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下去,可真是勾起了大家肚子裏的饞蟲。雖然是常見農家菜,也沒放啥肥肉跟雞蛋,可吃進嘴裏滿滿都是香氣。還有那蘸料,帶了點辣味兒,不過進了胃裏也是暖唿唿的,就連林老漢這個剛剛有些力氣能自己吃飯的半癱老人都混著熱湯吃了一碗菜。


    因為林月娘在特製的鍋上烙了不少苞米煎餅,這會兒倒沒人稀罕那白麵饅頭了,這大概是物以稀為貴吧。


    放了香炒辣椒的肉辣鮮,真是越吃越想吃,隨著四溢的濃香一家人可是吃了個樂嗬。到最後林大勇跟趙鐵牛還有些意猶未盡地吧唧了幾下嘴巴,卯足了勁兒地誇林月娘的手藝好。


    見大家都吃飽喝足了,林月梅勤快地開始收拾桌上的物件,而林月嬌也懂事兒地拿了擦桌的布巾到院子裏幫著擦洗大姊之前用過的手推車了。


    一家人說了一會兒子話,見林老漢有些乏了,才趕忙安頓了他喝藥,林大勇又把人攙迴了屋裏歇息。


    「爹、娘,下次趕集的時候,咱們就推了小推車去賣吃食吧。」其實這事兒就算不跟別人商量,林月娘也拿定了主意。不過想著自己雖然嫁出去了,可如果不幫襯著娘家人,指不定爹娘還得倒退到過去,過著省吃儉用的艱辛日子,畢竟坐吃山空,不是個長久的法子。


    「天冷了,招工的少,就算爹去做工一個月也不過二三百文,還得受著人的白眼兒。娘跟月梅、月嬌就是再趕著繡荷包,一個月也過不了一二百文的進項。這麽算下來,還不如咱自個支個攤兒呢,就算掙不了,也虧損不了啥不是。」


    「可咱們也沒幹過啊,萬一要是做不成……」劉氏有些猶豫,她跟林大勇一輩子都是土裏刨食兒的,哪想過做小買賣的事兒啊,出了門不被人叫一聲泥腿子都算好的了,怎麽敢想著自家做掌櫃的,去找發財的門路啊。


    一旁的林大勇也是一副不讚同的模樣,畢竟自己沒幹過,這成不成可是很難說的。


    其實這也是林大勇跟劉氏目光太淺了些,心思除了種地就是去做苦力賺錢。隻覺得外麵做生意的人,要嘛是識文斷字的,要嘛是家底豐厚的,再不濟也是頭腦靈活、心思活泛的。可自家呢,一輩子老實巴交的人,別說去賣東西,就算是做工都不敢跟人耍個滑頭呢。這要是出去做生意,還不得被人坑死了。


    「爹、娘,月娘生得伶俐,手藝好,主意也多,要不就試試,指不定就能成了呢。」趙鐵牛見林大勇跟劉氏沒再吱聲,也不管他們是太過謹慎還是在想啥,直接開口支持自家媳婦。


    在他看來,這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兒,媳婦樂意就該讓她去做,就算做不成,那不還有他在後頭頂著嗎。


    見女婿都開口了,林大勇也不好再說自己的顧慮了,左右閨女在家裏還存著些銀子,就算買賣做不成,也不會困了一家子過不去年,所以他跟劉氏對視了一眼,也就悶著頭應了這事兒。


    這宗事兒算是定下來了,想著再過三天可就到了開集的日子,林月娘不由琢磨起了底料、配方的事兒,跟下菜的成本。


    這一尋思,日頭可就到了西頭。叮囑了林大勇趁著這幾天再置辦一輛小推車,然後按著原樣去鐵匠鋪子打幾件烙餅的圓鍋跟煮肉辣鮮的鍋,林月娘才去村裏租了個牛車拉走了一應物件。


    林月娘和趙鐵牛兩人剛進村,就碰上簸苞米的嬸子,那嬸子見著兩人趕緊讓他們迴去瞅瞅,說是白氏帶了一群皮孩子去鬧騰了,據說還帶走了不少物件,她聽了閑話去串門的時候,還看見周氏紅著眼掉淚呢。聽了這話,林月娘跟趙鐵牛的臉色就是一變,答了謝,急急忙忙地往迴趕去。


    見兒子、兒媳迴來了,周氏趕忙放下手裏的草繩迎了上來,隻是那眼角可還帶著紅呢。


    林月娘皺了皺眉,心裏的氣兒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月娘、鐵牛,你們吃飯了嗎?娘去燒把火,熱熱後晌飯。」周氏知道兒子跟兒媳的脾氣,生怕他們察覺到什麽去鬧騰,趕緊拉著兩人往屋裏走。


    林月娘眯了眯眼,吐了口氣。這事兒還得問個清楚,要是白氏真是誠心來欺虐人的,她可做不了縮頭的王八,更何況自家男人都能去打狼射虎的,怎麽可能連一家子沒出息的人都打不過。至於惹事兒被說兇悍,她可不怕,都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要那名聲還有個鬼用。


    「娘,四嬸兒來鬧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您說句實話,她是進家裏跟您招唿了不?」


    林月娘瞧著周氏的模樣像是要勸說,話頭趕緊轉道:「不是兒媳挑事兒,今兒她敢跟您動手,趕明兒就敢欺負兒媳。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咱就算再是軟包,也不能由著人宰割吧。再說了,村裏的閑話也多,但凡咱們忍了,那不知道還以為是咱家進了個不省心的媳婦才鬧出了事端,讓人看了笑話。


    娘,他們這是吃定了您心善了,要是再這麽下去,指不定兒媳也得被逼著卷了包袱迴娘家啊。」


    林月娘也不說聽說了啥,隻是紅著眼眶哽咽著看周氏,非要她說出個一二三來。


    趙鐵牛也不是個石頭,要是想不出裏麵的道道那也就白活了這麽些年。他沉著臉色,緊緊地攥著拳頭,隻是胳膊上蹦起的青筋彰顯著他的火氣。


    往年裏他也沒多想過,娘說要忍讓著四叔家,他就讓著,說給物件,他也就給了,就連幹活兒,四叔家的孩子們偷懶了,他都得頂上去幫著幹。忙活一天一宿地不給口熱湯吃,他也沒說過啥難聽的。可前提是他覺得那些都不是事兒,如果四嬸真帶了人來打砸搶,還跟娘動手,或者生了欺負自家媳婦的心思,他這個一身氣力的漢子也是不能忍的。


    周氏瞧著兒子、兒媳的模樣,心裏是亂糟糟的。今兒的事兒她也不是看不透,白氏為啥帶了那幾個孫子來,還不是為了出口氣,拿了東西還撞倒了自個其實沒什麽大事兒。可聽了兒媳的話,她心裏也犯了嘮叨,白氏那話裏話外的可不是在糟踐兒媳婦。


    見周氏有了鬆動,林月娘再接再厲地哭訴道:「娘您可不能因為心疼別人,生生拆了自家的日子啊,要是誰家的媳婦都學著四嬸來咱家行事,那兒媳還要不要過了。」


    見林月娘號得傷心,周氏趕忙拉著人安慰,點著頭開始絮叨今兒的事兒。聽到白氏當真是進屋裏翻找了,還由著那幾個不懂事兒的小孫子進自家新房玩鬧,林月娘跟趙鐵牛的臉都拉了下來。


    「娘,您先歇會兒,兒媳迴屋瞧瞧去。」


    迴了屋,瞧著像是周氏給拾掇過的。可那喜字兒跟整塊的紅布可是少了不少,自個的妝奩也給翻騰過,就連趙鐵牛送的木梳都給丟到了一邊上,尤其是妝奩裏拿出的那十幾文錢也不知了去向。她心裏門兒清,自家婆婆周氏是不會拿那些銅板的,隻怕是有人把這當自家了呢。


    眯了眯眼,林月娘爬到炕邊上從炕櫃的衣裳底下翻出了一支銀簪,藏在袖子裏。然後又進了灶房去看櫃櫥裏自己攢的雞蛋跟醃肉,一瞧,她就樂出聲了,居然就零星地餘了三五個蛋,肉甕裏倒剩了幾塊肉,可那豬油卻是刮了個乾淨。


    心裏暗罵一聲,林月娘歎口氣,真不明白自家婆婆咋能讓人在家裏給打劫了啊。她不知道的是,今兒來的可不隻是白氏一個人,早些時候趙老四可親自帶著兒子、兒媳來號了一番窮呢,那聲淚俱下的,就跟糧食不多,要貧困得活不下去了似的。


    哭著哭著就說起了趙鐵牛他爹當初的光景,這麽一鬧騰,周氏可不就顧念起了一家人的情分。雖然後來白氏來的時候有些蹬鼻子上臉,可她實在狠不下心來厲害一迴,頂多是在白氏提著林月娘說三道四的時候,她冷著臉反駁幾句。


    當然這些可跟林月娘沒啥關係,她也不會認為趙鐵牛會跟周氏一樣,被白氏一哭嚷就進退兩難。如今之計,就她跟趙鐵牛去鬧一鬧就足夠了。


    「娘,我的嫁妝匣子也被翻動了,鐵牛送我的銀簪子也不知給藏到了哪,就算是孩子鬧騰,也不該這個樣子啊。」林月娘一副心頭冒火的模樣,還沒說了兩句話,直接提起頂門用的棒子出了屋,「咱家也不是孬的,跟娘動手、敢私藏我的嫁妝,就算不告官也得給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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