「不知道,之後就沒有人有她的消息了,所以在這裏遇見她,才會讓我這麽驚訝。」


    「不過想一想還真可怕,原以為智障是無害的,誰會想到他們除了智能低、腦袋有問題外,其他各方麵例如身體構造和力氣都與常人無異呢?那個倒黴無辜受害的女生當時一定很害怕。」


    「對呀,所以那五十萬的精神賠償,其實說起來也不算獅子大開口,還能接受。」


    「的確,總比在警局裏留了案底或被抓去牢裏關個三五年好。」


    「強暴未遂要坐這麽久的牢呀?」


    「如果我記得沒錯,強製性交罪要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大夥熱烈的討論中。


    「你懂法律呀?」


    「我哥是律師。」


    「哇啊~」


    一陣嘩然間,李雪莉看向坐在她對麵始終沉默旁觀一切的賀子極,柔聲問:「你覺得呢?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你問我的看法嗎?」賀子極將目光移到她臉上。


    李雪莉喜不自勝,在場中最帥氣有型的工程師終於正眼看她了。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話題,讓他開金口與她聊天。


    姊妹們抱歉了,看樣子這個型男大帥哥注定是屬於我的了。她自負的想。


    「對。」她點頭,以自以為理性的嗓音開口道:「你覺得智能障礙的人犯了強暴未遂罪,該要依法辦理嗎?被害人家屬提出五十萬的精神賠償合不合理?是否有藉機勒索的成分在?」


    賀子極看了她一下,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我可以說實話嗎?」


    「當然。」李雪莉笑容滿麵的點頭道。


    發現其他人已察覺到他們倆互動頻繁,因而停下交談,將注意力轉向他們時,這讓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又往上揚了一些。


    「請說。」她對賀子極微笑道,笑容中融合了知性與感性。


    賀子極先看了她一眼,之後再看向在座的其他人,然後以略帶嚴厲的口吻開口道:「我覺得背著人將別人家裏的私事拿出來當話題討論是個非常無禮的行為,尤其在一切都隻憑『聽說』,連事實為何都不知道時更加可惡。」


    他此話一出,現場頓時陷入一片窘迫尷尬的靜默中,李雪莉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臉上自認為融合了知性與感性的笑容早已不複見。


    一陣安靜之後,男方主辦人義務性的開口說話了,畢竟把氣氛弄僵的是他們男生這一方。


    「呃,其實聊天本來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所以——」


    「所以如果這是發生在你家的事,你也很樂意讓它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嗎?」賀子極麵無表情的打斷他說。


    男主辦人頓時渾身僵硬。一來是因為他的答案是當然不想,二來則因為他麵對的可是自己的上司呀,他若嫌日子太好過就盡管出頭吧,否則「惦惦」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男主辦人閉上嘴巴選擇噤聲後,現場氣氛頓時更顯尷尬與僵滯,不過賀子極一點也不在乎,更不後悔,反倒還有些愉快。


    這下子他想提早離開,應該沒有人會挽留或阻止他了吧?


    「我有事要迴公司一趟,所以先失陪了。」他起身道,走到男主辦人身邊,從皮夾裏抽出一疊千元鈔交給對方說:「今晚我請客。」接著便轉身走人。


    沒有人出聲留他,他樂得逍遙。


    連續加班三天,依然找不到具體的辦法增加新設備的整體效能,這讓賀子極不得不暫時離開辦公室,走到戶外吹吹冷風,看能不能讓腦袋清醒一下,找出一條新思維來。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正值兩班製工廠員工上下班的時間,所以路上人多車也多。


    既然是出來冷靜腦袋的,賀子極自然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遠離廠區的主要幹道。


    離開人潮密集區,迎麵吹來的晚風似乎也冷了許多,讓他不得不拉高外套的拉鏈來抵擋冷風。


    隻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愈走愈冷,原本想吹冷風尋找新思維的腦袋甚至還隱隱作痛了起來,他隻好轉身往迴走,免得再走下去得了感冒,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縮著脖子快速地往迴走,來時不覺得自己走了多遠,迴去才知道其實還滿遠的。


    不過由於走路的速度加快,促進血液循環,他倒是不再覺得冷了,隻不過頭還是有點痛,他還是盡快躲進建築物裏,不要繼續吹風為妙。


    才這麽想完而已,不料身後卻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把他嚇了一大跳。


    他停下腳步迴頭看,隻見一輛摩托車橫躺在馬路上,而騎士則跌趴在距離車子約有兩公尺處的馬路上。


    直覺反應,他立刻跑向那名騎士。


    「喂,你還好嗎?聽得到我說話嗎?」他蹲到騎士身邊問道。因為還不知對方傷到哪裏,他不敢隨便移動他。


    地上的騎士一動也不動,讓他更擔心,不由得加大了音量,再朝那騎士喚道:「喂,聽得到我說話嗎?如果聽到就應個聲或動一下,讓我知道。」


    地上的騎士終於發出一聲呻吟,原本靜止不動的身體也慢慢動了起來。


    這期間已有其他距離較遠、目睹這場摔車車禍的人跑了過來。


    「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了?還好嗎?」有人問。


    「靠!這裏怎麽會有一個大洞?難怪會害人摔車了。」有人則循線找到了騎士摔車的原因。


    騎士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但好像還有些恍神,隻是呆坐在地上,沒任何反應。還好安全帽還依然戴在頭上,也幸好現在是冬天,她身上衣服穿得厚,保護了她。


    她?沒錯,待她從地板上坐起來,賀子極才發現眼前的騎士是個「她」。因為身形太過纖細,因為長發從她安全帽裏掉了出來。


    「你還好嗎?動一動手腳和脖子,看看有沒有哪裏受傷。」


    「我沒事。」女騎士稍微輕輕地動了下身體便想從地上爬起來。


    「小心點,慢慢來。」他忍不住出聲道,同時伸手扶她一把。


    「啊!」女騎士突然發出一聲痛唿,反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腳受傷了嗎?」他看著她微曲膝蓋、隻有腳尖落地的右腳,皺眉問道。


    女騎士還來不及開口迴答他的問題,在她機車被扶起的停放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響。


    「那不是非絮的摩托車嗎?」


    「摔車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快,我們過去看看。」


    三個女生從那方跑了過來,停在他們麵前,其中一個對著始終頭戴安全帽、看不出麵容的女騎士探問道:「應非絮?是你嗎?」


    「應非絮」這三個字讓賀子極呆愣了一下。他懷疑台灣同名同姓的人真有這麽多嗎?短短的一個星期裏,就讓他遇見兩位應非絮小姐?


    「美珍。」女騎士打開全罩式安全帽的護目鏡,對著朋友叫道。


    「真的是你」她的朋友驚唿,立刻上前攙扶她。


    「她是我們的同事,我們來就好了,謝謝你。」那位喚美珍的女生轉頭對他說道。


    「謝謝你。」應非絮也轉頭對他道謝。


    「你……」他欲言又止。


    她疑惑的看著他。


    「我是想說,你最好去趟醫務室,讓醫生看一下你的腳比較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建議的對她說。


    「好,謝謝你。」她點點頭,再次向他道謝。


    他胡亂的朝她點了下頭之後,頭也不迴的迅速轉身走開,心髒怦怦跳得有點快又紊亂。


    應非絮,原來不是同名同姓的人,而是同一個人。


    隻是,他從來不知道公司員工可以在外頭兼差工作。想起她在餐廳裏衣服上有名牌,動作俐落又熟練的模樣,應該也不是偶爾才去插花打工才對。


    她現在還是那麽缺錢嗎?當年那五十萬,即使沒有付給對方,應該也已經償還完了吧?


    當年呀……


    賀子極不由自主的輕唿出一口氣,怎麽也沒想過自己會再遇見她——那個多年前曾在一間便利商店外頭喝得爛醉,硬拖著路過的他訴苦,胡言亂語了一堆之後就醉趴在桌麵上不省人事的女生。


    那是幾年前的事?大概有超過五年了吧?


    老實說,如果不是那天在聯誼會裏聽見她同學長舌的說起關於她家的事,他早已忘記他們之間有這麽一段過去。


    原來她的名字叫應非絮。


    原來之後她就休學離開文化大學了,難怪不管他再路過那間便利商店幾次,都不曾再見過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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