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丫頭掩口偷笑,她們都了解剪秋話多的性子,開口是拉拉雜雜的廢話,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


    「說重點?」她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想了,一會又繼續接著說:「奴婢有力氣了就捉了個人來問,原來老夫人那邊身子不適,吃什麽都沒味道,就把將軍這邊的廚子全叫去了,連燒火丫頭也不留,著能不能燒點有滋味的菜肴。」


    原來如此,蘇子晴微閉眼兒,勾起的唇角微帶譏誚。「老夫人年紀大了,牙口不好,那就多派些人去侍候,繡春,你再找十個、八個廚子給老夫人送去,每天變著花樣煮食,能讓夫人吃完一碟子菜我賞一兩,十盤菜全吃完賞十兩。」


    「是的,小姐。」小姐又要開涮了。


    「什麽小姐,要改口喊夫人,將軍的女人有誥命在身。」剛練完武的歐陽無恕一身汗地走了進來。


    「啊!出去、出去,我還在淨身。」蘇子晴連忙往水裏沉,隻露出頸部以上。


    黑眸一眯,燃起火苗,他沉聲吩咐,「該出去的人不用本將軍開口,自覺地往門口走,別讓本將軍送。」


    「是。」繡春把手上拭濕發的布巾交給歐陽無恕,幾個丫頭魚貫而出,臨走時還窩心地將門闔上。


    「歐陽無恕,你太可恥了,怎麽可以把我的丫頭都趕出去。」光著身子和他麵對麵多不自在,感覺很羞人。


    「叫我夫君或是恕,本將軍親自侍候夫人還有什麽不滿的。」他攏起濕滑青絲,以不弄痛她的力度輕輕一擰。


    「歐陽——」她才一張嘴,吻就從頭頂落下。


    「喊錯一次吻一次,看你有多麽盼著為夫與你親近。」他笑得奸詐,一手滑向雪肩,沒入水中。


    「你……別胡鬧了,白日宣淫……」蘇子晴身子一軟,將他使壞的大手拉出水麵,就聽他發出低沉笑聲,如窖藏多年的陳酒,惹人迷醉。


    「我是想告訴你一聲,該去敬茶了。」


    「啊!敬茶!」她就知道忘了某件事,原來是這個。


    看看外麵的天色,驚覺已經遲了的蘇子晴趕緊從歐陽無恕手中搶走擦發的布巾,遮著身子往屏風後躲,高聲喚丫頭進來為她著衣、梳發,上點能見人的薄妝。


    同時,歐陽無恕借著妻子還熱著的水洗漱一番,蘇子晴著裝完畢的時候他也剛好係上腰封,碰碰腰上看似銅環的軟劍,他向來劍不離身,七、八年來都習慣了。


    「別急,慢慢來,祖母不會比我們早到多少。」要端架子就端著吧,端久了自己下不了台。


    「你的意思是……」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蘇子晴真的不急了,慢條斯理地插上嵌寶石金絲點翠小簪。


    「果然聰慧,一點即通。」老太婆不要臉,他們也就不必給她留麵子,免得得寸進尺。


    她得意地一揚眉,「我天生敏慧,才智過人。」


    歐陽無恕一聽放聲大笑,摟著嬌妻不放手。


    「……夫人,奴婢給你熬了蓮子百合粥,奴婢放涼了,你大口吃不怕燙。」善廚藝的繡春這時端來好入口的甜粥。


    「好,我先吃幾口,再去敬茶,剪秋和枯夏跟在一邊侍候,你們一個力氣大,一個擅用毒,哪個敢輕舉妄動就動手,繡春、藏冬先去用膳,等我們迴來你們再交換。」蘇子晴三兩口就把一碗粥吃完,因為煮得的夠綿密,不用嚼,像喝濃湯一樣滑順好入喉。


    「是的,小姐。」


    異口同聲的「小姐」一出,歐陽無恕冷冷一哼,幾人瑟縮地幹笑,裝沒聽見的兵分兩路。


    當小兩口攜手來到認親的廳堂,陸氏也才剛到而已,不過前後腳功夫,兩人還看見她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去的背影,誰知她一坐下,開口的第一句便是責罵。


    「都什麽時候了,你們羞不羞愧,讓我個老人家候了你們大半天,尤其是你,才剛進門就不守婦道,帶壞我將軍府門風,還不給我跪下,不跪足六個時辰不準起來。」哼!看著一副柔弱樣,她哪會拿捏不住,三兩句話就把人震住了。


    這老太婆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敢搓磨他的女人。


    怒氣衝神的歐陽無恕剛一動,一隻小手就拉住他,他低頭一視,麵色如常的小女人朝他一搖頭,目露笑意。


    「祖母錯怪人了,天一亮孫媳婦就梳妝好等著給你敬茶,可夫君說了你年老體摔,走兩步喘三步仿佛快斷氣,叫孫媳婦體諒你上了年紀,讓你多睡一會兒別累著了,你老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孫媳婦哪擔當得起……」她假意拭淚,好像老人家快不久人世。


    左一句上了年紀,右一句老人家,再來個年老體衰,還加上快斷氣、三長兩短,尚且未到五十歲的陸氏氣得人都快厥過去,臉上沒什麽皺紋的她最怕人家說她老,長房的孫媳婦一直說個沒完,宛若拿刀子往她心窩裏戳。


    「……孫媳婦為新婦,對將軍府的一切不甚明了,所以什麽事都聽夫君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君怎麽說孫媳婦怎麽做,孫媳婦一本《女誡》倒背如流,要不孫媳婦背給你聽,瞅瞅孫媳婦錯在哪裏……」


    她一開口當真倒背如流,背完又背女四書,還偏題偏到法蓮經,就著經文又講了一遍,把想插話的陸氏繞得七葷八素,兩顆眼珠子都在轉圈圈。


    「叫你跪就跪,多嘴多舌是在忤逆嗎?」定性較佳的歐陽東平一喝,扶著額頭的手輕輕一揉。


    「這位是?」她一臉茫然。


    「二叔。」不停忍笑的歐陽無恕暗喜妻子的急智。


    「啊!是二叔呀!你看起來真是年輕,點也看不出三十多歲了呢,少憂少慮活得長……」


    「我才二下九。」他咬牙一瞪。


    「欸!祖母真厲害,老蚌生珠,已故的公公和二叔相差十來發,不知你們兩人長得相不相似,二叔也帶兵嗎?是否像公公一樣勇猛,橫掃千軍,你帶過多少兵……」嘖!這樣就變臉,一臉鐵青,更猛的還在後頭。


    「咳咳,媳婦,二叔和我爹不是一個娘生的,祖母是續弦。」歐陽無恕在一旁提點。


    蘇子晴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原來是繼室呀!難怪跟你一點也不像,我還以為你肖母呢!」


    「我們這一房和二叔已經分家了。」他再補上一句。


    她一副明白了的點頭。「夫君,二叔比你更像府裏的主子,吆喝來吆喝去的使奴喚婢,我都以為到了別人府上,要問對方留不留飯,飽食一頓好迴府。」


    正在使喚奴婢倒茶的歐陽東平忽然一僵,眼神陰沉,他還沒蠢到聽不岀兩夫妻一搭一唱的嘲笑他反客為主。


    「吵什麽,吵得我頭痛,要敬茶還不趕快,要我老婆子給你端茶嗎?」不得不認老的陸氏冷著聲,眼角往上吊,一副刻薄樣。


    「是,就來了,祖母喝茶。」蘇子晴取過自家丫頭準備的茶水,無視一名紫襖嬤嬤遞過來的熱茶。


    【第十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去準備準備屋子,你二叔一家子要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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