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走後,楚懸風便派了星兒來服侍她,美其名是服侍,其實是監視吧。夢音注意到星兒簡直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心中不覺暗自好笑。


    思及那天哥哥一把推開門時,正好看見兩人親密的畫麵,她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哥哥隻是冷硬地把沐青請了出去,隨後星兒便一直跟著她了。


    楚懸風走進房中,見夢音倚著窗邊發愣,便笑著到她身邊坐下。“有心事?”


    “沒有。倒是懸風哥哥,你們的事商量得如何了?”夢音見到他,笑著問道。


    自那天以後,楚懸風便刻意把一些較難的任務都交付給沐青,讓他忙得團團轉,沒時間再來找夢音。沐青心中雖已恨恨地把楚懸風罵了個千萬遍,表麵上仍是不敢得罪,因為他是夢音的親哥哥,也是整件事最大助力的合作之人。


    “都差不多了。夢兒,那邀月大會一結束,哥哥同你到碧波園一趟,親自拜謝沐老前輩,你說可好?”這兩天楚懸風無時無刻不在為難沐青,因而感到心情極好。


    沐青的武功過得去,人品也還行,看起來又很疼愛夢音……楚懸風心思一轉,想到那天和沐青的談話——


    “你這般刁難我,難道是為了夢兒?”沐青衝進大廳,見到楚懸風正悠閑地在擺棋譜,想到這個男人分派給他的任務,不由得咬牙切齒!隻有幾天時間,居然要他滅掉兩處玉蛇門分堂,還不能走漏風聲!


    沐青怎麽想,都覺得楚懸風根本是故意在整他。


    “哦?隻是一些小事,沐少主就已經覺得是我刁難,看來你的確如傳言所說,隻是個繡花枕頭罷了。”楚懸風涼涼地迴應,頭都不抬一下。他就是故意做出一副閑散的樣子,最好能氣死這個把夢音搶走的男人,哼。


    沐青深吸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要忍耐。既然他愛夢音,就必須得到楚懸風的認可,不能每次都這樣輕易被激怒。


    “是不是隻要我把事情辦好了,你就可以安心把夢音交給我?”他直視著楚懸風,眼底透著認真。


    楚懸風聽了,有些訝異沐青竟能明了他的用意,他坐正身子,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正視沐青。


    “聽好了,這些話,我隻說一次。夢音,很需要一個能好好保護她的人……”


    當年夢音一出生便受到了全家的疼寵,無人不把她捧在手心上嗬疼,尤其是楚天興,簡直對這個小女兒愛到骨子裏。


    “她小時候可惹人疼了,拿好吃的給她,就到處要和人分享,忘了要自己先吃一點,娘就常常故意把東西都吃光,夢音才開始哭,還不敢大聲,那個樣子可愛極了。”楚懸風說著,神情很是溫柔。沐青想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娃,鼻子都哭得通紅的樣子,心中頓覺一片柔軟。


    那時長白山莊立基尚淺,雖已在江湖上博得一個好聲名,仍是時時有不服之人上門尋釁,小小的夢音感覺很是敏銳,每次看到爹爹出門,娘親和哥哥總是一副擔憂的樣子,便生起了好奇心;某日,便纏著正要出莊的楚天興說要和他一道出門,楚天興給纏得沒辦法,隻得帶她一同去。


    “那迴爹爹本來隻是去拜壽……沒想到途中卻遇襲,現在想來,約莫也是楚天豪那廝所為。”楚懸風想起當時的情景,不自覺地緊皺眉頭。


    半路上,夢音貪看風景,不肯乖乖坐在車子裏,鬧著要騎馬,楚天興便把小女兒抱在懷裏,一路上給她講故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幾名殺手突然出現,楚天興在混亂中來不及把夢音送迴車上,隻得一麵護著她一麵應戰,幸而隨行的侍衛雖不多,本事卻不差,一番打鬥之後,他們總算能全身而退。


    夢音雖然毫發無傷的迴來了,楚天興卻為了保護女兒而受了傷,隻是當時一直暗自隱忍,迴莊後卻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那三天裏,夢音一直守在床邊,也不哭,隻是執意要等爹爹清醒,任誰都勸不走。


    “那次以後,夢音就不再對我們有任何要求,性子也沉靜下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楚懸風話鋒一轉,盯住沐青問道。


    沐青默然。他想起那一雙清澈的眼睛,在外人麵前總是帶著一絲謹慎,總是小心翼翼;夢音在他身邊十年,從沒有跟他討過東西,她有的,都是他覺得她該要有而硬塞給她的……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她怕自己想要的,會給別人帶來……麻煩?”想了想,沐青了然迴問。


    楚懸風點點頭。“沒錯。雖然後來爹一再安慰她,說那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夢音依然十分自責,她認為都是自己拖累了爹……”他歎口氣。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特別疼愛這個懂事的妹妹;她本該快樂無憂地成長,卻因為那些人而早熟得像個小大人,也隻有他想方設法帶她到處去玩的時候,才笑得像個孩子。


    “偏偏那一迴在西丘,同樣的事又上演了一迴……隻是這次……”楚懸風想著那時的夢音心中有多惶惑,語調無限感慨。


    “……她以為你死了。”沐青沉聲接話,總算知道為何夢音總是鬱鬱寡歡,和誰都透著一分疏離,也從來不說自己。這樣一想,沐青便萬分慶幸當年自己正好在後園,才能撞見那一幕,才能有機會……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若非他這些年硬是向她靠近,不讓她逃避,逼她正視自己,恐怕她永遠都不可能讓他進到心底。


    “所以,夢音需要的是一個不用她開口,就能為她做到十分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不能輕易倒下,懂嗎?”楚懸風將思緒從往事中拉迴,看著沐青,神色嚴肅。


    他知道夢音對這個男人很不一般;在沐青麵前,夢音才會真心的笑,真心的哭,真心的怒,甚至……還會害羞臉紅。


    雖是百般刁難,也依然覺得看不順眼,楚懸風心中卻已經認了這個妹婿,隻是還不想輕易放過他,說穿了就是戀妹情結罷了,不過楚懸風當然不可能承認。


    “我承諾過夢兒,一輩子要保護她,現在,我可以對著你,鄭重地再說一次,我沐青,一輩子護著楚夢音,隻護著她。”


    想到沐青對著他承諾的表情,那語調中的肯定和執著,讓楚懸風不得不承認,隻有這個男人才有資格陪在他心愛的夢音身旁。


    “當然好。”聽見哥哥要陪著自己迴南方的提議,夢音微笑迴答,心中也為了能多些和哥哥相處的時間而開心。


    雖然這些天見不到沐青,心中百般思念,卻是每念一迴,便更甜幾分,絲毫不覺酸澀,兩人往後的時間還很長,她不急於這一時。


    楚懸風想到屆時沐青的表情肯定精彩萬分,不覺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為了不讓楚天豪起疑,楚懸風在邀月大會前幾天,便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沐青處理,迴到長白山莊去。


    楚懸風一踏進大門,便被楚天豪急急召去。進了秘廳,玉姑娘和張獻也在,幾個人像是已商議了一會兒事,楚懸風注意到桌上的茶水已無熱氣,不動聲色。


    “總管事務繁多,至此時才迴轉,辛苦了。”楚天豪看著楚歡,皮笑肉不笑,假意勸慰,另外兩人也說了一些客套話。


    “屬下惶恐,莊主亦是瑣事煩雜,勞莊主和兩位貴客久候,是屬下的不是。”楚歡躬身一揖,臉上帶著一貫的淡然,卻警覺到楚天豪的疏離之意。


    這幾年楚懸風把山莊的事情打理得太好,讓楚天豪覺得是個不小的威脅;他畢竟不是笨蛋,楚懸風雖然隱藏得很好,卻掩蓋不了他天生的氣度和才幹,這使楚天豪感到猶如芒刺在背。


    看著楚歡已不是從前的毛頭小子,楚天豪在心底冷哼,一揮袖便坐了下來,聲音轉冷幾分,說道:“老夫交代你的事,可都辦好了?”


    楚懸風恭謹地呈上一份文書。楚天豪張開一看,連連點頭,卻也暗暗心驚這小子的能力竟已如此出眾,看來就算再可惜,這迴也非借故把他給除掉不可。


    但他卻不知道,楚懸風遠比他預想的更為深沉。


    “楚總管辦事果然周全,如此一來,邀月大會便萬無一失了。”楚天豪看完,把那文書仔細收了起來,才笑著對眾人說道。


    幾人又商議了一會兒,才各自由不同的地方離開。楚懸風剛出秘廳,便被叫住。


    “楚總管,能不能借一步說話?”玉姑娘跟著他,等到眾人散去,才怯怯地開口。


    “玉姑娘,有事嗎?”楚懸風本不欲搭理,看到她含羞的目光,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而玉姑娘也不急著說話,隻是往前走,示意他跟上。


    兩人來到一處僻靜角落,她又仔細看過左右,確認無人,才低聲說道:“楚總管,邀月大會那天,楚莊主想對你不利。”


    楚懸風隻是微微挑眉,沒想到他正要一探究竟的事,就這樣輕鬆得到答案了,看來這個女人對他的心思不是一般。


    玉姑娘見他沒有特別的反應,以為他不相信,便急急道出了楚天豪的計劃。


    “多謝姑娘相告,今日之事,楚某必不泄露一字。”靜靜地聽她說完,楚懸風眼中掠過一道精光,淡然道了謝,便離開了。


    栽贓嫁禍,拉他替死?楚天豪掌理長白山莊好歹也有不短的時日,竟然隻想得到這種計謀嗎?


    這個玉姑娘在想什麽,他不是不清楚,隻是現在這些事對他來說,隻是麻煩而已。他會打得楚天豪一個措手不及,連實行計謀的機會都沒有;至於那些邪門外派,之後他通通會撇清關係,才不負父親一生的心血……


    想著,楚懸風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平添一絲邪魅,隨即斂起笑意,眼神冰冷。


    兩天過去,長白山莊周圍的鎮子漸漸熱鬧了起來,各地前來參加邀月大會的少年弟子已經到了好些人。


    沐青在小河分堂中確保一切都照著計劃進行。楚懸風要先迴長白山莊,再立“長白英華”之名,他則要給那些趁著碧波園在顯弱時虎視眈眈的門派一個下馬威。


    畢竟南北二路兩條商道護鏢利潤實在大得驚人,不說楚天豪,前日接到長孫寒逍的來信,南邊似乎也出了一些亂子。


    沐青相信長孫寒逍足可處理好這事,因此並不擔心,隻是關注在眼前的事務上,沉穩地調配人手,也時時和楚懸風互通消息。


    雖然每次都為了想見夢音一麵而差點和對方打起來,他依然是用最短的時間安排了所有事情,加上秦衍的協助,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而夢音在絳冬苑中也沒閑著,每日除了吃光楚懸風送來的補品,便跟著星兒學刺繡,生生紮破指頭好幾迴。


    “小姐,其實你想要繡什麽,讓星兒替你繡即可……”看著夢音白嫩的指頭被刺得慘不忍睹,星兒忍不住開口。


    “不……我想給夫君一個驚喜。”夢音也有點沮喪,她沒想到這小小一支繡花針使起來,竟比三尺青鋒還難控製,她不由得感到沮喪,卻搖搖頭不願放棄。


    即使這麽短的時間裏繡不出一對鴛鴦枕套,她還是想要學著繡點什麽,好讓沐青驚喜一番;自小她便不擅女紅,在碧波園裏更是沒有心情去學,但她還記得有一次沐青看著小竹做給她的荷包,笑著說要是夢兒也繡一個給我多好。


    星兒見她堅持,也就不再阻止。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不知道夫君和哥哥他們進行得是否順利?才短短幾日,要收集楚天豪的罪證,要暗暗剿滅幾處玉蛇門的分堂,還要防著毒王穀的人在明日大會中做什麽手腳……


    夢音想著,打開窗戶,就著月光繼續繡起手中那隻荷包,想趕在今夜把它做完。雖是十四,月亮卻已經很圓了,明天,月亮想必會又大又亮吧。


    她看著月亮出了神,渾然沒發覺遠遠的一棵樹上,沐青正坐在那兒,支著頤看著她,滿眼溫柔。


    望月的人,成了他眼中最美的景致。


    八月十五一早,長白山莊已是人聲鼎沸,平時寬敞的練武場,早已築起一座比武台,台子上搭了一座棚子,為鎮場的幾個武林大老設了座位,且已用條紅布與之隔開來,留了地方讓各家子弟上場前可以預先練練身手。


    卯時剛過,練武場上已有不少人在此舒展拳腳,更多的是偷偷躲起來觀察敵手,或是隻在一旁打些基本套路、故作高深的人。


    “今年有十幾個門派參賽呢,還不提那些沒有家門的,真可謂是盛況空前。”楚天豪陪著幾個前輩上了座,熱絡地尋著話頭。


    “聽聞碧波園的幾個小子人品武功都是一時之選,怎地今年沒參加?”雷川是個大嗓門,平時急公好義,頗受尊崇;他看過參賽名單,不禁感到疑惑。碧波園怎麽說也算居於武林重要地位,竟沒派人參賽!


    “想來是碧波園近來事多,沐老爺子索性不理會我這小小的邀月會吧。”楚天豪笑笑地迴答,話中之意卻甚明顯,在場眾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碧波園貢品被劫,至今追索不迴,少主又失蹤,南方鏢船此時又頻遭水盜,還驚動了朝廷降旨問罪;這些事早已傳開,是以也就不再多問,甚至有幾人暗暗幸災樂禍。


    楚天豪看著眾人說笑,心頭忍不住雀躍。沐青早已不在人世,那天楚歡帶迴的屍體他是親自去看過的,他要趁著這許多江湖中人聚集之時,宣告這件事,同時擊垮碧波園,讓長白山莊取而代之。


    到時候他便能順理成章掌控北方商道,而南方,自然有人會幫他,眼下隻需要讓這些德高望重的人承認碧波園不如長白山莊就行了。


    他要證明,比起楚天興,他更有能力做出一番大事!


    賽事在辰時開始,由於人數眾多,第一場初初分為四組,最後沒被踢下台者便算勝出,繼續在下午再比一迴。看著台上的人使盡渾身解數,拳腳翻飛很是熱鬧,場邊觀看的人們紛紛為這些後起之秀大聲喝彩。


    場邊一座較遠的小樓裏,坐著各家女眷,夢音也在其中,她裹了一襲黑色鬥篷,蓋住了整張臉;雖是中秋,北方已顯寒冷,淩烈寒風已能刮得人肌膚生疼,因此這樣的打扮並不顯突兀,偶有哪家的夫人小姐好奇過來想搭話,也會被星兒打發走,是以漸漸也就沒人再來打擾她。


    楚懸風隻是吩咐她待在這裏,並沒有告訴她今天究竟會發生何事,隻是要她耐心等著;而直至目前為止,沐青亦是連個影子都見不著。此時台上的比賽已進行到了第三組,場中一個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個身穿玄色勁裝的人並沒用上什麽華麗的招式,隻是用不特別出彩,也不引人注意的平凡幾招,敵手卻是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身在場外,一下子便分出了勝負。


    夢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人竟是沐青!雖然隔了老遠看不清臉麵,但她知道那個人就是沐青,他居然參加了比武!


    第一輪比武在午時便全部結束,下午便要比出個結果,他眼看著楚天豪四處張望,絲毫不在意比武進行得如何,沐青隻是不動聲色,暗暗在心中冷笑。


    楚天豪,你再得意,也隻剩這一刻了。


    自從知道了夢音的身世,沐青便加倍厭惡起楚天豪;若說以前隻是為了碧波園的利益而對付長白山莊,現在他更樂於用夫婿的名義替妻子報仇。


    沐青閑閑望了一眼對麵的敵手,刷地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銀光燦燦,讓在場眾人倒抽了一口氣。


    這不是碧波園傳家武器破荒軟劍?這個麵生的年輕人怎會握有這件兵器?


    據說破荒劍身長四尺,硬是比平常的劍長了一尺,使開來輕靈矯健更勝普通青鋼劍,威力驚人;據說當年碧波園的祖師爺便是攜著這柄劍,一個人力退湘江一眾水盜,從此威名大震,然而卻少有人親眼見過這套劍法。


    難道說台上的人……楚天豪臉色有些難看,卻又覺得不可能。他見過沐青,那麵孔分明半分不像,他勉力鎮定,卻是越看越感心驚。


    台上的人看起來甚是輕鬆寫意,瀟灑萬分,一柄軟劍在他手上硬是成了一條活生生的銀龍,指東打西,招招精妙,雖身形飄忽,唿吸卻不曾淩亂一分,才走過幾招,敵手便已潰不成軍,連連告饒。


    場中一時寂靜,人人均被那個手持軟劍的男子給震懾住了。


    楚天豪撫著胡子,著急地四處張望,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便見到楚歡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名中年人,正是照著安排好的出現,不禁微露喜色。


    “總管何事?”話方出口,眾人便紛紛好奇地轉頭看著楚歡。


    “莊主,這位大俠說他知道沐少主的下落。”楚懸風看似恭敬,心中卻在冷笑。


    就先幫你把戲做足,好讓大家看看你的醜態。


    眾人一聽,紛紛豎起耳朵。沐青在長白山莊範圍內失蹤,碧波園還曾不客氣地上門要人,這些事眾人都略有耳聞,因此聽得更加專注。


    “哦?快說!老夫也好給碧波園一個交代。”楚天豪十分配合地說道,以示長白山莊與此事並無關係,卻還是幫著找人。


    中年男子在楚懸風的示意下上前一步,麵容平凡,還有些微微顫抖,像是沒見過這樣大的場麵,因此很是駭怕;他先是慌亂地行了一個禮,才在楚天豪不耐煩呃催促下開口:“小的那日打獵,在一處山溝邊發現了一具屍體……”中年男子吞吞吐吐,然而說出來的內容卻讓眾人大吃一驚。


    “那屍身上有多處擦傷,隻是頭部受到重創,小的猜想,許是不小心從崖上失足滑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爺們在找的那人,就是他身上的衣服和老爺們描述的一樣……麵容也和那畫像有幾分相似……”


    楚天豪裝作沉痛地歎了口氣,一旁的人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著這個大消息。


    “唉,那沐少主我見過,也算是個人才,怎麽……這樣一來,南北二路不就要起亂子了嗎……”話中帶著暗示。


    眾人一聽,亦紛紛點頭稱是。碧波園沒了少主,又沒有個承繼之人,這兩條商道的霸權怕是會掀起一番爭執,放眼江湖,也難即時找到一個門派能讓兩條道上的綠林好漢心悅誠服。


    雖碧波園還有南北二路司,卻不是沐家人,名不正言不順。


    幾位在場的江湖大老略略商議一番,才由雷川打頭陣,對楚天豪說道:“楚莊主,這北方一地,貴莊亦是一雄,平素行事俠義,頗得同道敬重,若是不嫌棄事多煩擾,還請楚莊主先行照應北路道上的行走,改日幾位朋友再一同上碧波園同沐老爺子說說便是。”


    楚天豪心中暗喜,雖想立即答應,依然假意推辭一番。“承蒙各位抬愛,然雷兄如此說,老夫實在怕擔不起此重任……”


    正說著,台上被眾人暫時遺忘的男子忽然大笑出聲,而後揮劍直指楚天豪。


    “楚天豪!你害死親兄前莊主,謀奪長白山莊,又和玉蛇門、毒王穀勾結,的確是無法擔此重任,別說北路,全天下的綠林好漢也不會有人服你!”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男子聲音洪亮,在場的人皆聽得一清二楚。


    “老夫與少俠素不相識,何出此言血口噴人?”楚天豪麵色不改,心中卻七上八下,隻因他自知這個人說的句句屬實,於是先聲奪人。


    眾人麵麵相覷,便有人不客氣地向那男子喝道:“哪兒來的小子,在這裏胡說八道,侮辱楚莊主!”


    “我能證明他的話。”楚懸風突然開口,接著從容地站到那小子身邊,手一揮,那自稱獵戶的人便跪下道:“各位大爺明鑒,方才小人所言都是楚莊主教的,楚莊主還威脅小人若是不乖乖聽話,便要殺了小人的老母妻小!”


    眾人一聽,一時愣住。


    看著楚歡的神色,楚天豪忽然就懂了。今日之事,楚歡怕是早就已策劃好了,他勉力穩住心神,想起自己還留了一手。


    “楚歡,你策劃這樁陰謀,隨便找個人誣蔑我,為的不就是想奪取長白山莊?這種行為,簡直卑鄙無恥,也不會有人相信!”楚天豪反唇相譏,試圖反擊。


    “是嗎?”楚懸風輕笑,絲毫不為所動。身旁的沐青一抬手,撕下臉上的麵具,有人認得的,不禁驚唿出聲:“是沐少主!”


    “我可不是個哪裏隨便找來的人,我想在座應該有許多朋友還認得我是誰吧?”沐青笑說道,銳利的眸光一一掃過眾人,方才有人偷偷幸災樂禍的,立時慚愧地低下頭去,不敢與之對視。


    “楚莊主想必是認得的,畢竟您老人家對碧波園已經覬覦許久了,不是嗎?”沐青的目光最後停在楚天豪身上,緩緩說道;後者一見到本該死去多時的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已有些軟腳。


    楚天豪咬牙,正想放手一搏,卻見到楚歡招招手,立即有人帶上好幾個五花大綁的人,楚天豪一見那些人,臉色忽變,目光閃爍。


    “這兩人你總該認得吧?”楚懸風又一個手勢,其中兩人嘴裏的布條隨即撤去。“隻要說出當年楚天豪幹的什麽事,我可保你們性命無虞。”


    他冷冷道。


    “大爺饒命,小的二人是當年天興莊主的隨侍,受了楚天豪收買,暗中在莊主他們的飯菜裏下以慢毒……”那兩人跪著,顯見早先已吃了不少苦頭,身上滿是傷痕,是以布條一撤,便迭聲求饒。


    楚天豪這下子臉色難看之至,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在心中飛快地轉著如何脫身的念頭,暗悔著當年一時心軟,沒把這兩人給殺了。


    夢音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沐青身邊,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專注在楚天豪那兒,是以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現。她看向楚天豪,澄澈的目光終是染上了一絲恨意。為了長白山莊,她的親叔叔竟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她沒有說話,隻是悄悄握緊了沐青的手,用力的指節都泛白了,沐青安慰地任她握著,借由手掌傳給她一絲溫暖。


    “楚莊主,你怎麽解釋?”雷川皺眉,他素來公正,並不偏頗任何一方。


    楚天豪隻是死死地盯著另外兩人,那兩人便是張獻和玉姑娘;他一見到他們,便心知今日恐怕已被楚歡反過來設計了。事到如今,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認。


    “隨便找來兩個人,就想栽我個莫須有的罪名,老夫不認!”


    楚懸風隻是手一揮,又除去了張獻和玉姑娘塞嘴的布條,隻見一人滿臉忿忿不平,一人臉色慘白。


    “這兩人一個是毒王穀之人,一個是玉蛇門右護法,你們設計今日要對這些武林同道使毒,若是他們不讓你掌理北路,便要發難,是也不是?”楚懸風雖是對著楚天豪說話,卻是瞬也不瞬地看著兩人。


    “哼,老子敢作敢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張獻大聲嚷嚷,爽快地承認。沐青早已允諾,他若承認,便不為難毒王穀;而玉姑娘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頭,臉色灰白。她已接到消息,玉蛇門北方的分堂無聲無息便被滅去了兩處,她明白這是碧波園的一個警告,玉姑娘迴視著楚歡,目光哀怨,似在指責他的欺騙,楚懸風卻毫不在意。在場的人一聽此言,紛紛對楚天豪投以怒視,再沒人肯為他說話。


    “楚天豪,你還要狡辯麽?我對你曲意逢迎,任你使來喚去,你以為我真那麽賤?我為的,就是今日。”楚懸風神色依舊冷漠,隻是語聲更為冰冷。


    楚天豪被押到了比武場正中,跪在那裏,臉色慘白,沒有迴答,隻是用恨恨的目光看著楚歡,好半晌才咬牙道:“老夫待你可算不薄,你為何——”


    “叔叔,您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楚懸風忽然一笑。“我是楚懸風,您當真不認得了?”說著又掀開夢音的兜帽,露出她一張麗容,引得人們又是一陣驚唿。


    “還有夢音。您千算萬算,肯定算不到我們倆都還活得好好的,是吧?”


    他們準備充足,所有事情直指向楚天豪,更當著眾多人的麵揭發,讓他再也無可狡辯,往後更沒有一方立足之地。


    人群裏也有楚天興的故交,見到這一對兄妹容貌與故人的確有七分相似,哥哥清雋如水,妹妹妍麗如蘭,當下便心生好感,再無懷疑。


    沐青臉色陰沉地盯著幾個一見到夢音便移不開目光的人,他大步上前,伸手攬過夢音,說道:“在下還有一事宣布,夢音便是我新娶的夫人。”當下便把兩人的關係簡要地說了一遍。看著許多人露出失望錯愕的表情,沐青這才覺得稍微解氣。


    敢這樣覬覦他的寶貝娘子,簡直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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