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勾唇笑了,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眼,歎息道:「若是朕說,朕隻是任性地想來見愛妃了,愛妃會不會著惱?」


    瀲灩一愣,隨即拿下他的手:「皇上不要開玩笑,千城也要起戰事了是不是?」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司馬衷無奈地點頭:「快了。」


    他不放心她。所以親自來接。這一次當真是他任性了,然而她不知道。


    看著她寫的信,他當真想迴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可是又怕她當真不顧身子跑迴去。這不。還是自己眼巴巴地跑來了。


    「千城沒有天險,若是謝戎帶重兵,被攻下的機會很大。」瀲灩有些發愁:「這可怎麽辦?」


    帝王不答,倒是四處打量了一番,誇讚道:「這府邸不錯,很暖和。千城這邊一向很冷,初冬就該下雪了。」


    楚飛塵不明白他好端端怎麽說到天氣上去了,隻能笑道:「還能住人,新都也同千城一樣冷,皇上與娘娘迴去的時候,怕是該穿厚實些。」


    瀲灩抿唇看著帝王。


    「你別惱。」司馬衷瞧著她這模樣,輕笑道:「總是為國事煩心,難得出來一趟,愛妃便給朕放個假吧。咱們出去走走。」


    心裏很複雜,她聽著戰報,聽著帝王的守城之術,以為司馬衷定然比從前更具王者之氣,更有天下在握的野心。


    但是不曾想,現在看著,他卻更柔和了。與其說是像帝王,不如說像看淡一切的隱者。瀲灩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從韓營一迴來,他就一直是這般模樣。分明努力守著城,卻沒有多在意戰事。


    他要放棄了麽?


    這念頭閃過,瀲灩連忙拍了拍額頭。不可能,他不可能會放棄。就算皇帝想,滿朝文武也不會允。況且,司馬衷不是會半途而廢輕言放棄之人。不然,他也不必臥薪嚐膽這麽多年。


    那麽,他到底瞞著她什麽呢?


    走在千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周圍都是惴惴不安的人群。旁邊的人牽著她的手信步,從容而悠閑。


    瀲灩瞧著旁邊,有幼小的孩童在哭泣,母親背著包袱抱起他便往外走。天氣有些涼,四處更顯寂寥。身邊經過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有人會迴頭看他們一眼,好奇地打量,隨即還是趕忙離開。


    「沉心,你做事好像都是拚盡全力,從來沒有放棄過。」帝王終於開口,聲音輕鬆地道:「你收的糧餉解了新都的燃眉之急,做得很好。並且看數目,能比預想之中的多堅持一陣子。」


    瀲灩握著他的手,那大大的手掌很是暖和:「盡人事。然後聽天命。我能做的事情隻有這些,要守住新都,還得靠皇上和一眾將軍。」


    「叫我寧瑾吧。」帝王微微一笑:「我喜歡聽你喚我的字。」


    瀲灩一愣,隨即點頭:「寧瑾…」


    怎的突然肉麻起來了。


    「你似乎從來沒有單獨叫過韓朔的字。」帝王的腳步停了下來,兩人已經走到一條街的盡頭。他將她拉到麵前。笑得很是狡猾的模樣:「叫我的字,好歹我有一樣是韓朔得不到的。」


    瀲灩心裏一驚,有些惶恐地抬頭看著司馬衷。


    他們還從來沒有這麽坦然地談過關於韓朔的事情。聽這話她會以為他生氣了,可是抬頭看,司馬寧瑾的臉上一片溫柔。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帝王微微一笑。拉著她繼續走。


    「我很是好奇,楚將軍怎麽會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了這樣。」


    瀲灩迷茫地看著他的側臉。


    「你啊,從迴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你是喜歡韓朔的吧?卻還是從他那裏逃了迴來,迴到我的身邊來。換做其他女子。沒有人會傻到這麽做吧?」司馬衷眼裏有笑意,緊緊牽著她的手:「你大可以在他那裏,等著這一戰結束。不管韓朔是輸是贏,你都能保全自己。」


    原來一直在奇怪這個?瀲灩笑了,搖了搖他的手:「留在韓營。置身事外,然後眼睜睜看著父親哥哥和丈夫在戰場上拚殺,自己在敵營裏等著,這是什麽道理?而且,韓朔萬一攻破了新都城,我還要眼睜睜看著你們去死?」


    司馬衷頓了頓,長歎一口氣:「是為你的親情和責任迴來的,是麽?」


    再沒有其他的了。


    星眸慢慢黯淡下去,帝王覺得沉心實在太棘手了。心裏裝了一個人,就再也塞不下其他多餘的。他努力得也很辛苦呐。


    「嗯…你今日是怎麽了?」瀲灩別開頭:「總是問些奇怪的事情,平日裏你都不會問我的。」


    一陣風吹過,卷起街上的幾處雜草。帝王慢慢走著,唇角帶笑:「沒什麽,隨便問問。」


    交疊的手有一處手腕上戴著紅鸞繩,司馬衷安靜地看著遠方。


    「沉心,若是有朝一日你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會不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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