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揉揉眉心,韓子狐歎息一聲,捏著鼻子將一碗藥都倒進嘴裏。苦啊,還是當初有人以嘴相渡,那樣的滋味才算得可以入口。


    「蜜餞。」玄奴鬆了口氣。遞過盤子去。


    韓朔咬了一個,轉眼看了看營帳外頭:「這裏是伏擊的地點啊,等會兒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別在這裏停留。」


    裴叔夜從門口進來,接上他的話道:「太傅您死心吧,別想著趕路了。華啟都說了您這身子,再趕路非死在半路上不可。這地方離山頭遠,就算是伏擊咱們也有地方可以躲避而後反擊。您還是好生歇著吧。」


    一場大病讓這男人看起來溫和了不少,不再有以前那麽淩厲的氣勢。裴叔夜覺得心裏不太好受,看著韓朔這樣子。總讓他覺得悲傷。


    雖然,韓太傅笑得很儒雅風流。


    「太嶽,你可知我想見她之心啊……」韓朔慢慢站起來,瘦了不少的身子看起來頗有些弱柳扶風了。一旁的玄奴連忙給他披上件兒披風。


    「都過了黃河,前頭不過百裏的路,你讓我等在這裏,我怎麽能甘心?」他走到帳篷門口,看著那頭的山河,輕聲道:「我怕再晚一點,她又要再少愛我一分。最後即便我到了,她也不肯再看我一眼了。」


    裴叔夜沉思,外頭的風帶著溫度,吹得帳篷裏一陣炎熱。門口那人長身玉立,靜靜地看著前頭,還到不了的前頭。


    夜晚的時候,他們當真拔營繼續前行。但是剛行過前頭的山,便被連夜趕迴來的秦陽給攔住了。


    「韓朔,不用那麽急著趕去。」秦陽從馬上下來,氣喘籲籲地道:「娘娘她很好,我看見她了。現在新都封鎖,你去了也進不去。萬一被敵軍發現,你這邊人不夠多,被生擒可就完了。」


    韓朔挑眉,從車裏出來,淡淡地看著他道:「你怎麽知道,她很好?」


    秦陽一愣,抓抓頭道:「哎呀,就是不錯,氣色也不錯,心情也還好,沒你這病怏怏的模樣,司馬衷對她看來是不錯,身邊連個釘子都沒有。」


    臉色一沉,車上的人冷哼一聲:「衝軒,你私自去見那邊的人。導致新都被封,我該怎麽獎賞你?」


    秦陽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連忙退後三步,一本正經地道:「太傅恕罪,臣是去探聽虛實去了。新都守軍有十五萬。箭矢刀劍等物缺乏,正在趕工製作。司馬衷這次會親自出戰迎我軍,一路上咱們應該還會遇見不少埋伏。」


    他這是打頭陣去了,沒有假公濟私,絕對沒有。


    韓朔涼涼地看著他。聽完之後便坐迴了車裏:「太嶽,選一高處,紮營吧。」


    「是!」裴叔夜連忙應下,鬆了口氣。


    大軍還在後頭,估計要等上兩天才能趕上他們。裴叔夜等人現在都巴不得韓朔能多休息,必要的時候蒙汗藥迷藥什麽的,都可以用上。


    韓朔覺得頭暈,伸手探了探,大概又發高熱了。他歎息一聲,等著營寨紮好。便下去叫華啟。


    這樣的身子,怎麽經得住那人的折騰?若是不能將她搶迴身邊來,這錦繡山河也是會失了顏色的。


    「太傅,恕在下直言,您最好躺上一天,不要想任何事。」華啟一臉嚴肅地將他按在床上,手行銀針,紮他幾處大穴。最後開藥,連帶著開了不少助眠的東西,吩咐玄奴快些熬好。


    「嘖,我一向身子康健,怎麽到這關鍵時刻,卻始終好不起來了?」迷迷糊糊的,韓子狐輕聲呢喃:「你這神醫的名頭,當真是白擔了。」


    華啟搖頭。沉聲道:「在下很早以前就說過,隻心病難醫。太傅鬱結於心的東西太多,您自己放不下,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


    「原來如此……」他輕笑:「我的藥隔得太遠了,觸碰不到。」


    華啟黑著臉,看著他喃喃自語。


    「早該知道她是個多決絕的人,又怎麽能覺得我傷害了她,還能將人追得迴來。」


    「認錯人了,她會聽我這樣的解釋麽?怕是不屑一顧吧。」


    「本以為至少還有孩子在,卻發現她連我們之間最後的羈絆…也是不想要的。」


    「她怕是,早就對我失望透了吧…」


    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囉嗦起來竟然能成這樣。華啟歎息一聲,淡淡地道:「有件事兒我忘記告訴你了。若是你知道,怕是能還有那麽一點希望。」


    「什麽?」韓朔的聲音輕得像是要睡著了。


    「楚瀲灩的孩子,在韓府那一次本來就是要保不住的。我問她是放棄還是強行保胎,她選擇了後者。強行保胎會讓母體受損,她還是說要保著。雖然也許不一定是為了你們吧,但是我瞧著,終究還是做母親的,不見得能那麽痛快舍下自己的孩子。」


    華啟說完。收拾藥箱站起來:「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讓人體活著,也能讓人體死亡。在下研究醫術多年,隻心病難醫,是因為心有時候會騙人,有時候又固執地不肯接受任何藥物。太傅你的心是不肯接受藥物,而貴妃娘娘的心,是向來最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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