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陽城外。


    時雨正行走間,忽然發現鱉老停了下來。


    玄衣老人道:“少爺,老奴與你就此別過。”


    時雨一怔:“鱉老,你這是何意?”


    老人從袖裏取出一塊令牌,雙手奉上:“自今日起,老朽與濱江龍府再無瓜葛。老朽在外麵做什麽,與龍府上下人等,全無關係。”


    時雨身體輕震,失聲道:“鱉老,莫非你想...”


    玄衣老人搖頭道:“時雨少爺,什麽也別說,你先迴西海吧。”


    時雨怔怔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納過令牌,一拜到底。


    隨後才轉過身,與兩名水族侍從離去。


    直到看不見自家少主的身影,這個老人朝西海的方向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主母,小的不能再侍奉您了,您自個可要保重啊。”


    歎了口氣,老人起身,離開了驛道。


    如此過了八天。


    這日午後,一支商旅自驛道而來,在距離巍陽東門三裏處,尋了個茶寮歇腳。


    商旅中,一個帳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端起碗色淡無味的清茶便要喝上一口。眼角處,忽爾有人坐下。


    那人麵色清冷,蓄著三縷清須。


    將一把劍鞘雕有水紋的寶劍擱在桌上,然後道:“小二,上茶。”


    帳房先生動作頓了頓,三兩口喝完了這碗粗茶,便要起身。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上。


    帳房先生看去,卻是旁邊這剛落坐的茶客。


    這冷麵茶客淡淡道:“先生才剛來,便要走了?”


    帳房先生嗬嗬笑道:“趕著入城,趕著入城。”


    冷麵茶客轉過身來,與這帳房先生四眼相對:“那麽急著入城作甚,還須兩日,鎖龍井下那頭孽蛟才會出世。”


    帳房先生額上冒出汗珠,說這位先生你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啊。帳房先生從袖中取出一條手帕,便往頭上抹去。


    忽然手一抖,從手帕中飛出一個金色的算盤,往冷麵茶客臉上砸去。


    那擱在桌上的寶劍突然自行彈起,擋開算盤同時“鏘”一聲響,寶劍出鞘,帶起如潮藍光朝帳房先生當胸便刺!


    茶寮內頓時驚唿四起,一道流水般的璀璨藍光轟出茶寮,藍光之中,寶劍輕顫。


    帳房先生雙手虛合,以自身靈氣裹挾著這把水屬飛劍,被它推出茶寮十丈開外。


    才往上一托,彈開飛劍。


    爾後吼道:“蘇北辰,你別欺人太甚!”


    “蘇某嘴拙,不會說大道理。便當是我欺你吧,那又如何?”茶寮內,有人如是道。


    這帳房先生,自是那當日以土遁離開巍陽的王昌筠。


    當時他末呈敗象卻遁逃,實是為了大局考慮。不想在城外逗留了十多日,今天化成一個帳房先生,跟著這支商旅想混進巍陽城中。


    不料才到城外,便給【蘇北辰】這劍修再個攔住。


    他卻不知,事實上蘇玄這些天沒事就往城外溜達,算準了這老王會迴來。


    畢竟金簡門在巍陽已經活動了大半年,王昌筠斷不會如此輕易錯過那條孽蛟。


    果然,這廝今日便偷偷摸摸地溜迴來了。


    王昌筠聽得那句“欺你又如何”,氣得幾乎吐血,這些年仗著抱上那【靈瓏仙子】的大腿,他可沒少做那些豪橫之事。


    欺負別人,那自然是樂事一件。


    可若果被別人欺負,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老王撮來法寶算盤,靈氣境界一路攀升,身上黃光大做,再度披上了那件術珠寶衣。


    準備不計得失,也要幹掉這冷麵劍修。


    幾在同時,一道金光自天而降,轟向王昌筠。


    王昌筠識得厲害,飄然退後。眼前那道金光尚末散去,天將鍾鷹的分身便從光芒中閃出,抬起盤龍偃月刀,揮刀就斬!


    王昌筠身上寶衣術珠起伏,天將刀鋒上的氣機立時清減三分。他捉著金算盤磕在那把大刀上,將偃月刀帶偏少許。


    接著從袖口中飛射出幾道符篆,又祭出兩件法寶,抵擋著金甲天將與碧潮、寸芒二劍的襲殺。


    便見這驛道間的鬥法,光效拉滿,場麵火爆。


    看得茶寮內一幹凡人目瞪口呆。


    打得片刻,王昌筠心中稍安,仗著身上這件術珠寶衣,能夠幹擾與削減對手氣機的功效。


    自己穩紮穩打,倒不至於像上次那般,被天將一刀劈得道基受損。


    少頃。


    碧潮寸芒二劍的氣機略有不暢之感,揮灑間無複初時銳意。


    王昌筠心裏暗笑,這姓蘇的雖然法寶不少,還有一手請天神的手段。


    可終究修為有限,一旦無法以霹靂手段殺敵。拖久了,靈氣不繼的弊端就暴露出來了。


    這時,碧潮劍的動作為之一滯,後麵的寸芒卻飛得太急。


    以至兩劍撞在一塊,出現了本不該有的破綻。


    王昌筠心頭狂喜,捉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用兩件法寶逼開天將分身。


    長嘯一聲,手中金算盤突然散架,一顆顆術珠暴射而去,猶如漫天流星砸向蘇玄。


    卻見蘇玄不緊不慢地抽出腰上鐵簫,抿唇吹出一口玉清氣。


    當既一記高亢的簫音升起,驛道之上,憑空出現一匹匹戰馬。


    戰馬上騎著持槍兵甲,宛若一支戰場騎兵,衝向王昌筠。


    王昌筠嚇了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他剛全力出手,一身靈氣如同開閘洪水般,自體內傾泄而出,附加在那些術珠上。


    想收都收不迴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隊兵馬衝至,從自己身邊衝刷而過。


    【折戈調】的破法妙音,立時讓王昌筠那件寶衣光芒暗淡,衣上術珠不再滑動,那影響氣機的效果立刻消失。


    與此同時,天將分身大發神威。偃月刀左磕右擺,蕩開兩件法寶。


    爾後長刀擲出,刀氣化成一條金龍轟向王昌筠。


    生死關頭,王昌筠須發倒豎,全力拍向刀氣金龍。


    驛道上驟然一亮,宛若升起一輪驕陽。


    那刀氣被王昌筠拍散,可那件術珠寶衣,也化成萬千微光飛去。


    王昌筠一陣心力交瘁。


    便在這時,耳中捕捉到一陣低沉的破空聲。


    眼角處有藍光亮起,卻是碧潮挾著洶湧水氣唿嘯而來。此時那劍上,哪有半分氣機凝滯的樣子?


    勿促之間,王昌筠揮手拍去,卻被碧潮透掌而過。


    一條手臂,連同袖袍讓飛劍轟得粉碎。


    接著無聲掠來的寸芒在他身上七進七出,王昌筠瞪大了雙眼,暴斃當場!


    另一邊,蘇玄奏出破法音後,強行催運玉清氣布出一層法力屏障。


    王昌筠那些術珠盡數撞在法力屏障上,這時,玉清氣的純粹夯實便顯奇效。


    這層屏障如同實質般,術珠給攔下了小半,剩餘那部分被屏障消磨了部分氣機。雖轟在蘇玄身上,把他撞得連連退後,氣血翻騰。


    不過這點傷勢,吃點丹藥,打打坐也便恢複過來。


    蘇玄收迴飛劍,送走天神,掠至王昌筠身邊,拿走他袖內的儲物寶囊,轉身遠去。


    直到看不到蘇玄身影,茶寮裏的凡人才反應過來,人人表情震驚。


    其中幾人,更是朝蘇玄離去的方向跪下,大唿“神仙”......


    卻沒人留意到,不知何時,一隻烏鴉落到王昌筠尚站在驛道的屍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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