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一片汪洋大海,裏麵匍匐著一堆兇神惡煞的深潛者;前方站著一名不知兇險的女鬼,蕭強他們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這一次,蕭強終於近距離地觀察了這位從他進入阿斯嘉德海域以來,就一直神出鬼沒跟隨的女鬼到底長什麽樣子。


    她就像一具在水裏泡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屍體一樣,裸露在外的皮膚無不發黑腐化,唯獨臉上兩隻眼睛還在散發著幽幽紅光,遮蔽在身的長袍仿佛在水裏泡化洗爛,盡是破敗與腐朽。但奇怪的是,她那一頭汙穢般的長發與不堪的衣物,此時在無風的情況下也能詭異地飄揚……


    就像她此刻墜入進了深潭,絕望地下沉,頭發與衣擺,隨著水中的暗流,搖曳如水中之影,風中之花。


    “這,就是那個一直纏著你的女鬼?”但丁不停觀察著前後兩邊緊張的局勢,手更攥緊了武器。蕭強癡癡地點了點頭,小聲說道:“這下你們都看見她了吧?我看她就是那個海拉,過來要師太命的!”


    “你真不是欠了哪個妹子的紅塵債,讓人家死了做鬼都不放過你?”輕紗舞風還是不信蕭強的清白。


    “我靠!小舞我要解釋多少遍你才信啊?!”蕭強生氣地喊道,“我真不認識她,你不信問旺財。旺財,你見過我除了青青伯爵以外,還跟哪個女人接觸過嗎?”


    “我相信老大,老大絕對不是這樣的人!”旺財堅定地擋在了蕭強麵前,氣勢洶洶地瞪著輕紗舞風。蕭強深感欣慰,暗暗地向旺財豎起了大拇指,“這女鬼一看就是生前不守婦道浸豬籠浸死的溺死鬼,咱們老大一向口味高尚,隻喜歡那種欲說還休,保守內斂的比如青青;或者高高在上霸氣側漏的,比如伯爵,還有俺這哥布林之王。就算真的煮熟飯了,老大也會恪守男人原則,負責到底。像老大,還這麽負責的人,為自己聲譽和對方的名譽,怎麽會隨便招惹這種家鄉還有浸豬籠這一淘汰觀念的鄉下妹?”


    蕭強吐血,掄起旺財的狼牙棒就要教訓在不符合時宜開玩笑的它時,深潛者們又靠近了許多。對方人多勢眾,我方勢單力薄,就算上岸到了他們實力發揮的主場,可麵對這麽多深潛者的圍攻,蕭強也沒有把握能夠將它們全部一網打盡,更別說還有一個實力強弱都未知的女鬼。


    思來想去,蕭強決定用老辦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那個,鬼姐姐?”蕭強試探性地朝海拉招了招手,“我想咱們已經見過麵了對吧?但之前咱還沒有過自我介紹。認識下吧,我叫蕭強,年方24(媽個雞,從15追到現在,我現在都比蕭強大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學習亡靈法術,給什麽怨靈僵屍超超度啥的。那麽,小姐姐,你叫啥?是不是他們說的海拉?”


    海拉沒有說話,還是那樣幽幽地看著他。


    見海拉沒說話,蕭強吞了口唾沫,繼續:“那啥,小姐姐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麽死的,但是呢,看你這個樣子,想必以前受到過很大的冤屈,以至於死後還怨念不消化成了厲鬼。”


    “你在說什麽啊?”但丁毫無頭緒,麵對不斷靠近的深潛者,他連忙將小舞和旺財擋在了身後。


    “鬼嘛,不都是死的時候想不通的,我給她做下心理輔導講講道理啥的,沒準就順了,”蕭強也沒底地解釋,又一臉笑地麵向海拉,“不知道小弟我是哪點吸引到了鬼姐姐您,以至於小弟我一下水您就立即出現甩都甩不開!這樣吧,您就跟小弟我好好講一講你的委屈怨恨,就別去搞什麽殺人,什麽獻祭,那是迷信,不健康!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請您向小弟我詳細道來,我好為您好好捋一捋您這怨債,之後好幫您超度啊。“


    似乎他這一鬼話真有效,一直不動的海拉似乎被觸動了,頭稍稍上揚了一些。蕭強一看心中暗喜,想著這鬼還挺通情達理的,就要再忽悠時,海拉的下一句話差點沒氣的他吐血死。


    “跟我,一起,走下去吧……”


    “你丫複讀機啊?!一見到我就無限重複這句話,你到底啥意思啊!?咱家旺財作為一個哥布林還會說人話呢,你個前世為人的家夥咋就不如一個哥布林呢?!”


    “老大,你歧視我不如一隻鬼!”


    “誒誒,那啥,吵架啥的,等下再說吧,”一直警惕盯著海裏深潛者的輕紗舞風緊張地拱了拱他們,示意注意下局勢,“我覺得,該商量商量怎麽打架了……”


    就在蕭強和這女鬼暢談心理輔導時,海裏已經湧現了一大群深潛者,將整個暗礁區都圍住了。暗礁灘的所見之處全都是這些樣貌可憎的可怕生物,與此同時,從海底還源源不斷地爬出更多的深潛者湧上岸!這些怪物們仿佛一個個都餓了數年從未進食,它們頭上那外凸巨大,沒有眼皮的眼睛透著兇狠貪婪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蕭強他們,好像要把他們都撕成碎片吞進肚裏。


    “媽耶,我們這是捅了這些魚精的窩了麽?這一二三四五……”旺財抱緊了狼牙棒,點著前方那密不透風的深潛者。


    “別數了,數不過來的!”但丁警示道,“還不如現在馬上戰術分配一下。蕭強你對付左邊那一撥,大師兄你對付右邊那一撥,我防著前麵這些強壯的,小舞你用魔法隨時打亂它們的進攻節奏!”


    “十,十一,十二……”旺財還在數。


    “關鍵時刻,青青和伯爵不在!”蕭強著急地了望了一下滿是濃霧的大海,“我們不能消耗在這,樓上師太還等著我們去救。我想辦法引開這個女鬼,然後一起衝進燈塔裏!哎,旺財你還在數什麽?!”


    “我在數哪幾個看起來很美味啊,”旺財很委屈地停了下來,“之前喝的魚頭湯超美味的,老大你看它們的頭這麽大,一個鍋都燉不下。咱們搞幾個拿迴去賣,沒準蕭式魚頭湯就名揚天下了!”


    旺財如果擁有絕大部分獸人狂戰士的“挑釁”技能的話,它絕對是全世界運用的最好的一位,說是大師也不為過。可是它沒有,就算它不會,它也能用短短一句話,吸引全部敵人的仇恨。別人的“挑釁”是激怒敵人,讓敵人失態暴露出弱點。旺財的挑釁不僅可以激怒敵人,還可以給敵人上上一層“怒化”buff,戰鬥難度大大增強,給己方全體隊友帶來戰鬥的新挑戰。


    聽到獵物竟然不識好歹地要拿自己的頭去做魚頭湯,深潛者們瞬間炸了,一個個就像幾渴地惡狼,咆哮著四肢並驅向他們衝來,根本就不像那些海洋類魔獸出了水就成了鹹魚,其速度與敏捷性幾乎與蕭強的毫無差別!


    成片深潛者們的尖叫與狂亂的衝刺步伐,震得整個暗礁灘如同發生了地震般顫動,它們光亮的鱗片與尖銳的利爪在夜色下閃爍不斷,好像一排排狂閃的鎂光燈,快得讓蕭強他們還沒反應到發生了什麽,它們就已近在咫尺。


    輕紗舞風的魔法水龍卷先釋放了出來,她一直凝聚著魔法防備著敵人的突然出擊。她之前嫌礙事從未裝備過武器,而現在有了那把從大書庫裏偷來的神秘掃把,她施法速度大幅度提高不說,與空氣環境中水元素的聯通性大大增強。她揮舞著手中的掃把,將海水與自身魔法相融合並壓縮後猛力噴出,就如同一位豪放的書法家,揮舞著鋒利蒼勁的筆墨,將衝上前的深潛者們全部擊飛。


    接著,趁著水龍卷巨浪還未平息,她手撚凍結術扔進巨浪之中,浪花瞬間凍結。最後一聲複雜的吟唱,輕紗舞風頭發一下變得銀白,在她“魔力巔峰”狀態加持之下,臨空凍結的巨大水浪隨著一陣華麗的光華,猛烈爆炸,幾隻被凍住的深潛者當場斃命,屍骨無存。


    前麵場地清空,但丁和蕭強立馬進入了戰鬥狀態,以其超高的敏捷速度衝了進去,追殺被魔法重創卻還未死透的漏網之魚。魚影交錯之間,兩人化作了兩團幻影,一金一黑,但丁手中的長槍與蕭強的異端仲裁者長劍翻飛如雷,在被困的敵方魚群之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影。不過片刻之間,已經有十多隻首當其衝的深潛者被他三人消滅,其它外圍的被輕紗舞風召喚出來的冰牆隔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被他們仨削成肉泥。


    但丁迴頭警惕地注視著海拉,她並沒有行動,還是那樣,如同雕像般矗立在那。


    在岸上戰鬥的確比在水裏要輕鬆得多,這些深潛者們在水裏幾乎將蕭強他們趕盡殺絕,岸上角色簡直反了過來。見形勢大好,他們戰鬥信心越來越高漲了。可就在這時,一陣又一陣冰牆被砸的轟鳴聲響起,輕紗舞風建造的冰牆被未知的敵人砸出了一道口子,牆外目睹同伴死亡的深潛者們血紅了眼,魚貫而入,又一次衝鋒,在其之中一個龐大的身軀額外引人矚目。


    一個不同種類的深潛者,如果說其它的是人與魚的混合體,那麽這個龐大威猛的就是人與螃蟹等甲殼類生物的混合體。高大強壯的身軀上依然滿是鱗片,而兩隻手臂則是兩個巨大的甲鉗,身後披著個厚重的殼。雖然樣貌略顯滑稽,但其重型的身軀,和每走一步都仿佛地動山搖的步伐,仿佛要把他們都砸的稀巴爛。


    “我kao,蝦兵蟹將都來齊了,你們這阿斯嘉德啥洋教還跟龍王爺搶地盤?!我他媽又不是孫悟空沒搶你們的定海神針!”蕭強都傻眼了,見那黑壓壓一片的敵人,他條件反射地就對天一指,卻啥都沒發生。原來他的徽章已經換成“舊印”,替代了之前“青龍抗日三件套”,技能狂雷已經卸下了。可已經習慣“狂雷”存在的蕭強還沒反應過來其失靈原因時,敵人就已經撲了過來。還好但丁眼疾手快立馬給他設下了一個“聖護壁”擋住了一波敵人的進攻。


    “小強你別分心!”但丁吼道。


    “就是,謝罪警告一次!”輕紗舞風一邊罵一邊釋放出更多法術。


    這時一個身影突然閃出,衝進了敵人之中。是旺財,它進入了擬狂化狀態,手持狼牙棒自己一個人朝後麵那棟巨大的甲殼類深潛者撞去。


    自己這段日子幾乎都沒出過啥風頭,一直被蕭強關著,旺財早就心有不滿又不敢抱怨。今天遇見大敵還是在水上,它壓根就沒發揮出自己的實力,現在終於迴到了岸上,剛想舒展舒展筋骨,鍛煉一下自從來到阿斯嘉德就沒怎麽進步的戰鬥經驗,卻沒想到第一波就被老大搶了人頭。一向是坦克t屬性,仇恨吸引的旺財之前再怎麽不是主力carry也是輔助進攻的mvp,而自從輕紗舞風入隊後,它mvp被搶了,痛打落水狗的收割角色也被搶了,就隻剩下仇恨吸引的角色沒變過。旺財不服旺財心痛,搶人頭,它忍了,搶資源,它也忍了,然而破壞了食材浪費了敵人最好吃的部分,它不能再忍了!


    魚頭可以不要,魚肉可以不吃,但是這麽大的螃蟹,這麽大的生蠔,不能再浪費了!!


    旺財和那些魚人的接觸,快得都讓蕭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聽到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後麵那個巨型深潛者就轟的一聲仰麵倒下,旺財高高飛起,一個漂亮的空中壓製撞擊,穩穩當當地砸在了它身上。身上擬狂化的紅色光芒並未消退,反而隨著它落地的軌跡劃出了一道霸氣的餘波,站在被它擊倒的巨型深潛者身上,旺財威武得就好像傳說中的獸人英雄戰士一樣。


    隻有蕭強看到,旺財是衝的過程中被那些魚人給擊飛了,誤打誤撞砸在了行動緩慢的巨型深潛者身上。不過因為它體型巨大,摔倒後誤傷了好幾名後來追擊的敵人,還壓住了冰牆的缺口,蕭強這邊的情況才有些好轉。


    但丁依靠著長武器以及聖術的保護,在自保的同時也能擊殺敵人,輕紗舞風此時已經進入了魔力巔峰狀態全迎戰,給自己部下了“冰荊棘”陷阱,隻要敵人接近就會被地下法陣竄出來的冰刺給刺穿,所以狀態也不錯。三人之中就蕭強最慘。


    他的“專注”技能依舊運用的爐火純青,可以在敵人之間行雲流水般遊走的同時迅速找到敵人暴露的弱點,進行致命一擊,可壞就壞在,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潮水一般湧來圍得他周圍的空間水泄不通。他單挑沒問題,可人一多,能夠躲避攻擊就已經不錯了,剩下的反擊幾乎杯水車薪。“異端仲裁者長劍”屬性對於他之前的武器來說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可在敵人如潮水般猛烈的圍攻下,他壓根發揮不出其半點武器優勢,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他收起了長劍,拿出了“死神的神諭”。


    在之前的戰鬥中,當他揮舞出“死神的神諭”時,敵人都會被其天生所散發出來的強烈死氣給嚇得四散奔逃。可今天,這些深潛者們不但沒有逃,反而攻擊欲望更加強烈了。在鐮刀斬殺同伴的血氣刺激下,它們尖叫著,無序撲向蕭強,一個個抓著他鐮刀的長柄,竟然想要把鐮刀從他手中奪下來。


    蕭強一麵揮舞著鐮刀,斬開撲來的敵人,一麵閃躲敵人的攻擊,還要防備它們對武器的搶奪,甚是狼狽。而此時,所有的深潛者們也發現了蕭強的武器對它們來說威脅最重,紛紛調轉矛頭圍向蕭強,蕭強再也沒有退後的餘地。


    瞬間,岸上的深潛者們如同圍山般困住了蕭強!它們張牙舞爪,揮舞著鋒利的長爪與肮髒的觸手,瘋狂攻擊著被它們團團圍住的蕭強,如同一張網,罩得他死死的,毫無漏洞可逃!


    但丁與輕紗舞風見敵人突然逃跑,還以為是蕭強的神器所帶來的震懾效果把它們嚇跑了,沒想到隻是轉移目標,全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威脅最大的蕭強身上!但丁大喊蕭強的名字,連忙用寶貴的光之速度衝進敵人堆裏,可奈何敵人數量過於龐大,他隻能挑飛外圍的敵人。輕紗舞風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大範圍的法術會涉及到蕭強的生命安危。


    在敵人利爪圍攻下的蕭強,就算使用專注都逃離不了敵方的人海密集戰術,眼見著生命值越來越低,這時他突然心生一計,也不顧其它的,對空大喊:“小舞,蛋疼,趁它們聚集在一起,快用你們最猛烈的範圍技能朝我開炮!!”


    但丁簡直覺得他瘋了:“stai pazzo?!(你瘋了嗎)你會死的!”


    “快啊!別廢話了!”蕭強死死地揮舞著鐮刀抵抗著敵人密集的攻擊,“你們再不用,我們都會死的!師太也就別想救了!”


    “可是……”輕紗舞風猶豫道。


    “趕快!我有把握!!”


    輕紗舞風和但丁兩人也不知蕭強打算做什麽,但現在的確給他們創造了最好的輸出環境。沒有辦法,但丁口念經文,手持三根銀白色的羽毛拋向天空,一陣燦爛耀眼的聖光隨著羽毛的入雲而投出,伴隨著恢弘雄渾的神聖鍾聲,一位身著鎧甲的巨型天使幻象出現在了敵人上方。


    與此同時,由輕紗舞風咒語所驅使的海水凝結成的水之舞娘也出現在了天使幻象的旁邊。兩位分別由奇跡與魔法擬態成型的巨大能量體,一位揚起著卡車般的巨拳,一位挑起穿著高跟鞋的玉腿,一拳一腿,猛烈地砸(踏)向地麵深潛者群!


    瞬間火光四射,水光滿天!在這冰火兩重天的巨大魔法聖術融合衝擊之下,聚集在一起的深潛者群們從深水魚群變成了活水魚鍋,不僅被強大的力量炸得漫天飛舞,連兩位施法者都被掀開,整個戰場上還被炸得彌漫著一股濃烈誘人的酸菜魚沒有酸菜味……


    但丁可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就衝進了蕭強被圍困的地方,他掀開了一層又一層重傷的深潛者,一邊祈禱著蕭強千萬不要被波及。


    當他翻到最底下,看見“上古傳送之盾”之下滿身是血,被一層銀色光華所保護的蕭強時,他才如負釋重地放下了心。


    原來,蕭強在攻擊快要落地時,連忙切換成了寶貝盾,抵在了頭頂。計劃中,他吸引所有仇恨,給兩位擁有大範圍殺傷性技能的人創造輸出環境,然後靠著“上古傳送之盾”以及其自帶的“歎息之盾”抵抗一波。誠然就歎息之牆是絕對抵抗不了兩個三轉法術的猛烈轟擊,就算盾防禦再高,也不可能完全保護蕭強。而奇跡在於,蕭強身上,他從穿著就嫌棄的“異端仲裁者”套裝所說帶的被動,“奇跡銀盾”,有一定幾率可以免疫法術攻擊。


    一直點幸運,且在領悟了“古神智慧”後的蕭強大概率地觸發了這個被動,讓他幾乎無傷地抗下了這一致命的攻擊!


    “你簡直,太不要命了!”意識到一切的但丁簡直對蕭強這大無畏的精神給感動的不知所言,隻能這麽誇獎他,接著手裏開始凝聚治療術。


    “che cazzo sei!(nmb!)”奄奄一息的蕭強見到但丁手中的柔光,尖叫著推開了他,“你要幹什麽!?老子命大好不容易死裏逃生,你這是要給我補刀嗎?!”


    但丁愕然,突然想到蕭強是不能接受聖術的連忙撤銷了聖術,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問到:“那句不好的話,你怎麽知道?”


    蕭強一邊灌著紅瓶一邊翻著白眼:“一天到晚聽你說,傻子都會了好嗎?我讓你們開火,還真不留情麵啊,這麽兇狠簡直地球都會被你們擊穿!”


    此時,全然沉浸在自我戰鬥中的旺財絲毫沒有在意到這邊的情況,在它與那頭巨型深潛者酣戰了三百迴合後,最終,那頭可憐的家夥實在不敵旺財兇猛的攻勢以及那砸碎了不知道多少敵人腦袋的狼牙棒,帶著冤屈與傷痛,鑽進了沙灘裏自閉去了。眼見美食逃跑,旺財也憤憤然地迴來,卻看見滿身是血的蕭強和一地狼藉的深潛者們,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老大,我錯了,我不該因為一個生蠔精把你賣了,求你不計前嫌,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粉身碎骨全不怕,夫妻雙雙把家還……”


    “誒得得得得!”蕭強馬上製止旺財的胡說八道,“你還記得老大啊,要我是當時死了,你還想在這吟詩……”


    “哎喲,我錯了我錯了,”旺財連忙舉案齊眉,獻上了一大塊不明物體,“這是我剛剛大戰那個生蠔精獲取的戰利品,敲了它幾塊殼才找到的!您看這肉色,這光澤,這q彈,這白這嫩的。生蠔嘛,男人的加油站,像這種肉,絕對是極品中的精品,98號中的98!老大我知道你最近和青青伯爵的關係不太好,這就算一點心意,你就——媽呀!!”剛要獻上美意的旺財突然一聲尖叫,竄進了蕭強懷裏。他聽得正想入非非,被旺財這一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推開,剛想罵旺財罵人別罵媽,幸福你我他,卻發現旺財臉色不對。下意識迴頭一看,他也差點嚇得一口氣沒噎過去。


    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他們戰鬥的海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離他們僅十米遠的地方!那些緩過神來的深潛者們本來打算來報複,在看到海拉行動後,無不各個發出威脅性的嘶吼聲後,紛紛退至海灘邊,觀察著局勢。


    她抬起了她那型如枯槁的手,開始凝聚一陣幽幽的青藍色光芒……


    “你想幹什麽?!”輕紗舞風抬起手就是一根鋒利的冰矛,海拉都沒有閃躲,地上她鋪著的濕發如蛇般彈起,纏住輕紗舞風將她扯了開來。


    但丁見狀,變出光輝長槍,飛奔上前擋住海拉前進,地上騰起的發絲將他五花大綁,如同扔垃圾一般拋走。


    最怕鬼的旺財看老大即將陷入危險,毫不猶豫地擋在了蕭強麵前。可是,當它眼神接觸到海拉那猩紅色的瞳孔時,一陣又一陣讓人絕望的低語灌入它的耳中。旺財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雙眼無神地癱倒了下去。


    蕭強的傷勢並沒完全恢複,他看著不斷往他方向飄來的海拉,手中還在凝聚著未知青藍色光芒。就之前的經曆來看,他不用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麽。他驚恐地不斷掙紮著後退,大聲對海拉喊著“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可海拉絲毫不動……


    “我靠?鬼姐姐,你到底是什麽級別的冤魂,怎麽連唯物主義核心價值觀都不好使啊?”蕭強哭著喊,他可不想命喪女鬼之手,他想掏出武器,可重傷之下連武器都抬不起來。想召喚狂雷,可技能欄裏狂雷都不見了,“鬼姐姐,人家還小,我還是處,不能冥婚的!我陽氣大,童子身,你再過來,再過來我就要撒童子尿了!!”


    可海拉絲毫不懼,手中那不詳的青藍色光芒更加耀眼了。


    蕭強這時才明白,青龍抗日三件套的徽章換了,才導致狂雷卸下。現在是唯一能反擊的機會了,他咬咬牙,迅速找到了包裹中的那枚徽章,拿了出來威脅道:“我可是會召喚九霄神雷的!你再過來,我就要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附體了!”海拉依舊不為所動。


    蕭強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卸下了“舊印”剛要換上“青龍抗日徽章”時,明明死寂如墳地的空間突然噪音大起,那聲音就像短路了的電線,花屏的電視,受到電磁幹擾的音響發出來的,讓人腦顱劇痛。蕭強尖叫著捂住了耳朵,掙紮地想要擺脫這些噪音,可是毫無效果,仿佛這些聲音就是由他腦子深處發出來的一樣。


    同時他看見,不僅是他,包括旺財但丁和輕紗舞風都陷入了這種狀態,而在附近的深潛者們完全沒有反應。而更加可怕的是,蕭強發現眼花了,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扭曲,碎裂,最後消散,化作了另一抽象的場景。


    他看見,一個被沉入海底的人臨死之前絕望的臉;一個被野獸撕碎吞噬的人痛苦扭曲的臉;一個躺在地上掙紮渾身上下發黑變爛的人的臉,還有張德妙在火焰中漸漸燒焦的臉以及,那個在撒祿德地窖裏被老鼠啃食的人的臉……


    最後,眼前的可怕畫麵化為了虛無,溶解,最後組成了一座深不見底,滿是黑霧的深潭……


    視角的主人慢慢走向深潭,似乎因為緊張和害怕,在顫抖著……


    “因為我的特別……因為我的特別所以才能鎮壓死亡嗎?”視角的主人似乎在哭泣。


    還在不斷向前走著……


    “但是人們相信,我是不會死的……”


    這時視角的主人茫然地朝後遙望,伸出了手,似乎要觸碰什麽。卻什麽也沒有,她失望地收迴了手。


    “那個人應該不會來了,我會一個人死掉吧?……既然,這是我的結局的話……”


    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深潭,黑水化作了死亡,將她吞噬……


    當蕭強隨著這視角主人一同跳進眼前的深潭時,漆黑的水如夜幕般瞬間將一切吞噬。那一刻,他的所有感官都與此刻如同夢魘的黑暗聯通。漆黑冰涼的液體,倒灌進了他所有的器官,痛苦得如此真實。他叫喊不出,掙紮不能,如墜入大海中的岩石般,無助地沉沒,眼睜睜地看著頭頂上的光越來越暗淡。白天變成了黑夜,希望化為了絕望,生命變了死亡……


    蕭強尚存一些自我意識,他想命令自己的腦子清除這些畫麵,可是不管是感覺也好,感官也罷,完全不聽他的指揮。此刻他所有的知覺都被視覺的主人給控製,好像拉著他,讓他和她一起無助而又絕望地沉沒。


    這時,視角的主人伸出了手,她盯著自己在混沌黑暗中若影若現的手,就那樣安靜地盯著,沒有一點求生的意思,似乎完全認定了這毫無希望的結局。


    可蕭強並沒有放棄,他依舊不停地掌控著自我意識,拚命掙紮著想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畫麵趕走。


    盯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多久,連蕭強都感受到了窒息已久的痛苦。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一般,她的手中終於亮出了一點暗淡的青藍閃光。


    這點光團讓蕭強的意識清醒了一些,他不停地為自己鼓勁,盯著那點如塵埃般的亮點,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可他發現,這團暗淡的柔光根本不是黑暗中引路的火把,而是一雙如同夢魘般,拭去他所有理智的手,試圖將他殘存的最後一點理智完全清除,將他整個人代替進了這位陌生人的思想中去了。


    柔光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明亮,慢慢地照亮了周圍。蕭強他驚悚地看到,自己身處的根本不是什麽黑水的深潭之中,而是一個由萬千黑色亡魂凝聚沉澱而成的深淵!那些黑色的亡魂扭曲著畸形的臉,凝視著不斷沉沒中的“柔光”。


    他記得這是什麽,這是死亡黃金大沙漠中的“死亡天幕”,也是禦鬼巫女大禍召招來的“幽泉”!


    那些亡魂空洞扭曲的臉,將一幕幕宛若地獄般的迴憶畫麵印入到他腦海之中:被水吞沒的大地上,屍橫遍野,到處都是野獸與魔鬼吞噬這毫無抵抗力的人。人們受著瘟疫的折磨,渾身上下留著黑色的膿水,絕望地哀嚎著,他們如潮水般湧來,跪在了他們麵前,哀求著……


    蕭強想閉眼不去看這些觸目驚心的畫麵,視角的主人同樣在逃避,可是,更多更多的悲慘畫麵如海嘯,在他們此刻鏈接在一起的共同腦海內唿嘯翻騰。


    “我是看不見的,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看見?”視角的主人無助地掙紮著,逃避著,而她唯一能做的,隻能在這些痛苦的迴憶中沉淪。


    “請你去死吧,去死吧……”


    蕭強發現,那些匍匐在他腳下,哀求的人並不是請求救助,而是希望她,視角的主人,去死。


    視角的主人似乎終於感受到了痛苦,開始不斷掙紮,然而毫無用處,同時,蕭強感覺越來越疲乏,脆弱,他的意識正在消失……


    “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隻有他……”


    隨著她的不停沉沒,她向著頭頂已經變得如同針尖大小的洞口,無助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一根無形的救命稻草,可是上麵什麽都沒有。


    “……那個人,他還是沒有來……他下山去了……”她心痛地想著,手中那團柔光已經微弱地毫不可見了,“不,我不想死……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她手中的光,連同著頭頂上來自出口的光,一同消失了。目睹著這一切,蕭強的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陣心酸——那是內疚。


    仿佛將她推下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這一切悲劇的幕後主手就是自己。


    黑暗正在吞噬他最後殘存的那點理智,他拚了命地唿喊,給自己打氣,希望能夠讓自己足夠清新,不能被這莫名其妙的幻境給吞噬。


    隻需要一點光……


    然而,內疚與絕望如同潑向一塊白布的黑色墨水,快速而又殘忍地一點一點將那些雪白的清晰給蠶食,正如蕭強此時的心智。


    隻要一點光,一點光就夠了。


    蕭強一麵忍受著心中那突如其來的慚愧與內疚,一麵仰著頭,死死地盯住那來自出口,現在已如芝麻大小的亮點。


    這不是我做的,你不要企圖占領我!蕭強無聲地怒吼著,可是那負麵的情緒讓他好幾次差點跟隨著視角的主人一同墜入黑暗。


    我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


    蕭強死死地盯著那唯一能夠把持住自己靈魂心智的光點,向這不知道是幻術還是什麽魔法的恐怖夢魘抗議,爭奪著自己身體的控製權。


    我隻不過來這借路,去地獄救我的朋友的!


    頭頂上的光似乎亮了一些。


    我不管你是海拉,還是那個歐若拉,給我,放手!


    這時,似乎意識到了蕭強快要掙脫控製了,黑暗之中出現了無數雙扭曲的手,緊緊抓住了他。


    “這裏…好黑,我好害怕………請跟我,跟我一起,走下去吧……”


    “不,放手!”


    終於,用盡一切力量的蕭強掙脫了控製,他看見頭頂上的光更亮了,“我不是你的替死鬼,我有朋友在等我去救,我不會陪你去死的,你這女鬼給我,放手!”


    頭頂上的光芒突然大漲,猶如黎明之時莊嚴上升的太陽,金色的陽光將所有黑暗驅散,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蕭強終於擺脫了這可怕的夢魘,如同打了一劑腎上腺素般,死裏逃生跳了起來!


    他不知什麽時候進到了燈塔裏,四周是正死死壓住他的夥伴們,而他眼前正是渾身散發著如同太陽般輝煌光芒的青青。


    青青看見蕭強終於恢複了正常,瞬間癱倒在了他身上,蕭強這才發現,原來是青青手中的亡靈封印散發出的金光將他恢複了理智。他立刻明白了,扶住了此時已經疲憊不堪,淚流滿麵的青青。看見蕭強終於恢複了理智,青青倍感欣喜,但連忙轉過了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mama mia,mio dio!(我的天呐)你終於恢複正常了!”一直抓著他的但丁好像如釋重負般鬆開了手,喘著粗氣,整個人都累癱了。


    “老大,老大,你沒事吧?我的天,嚇死我了,”旺財欣喜地拉起了蕭強,還不斷檢查蕭強的身體,“我還以為你真被那鬼迷了心竅,差點想尿一泡童子尿給你驅魔的說!”


    蕭強喘著氣,猶如虛脫了般,看著周圍的夥伴。他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疲憊不堪,好像經曆了一場大戰一樣,他無助地問:“這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了??”


    “還問我們發生了什麽?”伯爵使勁拍著手,蕭強看見她正在清理手上暗金色的血汙,也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自己的,她翻著白眼抱怨,“你又失心瘋了你不知道嗎?”


    “就是就是,”輕紗舞風縮在一邊,不敢靠近,“嚇死我了,要不是青青拉著,我早把你凍起來消消火,讓你冷靜冷靜去了。”


    “我?”蕭強不明白地指著自己,“我怎麽了?青青,我剛剛好像陷入幻境中去了,可是到底怎麽迴事?”


    “你……”青青有些不知怎麽開頭。


    原來,伯爵拉著青青趕到時,看見了他們被海拉團滅。那個時候正是海拉手捏著青藍色的光團接近蕭強的時候,可她們還是來晚了,海拉已經將光團照進了蕭強身上。


    青青和伯爵可不管那是什麽光,兩人立即向海拉開火,可是無論伯爵的攻擊有多強悍,哪怕拿出噬魂魔劍,都砍不中海拉的身體。就在伯爵要被海拉的頭發給捆住大卸八塊時,一直照看失去理智四人的青青抬起手中散發著強烈金光的“亡靈封印”暫時驅散了海拉。


    旺財,輕紗舞風,但丁三人幾乎在看到金光後,都從絕望的夢魘中迴過了神,唯獨蕭強,深陷其中,絲毫沒有反應。見到海拉被驅散,那些深潛者們又一次襲來,沒有辦法,他們轉移進了雕像燈塔內,可沒想到,蕭強再一次發起瘋來,瘋狂攻擊著所有人。


    “你知道,你那個時候的樣子,像什麽嗎?”青青疲憊地說,蕭強茫然地搖著頭,“就像,你當初在死亡黃金大沙漠時,失去理智的那幾次。也像,張德妙著魔時的感覺。”


    蕭強愣住了,他以為自己隻是中了幻術,卻沒想到,在現實中已經如此瘋狂。他將他所見到的告訴了大家,可相比他的茫然,大家比他更不知所措不知所雲。


    “你是說,你和一個人共享了視角,或者說,進入了一個人的思想裏,看著她墜入了一個黑色的深潭?”聽著蕭強的講述,但丁完全摸不著頭腦,“這不像是幻術啊,怎麽更像是,那個詞怎麽說……”


    “吸心大法?!”旺財問。


    “放屁!這明明是心神共一!”伯爵罵道。


    “不不,現在不是這個問題,”但丁打斷,又斟酌了一遍蕭強剛剛在夢魘中的經曆,“你這經曆,怎麽這麽像……”


    “像歐若拉墜入墮落深淵的畫麵……”青青輕聲說著,然而她早已不寒而栗。


    “對啊,就那個海拉接觸到我後,我就開始見到那些畫麵。她好像在一瞬間將我所有的感覺全部抽走了,隻留下了絕望和內疚,讓我跟著她一起沉沒。那個海拉,不會就是歐若拉的怨念變得吧?!”蕭強迴憶起剛剛的噩夢,依舊心有餘悸,還好自己意誌力堅強,青青在外麵幫了他的忙,不然後果怎麽樣他都不知道,真的也會沉沒進那個漆黑的深淵嗎?


    “scihezza(無稽之談)!”但丁嚴肅地打斷了蕭強,“我已經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了,她墜入深淵後,身體靈魂全部都貢獻於封印之中,換一種說法那就是魂飛魄散了。而且,歐若拉是懷著神聖崇高的意誌而自我犧牲的,不會有任何怨念殘存。就算有,也會消失在深淵之中。”作為阿斯加德人,也是主神教係列職業的人,他難以接受將歐若拉與剛剛那個可怕的女鬼化等號,可是說出這句話時他心裏也在打怵,因為就這一天獲得的信息來說,他對這一神聖傳說的信仰有些許動搖了。


    “好了,”青青及時打斷了這敏感的話題,轉向蕭強,“這個海拉,我們並沒有打敗她,她還在這附近”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塔頂,“我們趕緊去救特蕾莎吧,不然就晚了!”


    果然青青的話沒有錯,海拉並沒有退散。


    在他們登上塔頂的天台,海之先知雕像的兜帽位置之後,並沒有發現特蕾莎。就在他們因為是否又一次判斷出錯而懊惱遺憾時,濃霧彌漫的黑暗海港突然被一陣風清場。


    天空變得無比清晰,群星在如暗色天鵝絨的夜幕中閃爍。今晚的月亮無比的巨大,所散發出的銀白色光芒此刻卻無比冷肅,其照在海麵上,仿佛打開了一個圓形的深淵之口,在源源不斷吞噬著四周的海水。


    “她,在那!”眼尖的伯爵看到特蕾莎正站在下方的最邊緣,“海之先知”指向北方的手指頂端。


    “我的天!這老太婆真是體力強悍,這麽高爬上來了還能爬下去玩攀岩!?”旺財驚唿。


    “我去救她!”


    伯爵迅速起飛打算要把特蕾莎拉迴來。又是一陣陰風不知從哪吹來,海拉那令人膽顫的身影漂浮出現在了他們前方,擋住了伯爵前進。伯爵並不害怕海拉,見到她出現之時就舞起“噬魂魔鞭”抽向她。海拉還是那樣波瀾不驚,她的頭發輕鬆接住了伯爵破風的鞭子,非常輕鬆地將伯爵拉向了自己。一向力大無窮的伯爵絲毫爭奪不過這個看上去就弱不禁風的女鬼,無力地猶如一隻被綁著的小狗。


    三隻羽箭與一柄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長槍,如閃電般斬斷了束縛著伯爵的頭發,但丁和青青迅速出手,接二連三清理掉了包圍過來的魔發。輕紗舞風唿喚雲雨,協助空中的伯爵撤離,可就算三人齊心協力,用最快的方法斬斷四麵八方不斷洶湧而來的頭發,還是有更多的頭發從海拉處延綿不斷地襲來。這些頭發翻騰扭曲著,有時像怒號的惡鬼,有時像悲鳴的哀魂,有時又像某種海底深淵生物的觸手,不斷變形,試圖將他們一網打盡。


    蕭強一邊斬斷著發絲,一邊試圖從密集的發網牢籠中找到伯爵和特蕾莎的影子——還好伯爵迴來了,但此時發絲之密集幾乎把最後一絲月光給遮蓋,他看不到外麵任何情況:“這女鬼得去給霸王防脫做廣告,這長發的速度還需要什麽特效?!”蕭強不耐煩地罵著,隻見他身旁一陣金光暴發,其勢能爆炸差點把他震飛出高台。


    “我靠師弟,你這是要給她做個高溫卷發嘛?!”旺財驚唿,看著空中的黑發像是觸電般紛紛後撤,但不過一會功夫,又席卷而來,將所有人都隔開。蕭強罵罵咧咧地站起,渾身上下疼痛不已,剛想罵但丁這不加思考的舉動,卻看見他已經完全被如洪水般的發絲孤立!透過不斷滾動的發絲間的間隙,他看到離他最近的隻有苦苦支撐的青青,其他人早已淹沒在了黑發之中。


    “青青!”蕭強彈了起來,想將青青從黑發之中救出,卻發現這黑發密集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幾乎手伸進去的同時,就會隨著瘋狂攪動的發絲給帶到更深的地方去。他試圖斬斷,毫無用處,又怕死神鐮刀會傷及青青,他一時陷入兩難。


    在另一頭的青青同樣也心急如焚,她能看見蕭強,看得見距離自己前方不遠正在全力突圍的輕紗舞風,還聽得見海拉的耳語——勾起她無盡自責與悔恨的耳語。她也想衝出去,可毫無辦法。現在手上的“亡靈封印”唯一的用處就隻有讓耳語聲微弱一些,對於滾滾而來的發絲,毫無用處。


    “青青,你過得來嗎?其他人呢?”蕭強在重重發絲之外瘋狂地叫喊著,青青看著不遠處蕭強模糊的身影無可奈何。她試圖抬起弓,向發網深處射出一支破魔箭,可她卻看見前方的輕紗舞風停止了反抗,她顫抖著雙手,拿著一把冰做的刀,正對著她雪白的頸脖。


    青青知道這代表了什麽,輕紗舞風沒有抗過海拉的耳語!心急如焚的她試圖去營救,可在發網洪流中寸步難行。幾支箭射出,僅僅飛出數米就完全淹沒在了黑暗中,依稀間,焦急的青青看見,輕紗舞風同樣也在反抗,她驚恐的雙眼還保留著一絲理智,可不聽使喚的雙手還拿著刀一毫米一毫米地接近她最薄弱的動脈!


    青青接連好幾發羽箭射出,毫無作用,唯一做得到的,隻是將衝來的發絲打散,殘忍地讓她看清輕紗舞風此時就要“自戕”的慘狀,然後又再次合上。


    但是她這次看得無比清楚,海拉就站在她身後,一隻手抬著輕紗舞風拿著匕首的雙手,不斷向她的頸部推進,一隻手做耳語裝,靠著她耳邊,述說著什麽……


    被羽箭射開的發絲同時也讓苦苦反抗的輕紗舞風看到了青青,青青手上散發著強烈金光的亡靈封印讓輕紗舞風有了些許理智,她暫時奪迴了身體的控製權,大喊著青青的名字就朝青青方向跑去。


    青青卻抬手驚叫讓她停下別過來……可一切都晚了。奔向她的輕紗舞風沒有放下手中的刀,激動的她頸脖生生被刀割斷,鮮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一地腐朽的青絲。


    蕭強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模糊間看見青青在著急,然後尖叫,然後撇過了臉好像不忍心看見什麽,最後……他收到了輕紗舞風隊友陣亡的消息……


    接著是旺財重傷陣亡的消息……


    最後是伯爵重傷陣亡的消息……


    他愣住了,抬頭看向青青,他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隨即瘋狂地開始劈砍,撕扯眼前的頭發。可是青青卻連忙製止,不斷安撫著又要失控的蕭強,用一種極其冷靜的聲音說到:“蕭強,你看你左前方。”


    蕭強毫無心情,他隻想突破這些垃圾把夥伴都救出來。


    青青知道他因朋友的安危而激動,會什麽都不管。她繼續說到:“我沒事,有亡靈封印海拉不會近我三分。但丁有光明奇跡能自保。聽著,我們的犧牲不能白費,不要有更多的死亡了,隻要突破這一關,我們會拯救更多的人。”


    “去他媽的,老子不管這些!青青你別說了,等我過來!!”


    “你聽我說!”青青喊到,“你前邊有一處薄弱處,可以突破出去。出去後就是陽台,下去就可以把特蕾莎救迴來……”可蕭強此時根本不想管這些,青青耐心地勸,“我們的努力不要白費了,隻要你救下了特蕾莎,海拉的注意力就會轉移,這樣,我們就有機會突破出去!”


    “可你們怎麽辦?!”


    “你繼續留在這,誰都救不了!”青青說,“現在,聽我的,用鐮刀全力砍斷前方的發絲,然……”


    還沒說完,青青的身影連同聲音,完全淹沒在了發絲之中。


    蕭強驚恐萬分,心急如焚,奮力喊著青青和但丁的名字,能聽到的也就隻有發絲攪動的噪音以及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淒怨的女人哭聲。他無力又憤怒,到底救誰陷入了兩難。青青的話迴蕩在他耳邊——繼續留在這誰都救不了。


    衡量再三,他狠心地扭過頭,奮力地朝青青所指的,他的前方砍去——正如青青所說,刀落之後,鹹腥的海風倒罐而入,清冷的月光此時無比的耀眼,照得他眼迷。他不敢多停留,連忙衝出發絲之牢籠。他不明白,明明就一陽台大小的地方,怎麽被海拉的頭發包裹後,就變得如此空曠。他迴頭一望,被發絲包裹的燈塔陽台此時的樣貌,讓他從靈魂深處翻起了一陣真實的恐懼與惡心。


    就像蠕動的黑色多尾巨蟒將之纏繞;又或是一頭腐爛的章魚將之包裹;更像是異星生物,用它那黏膩腐朽的觸須,束縛著可憐的受害者,你以為它要被送進口化成食物的殘渣,卻發現,在每一根邪惡的觸須上,長滿了褻瀆般的口器與臉龐。


    等我把師太救迴來看我怎麽把你砍爛!


    蕭強跳下陽台,衝向“賢者”手臂上,在呆滯前行的特蕾莎。蕭強看見,在手臂的最前方,有一座小神龕,神龕裏有一尊小雕像。他可不感興趣這裏拜的又是哪位土地公,他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把師太救下,然後迴頭把那坨惡心的龐然巨物用狂雷燒盡,最後再用複方酮康唑maxproplus洗發水給那女鬼洗個三天兩夜的頭!


    “師太!”蕭強抓住特蕾莎,他都料想到這家夥估計被操控會很難喚醒,可事實比他想得要容易得多,在他手接觸到特蕾莎的同一秒,她就迴過了神。


    蕭強舒了一口氣,連忙喊到:“師太能走不?不能走跟我走,我還有人要救。”


    特蕾莎有些恍惚,可迴過頭看到燈塔陽台上那坨不可名狀,正在攪動的發絲後,立馬迴過了神,震驚地條件反射默誦禱言。蕭強可不耐煩:“您別念經了,你知道我們這趕過來救你犧牲了多少人嗎?我說你就是嫉妒那老太監,結果還他嗎一語成讖預言中了!好了別浪費時間了,我女人還等著我……”蕭強又一次拉起特蕾莎就要走,可她卻一動不動,惹得蕭強大為火大。


    特蕾莎茫然,但僅一會兒又迴過了神。她堅定地抬頭看向陽台那團玷汙之物,又迴頭看向前方的神龕——那供奉的是歐若拉,聖女的姿態被一種原始的藝術所雕刻,不同於聖城神聖的藝術風格,這尊雕像還刻畫了一群海洋魚類在聖女腳下徘徊,甚至聖女本身,下肢也被刻畫成了魚,像在深淵裏遊蕩。


    從古到今,聖女的神龕雕像不知道聽取了多少禱告,受到了多少秘密,又承受了多少屬於人的罪孽。


    蕭強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但看她這樣估計沒事了,便隨便囑咐幾句就轉身剛打算去救青青他們,


    “蕭強。”特蕾莎拉住了他,蕭強不耐煩地迴頭,隨即便怔住了。他看見,海拉此時就在特蕾莎身後,雙手輕輕地捧著她的腦袋。


    “……那啥,師太,你沒事麽?有事你眨眨眼,吱一聲?”蕭強恐懼地盯著特蕾莎身後的海拉,顫抖著問。


    “我自願犧牲我自己,慰藉我們的聖女歐若拉。蕭強,作為黑暗之人,魔冥神將,請你,一定要找到最後一位獻祭者,解放……歐若拉。”


    蕭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眨巴著眼搖著頭:“不,不是,你一定是被你後麵的女鬼蠱惑了,你知道我們多努力……”


    “我們的罪孽應該由我們自己承擔,我們是殉道者,慰藉歐若拉。你將是解放者,解放歐若拉。”


    特蕾莎說完,向蕭強投以了一種大清大悟的淡然微笑。可蕭強絲毫沒有被感染,隻有疑惑和沒由來的憤怒。他剛想強製性地拉她走人,特蕾莎身後的海拉終於做出了行動。她輕抬特蕾莎的頭,讓她向上看,看向上方,暗淡無光的燈塔。


    嫉妒之人戒之在妒,縫眼之刑。


    蕭強再快也快不過光速。常年黑暗的燈塔在今夜爆發出了一束堪比太陽般,灼熱的光芒!光芒衝破依舊在攪動的黑色發絲,衝破夜空重重的雲朵,衝向漆黑大海的深處。特蕾莎以一種殉道者的淡然之心,凝望著那無與倫比的輝煌,最終這灼熱的輝煌讓她看到了黑暗,深淵般的黑暗。


    蕭強被灼熱的光燒得疼痛不已,但最後一刻,他還是想拉迴特蕾莎。可是,特蕾莎向後退去,投入進了歐若拉的懷抱,與她一起,掉進了底下依舊漆黑如淵的大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幻世界天堂地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玄天玉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玄天玉虛並收藏夢幻世界天堂地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