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一世的人啊,錯了情,錯了心。當初給娘娘的苦與痛,現在是不是也如數嚐到了?


    「你就是怕知道…當初救你的是楚瀲灩…不是楚明媚,你愛錯了…人…」


    愛錯了整整十年,錯過了瀲灩一生。


    費力說著這些話,喉嚨間的力道隻重不輕。韓笑掙紮了一會兒,幾乎暈厥。


    韓朔臉色很難看。突然丟開她,退後了幾步。


    韓笑猛地咳嗽,緩了好一陣子才抬頭看他,卻見他已經轉過了身去,站在書桌邊一動不動。


    她很想去看二哥的表情。然而卻看不見。那如玉一般的男人,現在僵硬得像一塊冰石。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人不敢再靠近分毫。


    這個時候的韓子狐,沒人能招惹得起。韓笑想了想,還是秉承自家娘娘的品德,保命為上,先走吧。


    嬌弱的明媚,連多走些路都不成,如何能救起落水的他?為何他跟她提救命之事,明媚當年總是不太樂意聽?都說了奶娘也會認錯人,他當年怎麽就沒懷疑一番,救他的人到底是誰呢?


    韓朔站在太極殿裏,從驕陽當空,站到了晚霞如畫。


    裴叔夜進來的時候,殿裏沒有點燈。韓朔站在黑暗裏,沉思得一點生氣都沒有。


    「太傅?」他輕喚了一聲:「糧草已經備足,謝將軍與各位大臣擬定兩日之後再渡黃河,攻打新都。關於主帥的人選……」


    安靜的大殿裏沒有迴音,若不是還看得見人,裴叔夜定然會覺得這裏麵是空無一人的。


    許久許久之後,有沙啞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我親自去。」


    「太傅?」裴叔夜嚇了一跳:「您親自?」


    洛陽根基剛穩,許多人還沒有完全歸附。外有藩王虎視眈眈,內有維護司馬江山的誌士反對朝政。大局動蕩,這個時候韓朔卻說要走?


    韓朔沒有迴答,似乎想轉身,然而站得太久,雙腿都已經僵硬,身子一斜便要摔下來。


    裴叔夜連忙扶住他,驚愕地道:「您這到底是…」


    話沒落音,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韓朔姿容絕好,卻一貫氣勢太強。這樣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


    「照我說的做,頭陣軍可以先走,兩日之後,我安排好一切事務,便領軍出發。」韓朔慢慢站起來,緩緩伸手按著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氣道:「就這樣…定了。」


    腦海裏一片空白。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完,再次倒下去的時候,他心裏唯一的念頭竟然是,那丫頭若是看見他這樣,定然是要嘲笑他兩句的。


    「太傅!」


    耳邊有驚唿聲,接著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有生以來。韓朔第一次這樣在人前倒下去。


    裴叔夜嚇壞了,連忙讓人傳華啟,順便將秦陽謝子瞻等人都叫了來。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太傅成了這個樣子?


    玄奴沉著臉去找了韓笑,眾人都默默等著華啟看診。


    收了手,華啟無奈地搖頭道:「急火攻心。隱忍不發,他這是太累又太急,緩一會兒就沒事了。我還當是何等嚴重,怎麽把裴大人都給嚇著了?」


    裴叔夜心裏尚未平定下來,看著韓朔那張臉,搖頭道:「若是你們瞧見他剛才那樣子。臉色蒼白地在你們麵前倒下去,你們的反應不會比我好多少。」


    從來如山的韓子狐,在他們心裏一直是追隨仰望的人,誰都不曾見過他有這樣的時候。


    謝子瞻皺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裴叔夜搖頭:「這恐怕要問玄奴,他出去了。」


    床上的人動了動,像是終於緩過來了。慢慢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子裏還有些恍惚。


    「子狐?」秦陽湊過去看了看他:「喂,你這是怎麽了?」


    韓朔眼神沒有焦距,周圍的東西他沒看見,隻是聽見耳邊的迴聲空靈:


    「子狐哥哥,我與明媚姐姐分明一模一樣,你為何偏生不喜歡我?」


    「子狐哥哥,你別難過,沒有姐姐,瀲灩陪你。」


    「韓子狐,你當真沒有愛過我麽?」


    「太傅慢走,小心腳下。」


    「曾說贈子紅鸞繩,與子一生好。如今繩沒了,你我過往的一切都一筆勾銷。恩怨、是非、情怨、愛憎,一樣也不會留下。」


    心髒驟然緊縮,韓朔一揮手,猛地坐了起來。


    白霧散去,麵前是華麗的床帳,他白著臉喘著粗氣,許久才迴過神。


    被一巴掌扇開的秦陽抱著華啟抖啊抖,害怕地看著韓朔:「這這,這是怎麽了?」


    華啟艱難地將人甩開,皺眉上前摸了摸韓朔的額頭:「有些發高熱了,太傅。躺下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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