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想了一會兒,頷首:「朕允了。」


    「皇上!」江隨流皺眉。


    帝王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朕好像染了風寒。得在宮裏養上一段日子。這些事辛苦愛妃了,朕必有獎賞。」


    瀲灩笑道:「那臣妾先謝過皇上了。」


    帝王微微一笑,輕咳兩聲道:「江愛卿陪你去,朕也放心。貴妃的印鑒帶著即可。儀仗怕是不用了。」


    「好。」瀲灩點頭。


    此事就這樣定下,她有話想問他,卻沒有開口。司馬衷情緒不對,她何嚐又正常了?出去散散心。迴來再說吧。


    雖然向來沒有躲避的習慣,但她心裏纏著的情絲太雜太多,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不想把自己繞進死胡同,還是暫時別去想的好。


    新都後方有城池名千城。大晉數得上名頭的糧商,這裏有兩個。


    一個是年過八十依舊很是康健的張老爺子,一個是英雄出年少的新晉富商千百萬。


    瀲灩接過休語遞過來的信,看見第二個名字就笑了。姓千名百萬,這人一看便愛財。她此行帶著的銀票不少,風聲傳出去,大抵他們都在等著她了。新都守軍依舊在招募,算算人數,開銷不小。


    司馬衷站在共宮門口目送瀲灩離開,雖然不過是幾天的事情,但是他依舊還是戀戀不舍地看著馬車遠去。


    「皇上還是迴宮休息吧。」張術站在旁邊,輕聲道。


    「先生,你知道望月崖麽?」帝王不應他,反而開口問。


    張術笑道:「老夫去過一次,那地方可以俯瞰新都山水,是個好去處。」


    「望月崖很高。下麵深不可測。」司馬衷頗有深意地道:「雖說是離開新都的必經之路,但是若不小心上了那崖,隻怕是一條死路吧?」


    張術慢慢正經了神色,看了帝王好一會兒,點頭道:「臣會再去看看那裏的風光。」


    「你也辛苦了。」司馬衷拍拍他的肩膀,歎息了一聲,轉身往宮殿裏走。他的背也慣常挺得很直,看起來是一個可以扛得住江山的男人。


    「她去收糧了?」


    秦陽站在營帳裏。望著外頭開始轉涼的天氣,嗬笑道:「可不是個操心的命麽?」


    座上的人處理著洛陽傳過來的奏章,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就像隻是隨口一問。


    「上次攻城,新都方麵守得很牢固,大抵也是她的功勞吧。」韓朔用朱筆劃了折子,放到一邊去:「這一個月,新都裏那位可以睡安穩覺了。」


    秦陽輕嘖一聲,罵道:「嫉妒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本大爺想來不懂你們這些花花腸子,好好的人都留在身邊了也能丟。丟了總要惱吧?你除了那日追出去幾步,之後怎麽全然不提她了?真要六根清淨得道升天了不成?」


    韓朔輕笑,翻開折子繼續看:「你怎麽知道我不惱?」


    「你看起來很平靜啊。」秦陽拿起桌上的蘋果開始啃:「換作以前,你多少都會表露出不痛快,更有可能一怒之下揮軍攻了新都…可是你都沒有。」


    座上的人勾了勾唇,不語。


    「多簡單的事兒啊,當年有誤會,解開了不就成了?你認錯了人毀錯了婚,那把人搶迴來,娶了不就完了?」含著蘋果,秦太保說得汁水橫飛:「就這麽些破事也耽擱了這麽多年,當真是夠讓人糟心的。」


    「你不懂。」韓朔起身,將折子遞到玄奴手裏,然後坐到秦陽身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秦陽翻了個白眼:「想那麽多,活該你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韓朔微微出神,卻被熱茶燙到了唇。迴過神來,低嗤一聲道:「何以說我?你那一攤子破事都沒弄好吧?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你當心一腳踩空兩頭都吃不到。」


    「哼。」秦太保瀟灑地一甩頭發,道:「要不是被你們這戰事耽誤。爺能無暇顧及感情之事麽?要弄好也要先天下太平才行啊。」


    天下不平,沒人能過好日子。


    韓朔放下茶杯,走到門口去看了看。外頭下過一場雨,炎熱的夏季終於消散。迎來點點帶著涼意的秋。


    「用自己一生不得圓滿,換天下l黎民一世太平。值得麽?」


    低沉的聲音隨著風吹進帳子裏一些,秦陽一口咬著了核,呸了半天,看著韓朔的背影道:


    「少來了你這逆賊,別拉著天下百姓說事。男人打仗,權力相爭,為的都是一方利益。老百姓在哪個朝代生活不是活啊?」


    韓朔側頭。像是笑了。


    「你這張嘴,當真是該撕了去。」


    秦陽聳肩:「我嘴說我心,半分不用遮掩。比起你們,倒是好得多的。」


    「是麽…」韓朔轉迴頭去看著外麵,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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