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盈碗,杯同盞。帝王捏著酒杯輕輕碰上瀲灩的,眸子裏幹幹淨淨,輕笑道:「朕,先罰自己三杯。」


    瀲灩嗅著酒香。抬著眼皮子看著司馬衷飲下三杯,才伸出舌尖嚐了一點。


    不如醉暖的柔和迷人,這酒很直接地燒著人的口舌。咽下之後長長的餘味散開,讓人忍不住眯起眼來細感其味。


    「好酒。」稱讚了一聲,她一杯飲盡,臉上終於帶了些笑意。


    「你愛酒,愛顏色,愛百姓,可偏偏不愛朕。」司馬衷的聲音好生委屈,杯盞幾空,他酒量不是太好,已經半醉。


    瀲灩輕咳一聲,伸手夾了酒菜喂到他唇邊:「吃一點再喝,你這樣會醉得很快。」


    眼眸一亮,司馬衷張口便將菜吃進嘴裏,順帶咬著瀲灩的筷子,死活不鬆口。


    「皇上。」瀲灩一愣,繼而哭笑不得:「這麽快就醉了麽?」


    「朕沒喝過什麽酒。」模模糊糊的聲音,帝王固執地咬著筷子:「酒量自然比不上愛妃。」


    臉上帶了紅暈,像一層層的胭脂染開,那一張如玉般的臉看起來瞬間親和了許多。瀲灩拿不迴筷子,索性就這麽讓帝王咬著,翻手再飲下一杯酒。


    「這酒太烈,饒是臣妾,也飲不完一壇子。」她低語。


    司馬衷鬆了筷子,乖乖地放迴瀲灩手裏,示意她再夾,眼裏都是朦朧的無措:「喝不完就不喝完,朕隻是想讓你開心些。今日就算是醉了,也可以安睡到明日天明。」


    瀲灩挑眉,突然輕笑了出來:「當真喝醉沒關係麽?臣妾撒酒瘋的樣子,皇上可能還沒見過。」


    她記得,韓朔是很不喜歡她喝醉的。


    「無妨。」帝王擺擺手,瀟灑地飲下一大盞:「愛妃若是撒酒瘋,朕便陪著你。這天下之大,愛妃想做什麽都可以。」


    瀲灩一怔,抬頭細看帝王的表情。他迴望著她,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眷戀和愧疚。


    喝醉了吧。她想,也隻有在喝醉的時候,他才會說出這麽任性的話。這天下,是他的,不是她的。韜光養晦這麽多年的君主。怎麽會讓自己的江山由女人主宰。


    情話往往都大方深情,才格外好聽。


    含酒下咽,瀲灩覺得,還是難得糊塗吧,女子太過聰明,下場都不是太好。越是少計較。才越過得自在。她且當他說的都是真的又如何呢?


    「這一杯,臣妾敬皇上吧。」她舉杯,碰上他手裏的杯子,笑意迴暖,一如當年嫵媚:「皇上請。」


    說完,一口飲盡。司馬衷微怔。隨即一笑,喝下自己的那一杯:「愛妃…終於笑了。」


    終於,是從心裏笑出來的了。


    瀲灩當沒聽見,酒過幾巡,頭有些昏沉了,人卻越來越開心。


    「皇上,我們去騎馬吧。」雙靨微紅的女子拉著帝王的袖子,巧笑言兮。


    皇帝比她還早醉,撐著下巴已經睡了一迴,被搖醒也不惱,順從地點頭:「好啊。」


    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帝妃二人起身。走得很穩地出門,吩咐宮人:「備馬。」


    休語沒瞧出來自家主子不對勁,因為瀲灩站得直直的,走路都不晃。等馬牽來了,她走到旁邊企圖上去的時候,休語才反應過來。


    「主子?」她一般都是坐轎子的,這會兒騎馬做什麽去?


    瀲灩想踩著馬鐙上去,可是踩了幾次都沒踩中,馬鐙像是躲著她似的,搖來晃去。


    「煩死了!」伸腳踹了那玩意兒一下,瀲灩轉過頭來瞪著休語:「喊我做什麽?」


    果然是喝醉了。休語扶額,連忙上來想將人扶住。自家主子最愛喝酒,可是很少喝醉。平日裏至多是睡上一覺,這樣醒著要到處跑,便一定是大醉了。


    可是,有人比她動作快,高大的身影在她之前走到馬旁邊,將瀲灩輕鬆地抱上馬。隨後自己也乘了上去。


    「都退下吧。」司馬衷將前麵的人拉在懷裏坐穩,揉著眉心掃了一眼下頭的宮人:「不必擔心,晚上會將你們娘娘送迴來的。」


    瀲灩坐上馬,俯視著下麵,笑得很是滿意:「果然還是要站在高處,風景才好。」


    「愛妃喜歡高處麽?」有人問。


    「喜歡啊。」她笑眯眯地答:「有人曾經告訴我,站得高,也便不畏浮雲遮望眼。我倒是想看看,怎樣的高處,才可以看盡這天下?」


    天下怎樣秀麗的景色,才能引得人什麽都不要,隻為站上那高處?


    司馬衷抱緊了她,像以往那樣將頭擱在她的肩上,笑道:「好啊,那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瀲灩點頭,有披風落在了她的身上,隨即馬蹄聲起,和著不知道哪兒傳來的驚唿,一路往宮外而去。


    「你…醉了,也能騎馬麽?」懷裏的人側頭迴來看他,一雙鳳眼濕漉漉的,分外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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