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重山知道寨子中發生了變故,趕緊奔下山來,將情況告訴了朱相如三人。朱相如道:“現在我們不知道寨中發生了什麽事,如果貿然闖下去,萬一盡數衝入敵人的包圍圈中,便會處於十分被動的地位,到時毫無迴旋餘地。魏大哥,不如你先進寨探探虛實,我和璿規、桑若隨後便到,也可相機行事,相互接應,你覺得如何?”


    魏重山點頭道:“還是公子考慮得細致,好,就依公子說的辦。我先下山。不過你們初來乍到,要事事小心為上。”於是便和朱相如三人作別。璿規道:“魏大哥,事態緊急,你騎我的馬下山吧!”魏重山略一遲略,抱了抱拳道:“如此多謝歐陽姑娘,我不客套了。”說著胯上了馬背,一揚鞭,便沿著山道入山下馳去。


    魏重山走後,朱相如對秦桑若和璿規說道:“我們地勢不熟,我先上前探路,將情況弄個清楚,你們到了寨子後,不要急著進寨,找個地方等著,屆時我出來接應你們。”秦桑若本想和朱相如一道,但璿規道:“師兄安排得對,你先去,我和秦妹妹在後麵來就是了。”


    朱相如將二女安妥,施展輕功,沿山路而下。他此時內力早已經全部恢複,提氣疾行,快逾奔馬,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山腳。


    隻見山腳是一個壩子,在這山高水惡之處,有這塊壩子著實不易,寨子便建於整個壩子之上,此時山寨中火光正旺,裏麵人喊馬嘶之聲沸反盈天。朱相如見寨門空虛,並無一人看守,一閃身,如一道輕煙般衝進了寨中,見有兩夥人正相互拚鬥砍殺,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混亂之中,誰也無暇注意到他。


    朱相如見前麵數十丈處有一座木製的高樓,樓有三層,高約三丈有餘,在熊熊火光映照之下看得異常分明,因離火點較遠,此時還未殃及,當下拔腿向那座高樓奔去。


    在距離木樓七八丈遠的地方,看見門口有數十人手執刀劍,個個如獅虎熊立,對遠處大火及打殺之聲置若罔聞。朱相如暗奇,尋思道:“莫非這樓中另有更大的玄機不成,不然外麵殺得天翻地覆,這些人怎麽會視若無睹,待我潛進去探個虛實。”當即繞到樓側,一提氣,輕飄飄便躍上了第一層,見第二層樓上仍然有數十名守衛四處站崗值勤,他身形一竄進入二樓一間房中,門前的幾名守衛眼前一花,誤以為是夜間飛鳥,也不在意。


    朱相如進入房中,隻見房中空蕩蕩並無一人,隻聽隔壁隱隱有人聲傳來,再一看時,這間房從上至下被木板封死,若要觀看到隔壁的情況,非要再出房間從另外一道門而入。但若再次出去,勢必被門口守衛發覺。


    他思索一會,潛運神功,凝勁於手。五指往板牆上一抓一摳,那木板便如同豆腐朽縞,無聲無息間被他掏出一個七八寸的洞來,隔壁房中的一切頓時映入眼瞼,看得清清楚楚。


    隻見那是一個極大的大廳,裏麵約有百十來人,站的站坐的坐,人人都手執兵刃,一看都是久曆江湖之人。廳中燈火照耀,整個廳中隻有兩個人在對話,餘人盡皆肅然而立。


    廳正中一根柱子上,正五花大綁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隻見他須發皆白,雖然被縛,卻豹眼環睛,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嘴角及胸前衣襟上全是血跡,顯然是經曆了一場血戰後才被俘的。


    在他的身側也綁縛著數十人,或倒或臥,有的人負傷,有的卻完好無損,顯然都是被敵人擒獲。朱相如見被擒獲的人當中,魏重山也赫然在列,心不由得猛地往下一沉。


    廳中正麵高背大椅上坐著一個人,身子背對著朱相如,看不見他的長相,隻聽他開口說道:“魏醒龍,我勸你還是降了吧,否則我將你的手下一個個全殺光後,再將你淩遲處死。”他語音洪亮,中氣充沛,傳入朱相如耳中,朱相如不由得心頭大震。


    這聲音不是唐文鶴的是誰?


    數年前他脫離孤崖迴到武當,便和唐文鶴有了一次較量,那次較量雖然唐文鶴無功而返,其實是事出有因,若再打鬥下去,自己必敗無疑,武當幾百年基業便會不保。數年不見,自己武功雖大有進益,但唐文鶴實是武當“鶴”字輩中第一高手,一手武當劍法已經出神入化,兼之手下黨羽眾多,如果要想搭救魏重山一眾,當真是難比登天。


    魏醒龍本是李仕元當年座下的猛將,是魏重山之父,朱相如早已經知道。現下聽唐文鶴威嚇勸降,怒不可遏。哈哈大笑道:“姓唐的,我知道你是武當棄徒,欺師滅祖,後來被逐出師門。先是做了鼇拜的鷹犬,幫助韃子濫殺無辜,殃我漢人百姓,你的主子鼇拜倒台後,你被武當追殺得無處逃遁,如同喪家之犬,隻得隱姓理名,化名黃天化,跑到雲南邊蠻之地,投靠了新的主子吳三桂這個大漢奸。鼇拜和吳三桂其實都是一路貨色,你這輩子表麵風光無限,實質和過街老鼠一樣,無論你如何改名換姓,到哪點都一樣是助紂為虐的奴才,世代遭後人唾罵。”


    他這番惡罵可謂毒辣之極,既道出了唐文鶴是武當叛逆的秘情,也指責了他甘為漢奸賣命的醜行,當真是句句如刀,字字如劍,一字一句刺在唐文鶴的心上。他雖然熱衷功名利祿,但怎麽說也曾經風雲江湖。投奔吳三桂後,因武功高強,無人能出其右,很快便被委以重任,成為王府的貴賓,多年來,除了武當弟子,誰敢對他不恭,更不要當眾說是辱罵了。現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聽到魏醒龍一番惡罵,才知道了黃天化黃大俠的真實身份和來曆。


    魏醒龍這一頓臭罵,將唐文鶴氣得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半天了才脹紅了臉,用手指著罵道:“你,你……”,極度憤怒之下,右手一拍劍鞘,勁氣所到之處,腰間的長劍便“突”地跳了出來,他盛怒之下,便想一劍將唐文鶴刺死。


    他身旁站著的一人見狀不妙,當即輕聲提醒道:“黃大俠,千萬不要中了這老賊的計策,你殺了他,豈不正中他的下懷?他死後,咱們的餌便沒了,如何能引得魚兒上鉤?”唐文鶴聽那人一提醒,立時冷靜下來,冷笑一聲,說道:“你這老不死的,想激我殺你。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我要好好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朱相如在隔壁的牆洞目睹聽聞,不明白他們所說的餌究竟是什麽,當即摒氣凝神,仔細聆聽。


    唐文鶴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廳中,高聲道:“既然老家夥已經說了一切,我便不再隱瞞,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武當派的唐文鶴。從今天以後,黃天化這個名號老子再也不用,你們便叫我唐大俠,聽到沒有?”他氣慨非凡,目光如刀,他手下人聽到他如此一說,齊聲道:“是,唐大俠。”


    唐文鶴仰天哈哈一笑,說道:“這多麽年來,我覺得有愧於武當,故而處處避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隱姓埋名,他武當要清理門戶,要報所謂深仇,盡管放馬過來,我姓唐的奉陪到底。”


    接著又指著魏醒龍喝道:“這你老東西,雖然我不殺你,卻要好好地懲罰你。”對手下人喝道:“給我重重打這老家夥二十荊條。”有人應了聲“是”,手下的人群中走出兩個人來,各人手中提了一根滿是長刺的荊條,一左一右,舉起荊條,狠狠地向魏醒龍身上抽去。


    荊條所到之處,便是一道血跡,兼之被長刺鉤起的皮肉,魏醒龍滿身血肉橫飛,硬咬著牙一聲不吭。魏重山眼看父親被折磨毒打至斯,心如刀絞,高聲又哭又罵,隻罵了幾句,唐文鶴微哼一聲,揚起指來,一股無形勁氣激射而至,便封住了魏重山啞穴,令他再也不能出聲,正是《無為心法》中極高明的“淩虛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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