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瀲灩。」有人喚她。


    瀲灩抬頭,對麵是韓朔,身後還跟著千軍萬馬。


    在這一方小小的望月崖上,他們再次麵對,可惜是勝負已分。


    「他既然這樣問了,有件事我想告訴你。」韓朔看著她,站在他的人麵前,一片嚴肅的場景之下,竟然還微微有些別扭的模樣。雖然不是很明顯。


    她點頭,示意聽著。


    「最先我該愛上的,是你,不是明媚。」韓朔開口,覺得喉嚨有些生澀。這樣的解釋在現在聽來有些可笑而多餘,不過他還是想說。


    「我認錯了人,以為當年救我的是明媚。」所以,後來的都是誤會。


    瀲灩瞳孔微縮,反應了好一陣子才明白過來。


    多年前楚府的池塘邊,有人渾身濕透,卻還是鎮定地問:「敢問姑娘芳名?」


    她未答,奶娘便喊了她一聲明媚。


    是從那時候起的麽?就因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因為奶娘喊錯了名字,所以後來他愛上的是姐姐,不是她?


    荒唐。


    瀲灩忍不住笑了,越笑越厲害,笑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尖銳的笑聲迴蕩在山崖間,讓人聽得皺眉。


    帝王輕輕拉住她的手,眉頭微皺,想說什麽,心口卻一陣陣地疼,眼前恍然有些黑色。


    「所以呢?韓太傅?」笑夠了,瀲灩擦擦眼角笑出的淚。看著他道:「你就是來跟我解釋這麽一句,然後要我跟你迴去麽?」


    韓朔垂眸,自嘲地笑笑:「我自己聽著都不太可能。」


    明明知道不可能了,還是想說出來,求一個結果。


    是他錯得離譜了,瀲灩這樣的丫頭。怎麽可能肯輕易迴頭。


    但是,眼下晉惠帝必死無疑了吧。他若能將她帶迴去,那麽…


    「太傅。」裴叔夜追來了,氣喘籲籲,眉目帶著焦急,穿過人群走到他身邊:「新都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您別再耽誤在了這裏。」


    江山初定,要做的事情太多。即便是一時兒女情長,終究是不能誤了大事。無數的人跟隨著他,幾萬性命換迴來的勝利,他們都還等著他主持大局。


    韓朔頗為煩躁地揮了揮手:「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他的心落在了這裏,不拿迴去,還怎麽能做事?


    瀲灩看著裴叔夜那有些著急的模樣,輕輕笑了笑。


    她曾經渴望過韓朔愛她,然而現在,她看出來了,韓朔也許是真心愛上了她。而她。卻不見有多少開心。


    等閑變卻故人心,就不要再來怪故人心易變吧。


    帝王揉了揉眉心,意識有些不太清醒了。


    「沉心。」


    「我在。」瀲灩低頭,眼裏帶上了一抹柔色。


    司馬衷看著,滿足地笑了笑,聲音低啞地道:「我好像快堅持不下去了。」


    瀲灩心裏一跳,抓著他的手緊了緊:「你…」


    黑色的眸子一點點黯淡下去,司馬衷放鬆了身子靠在瀲灩懷裏,輕聲道:「大概真的是要死在你懷裏了,這樣的話,來生說不定還能遇見你。」


    「皇上。」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解雨臣將手裏的刀捏得哢哢作響,渾身卻是一股無力之感湧上來。


    「你們,都別再跟了。」帝王側頭看了楚嘯天一眼:「幾代的忠臣,也便到我這裏為止。皇室雖亡,天下仍在,你們還可以繼續為江山效力,不要太過固執。」


    「皇上。我楚家隻對司馬皇室稱臣。」楚嘯天半跪下來,臉上沒有多少悲戚,倒是凜然大義:「司馬皇室對我楚家恩重如山,楚家子孫世代相隨以報。皇上若是不在了,那麽楚家效的力也便到此為止。」


    瀲灩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家爹爹。


    這比她還固執的老頭子卻突然笑了,一直板著的臉突然一笑,讓她錯愕。


    「老夫也想過平靜的日子,膝下子孫生活安樂,不必扛著忠心為國。」他說著,轉頭看了她一眼:「這些孩子,老夫也一直虧欠著。皇上不必多勸,皇室不在,吾等不會再入朝為官。」


    「也罷。」帝王伸手環著瀲灩的腰,最後看了這些人一眼,而後笑道:「能留個安靜的地方給我和愛妃麽?」


    畢卓抿唇,二話不說便轉身,麵對向了韓朔。解雨臣等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起身,均是背對他們。


    瀲灩呆呆地看著懷裏的人,他蹭在自己腰間,像以前那樣,撒嬌似的環著她。


    天色黑了下去,寒風陣陣,韓朔沉默如黑鐵。隻看著崖上那一處。


    「愛妃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吧。」懷裏的人悶聲道:「選擇的權力放到了你手裏,無論是離開還是留下,我希望黃泉路上迴頭看,能看見你活得自在。」


    心口痛得麻木,反而是一片安靜。瀲灩不敢開口說話,她怕一開口又會哭出來。他叫她不要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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