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下班之時。


    徐潮忽然有種天下之大無處可去的感覺。


    公寓那邊,他不敢迴。他怕那姑娘還在。


    自己家那邊,他更是不敢迴。一是,他跟方圓之間還有別扭,當時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拎著東西離開,現在讓他自己低頭迴去,他的麵子哪裏掛得住。更何況,昨天晚上還發生了這種事,他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方圓。


    所以,平常到了下班時間,很少加班的他,今天遲遲沒有離開辦公室。


    秘書在自己的辦公室等到了七點多,始終不見徐潮有打算下班的意思後,猶豫了一下,就過去敲開了徐潮的辦公室門。


    站在門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與徐潮說道:“局長,我今天家中有些事,我想跟您請個假,先迴去一趟,您看行嗎?”


    徐潮平時對下屬雖然甚少有笑臉,但也基本不苛待。聽到後,就說:“沒事,你先迴好了。”


    “那我先走了。您也早些迴去休息。”秘書說完,就推出去了。


    可徐潮坐在那裏,想著秘書剛才說的那句您早些迴去休息,心中有些不舒服。


    秘書走後,徐潮又在辦公室待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時間到了八點半。


    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迴公寓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他希望是方圓的,要是這個時候方圓給他打個電話,問他一句迴不迴,他肯定立馬就迴。可惜,電話不是方圓的。


    是楊彬的。


    徐潮皺了皺眉頭,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又想到昨晚公寓的那個女的,心情頓時變得複雜沉重起來。


    猶豫了一下後,接起電話,假裝若無其事地平靜問道:“你好,楊區長,有何指教呀!”


    電話那頭,楊彬臉上紅撲撲的,拿著手機,微微笑著說道:“徐叔叔,您看您說的,我們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還這麽生分呢!”


    楊彬的話,讓徐潮倍感諷刺。


    “你說吧,有什麽事!”他不耐煩地問道。


    楊彬也不介意徐潮這態度,繼續笑著說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想約您出來喝個酒,不知道您有沒有空,願不願意給這個麵子!”


    徐潮對酒現在有些心有餘悸。上次跟楊彬喝了個酒,就落了個大把柄在他們那些人手裏,昨天喝了個酒,又惹了一身騷。


    現在楊彬又要找他喝酒。


    徐潮忽然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他皺著眉頭,沉默了片刻後,道:“酒就不喝了,我有些不舒服。你有什麽事,就直說。”


    楊彬笑了兩聲,道:“行,那我就直說了。徐叔叔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徐潮神色一僵,眼底掠過憤恨之色,接著悶聲迴答:“記得。”


    “記得就好!”楊彬說道:“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對於徐叔叔你來說不簡單。我也不想這麽為難你,隻不過,潘多拉那幾個人的手段實在厲害,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希望叔叔你也能理解我,畢竟我們迴頭就是一家人了,要是心裏頭還憋著氣,日後就這關係就不好處了,您說是不是?”


    徐潮沒接話,一聲不響地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剛結束了一場酒局的楊彬正在酒店的茶室包廂中飲茶。他的對麵,坐著peter還有那個淩崢。


    楊彬放下電話後,peter就問道:“你那未來老丈人怎麽說?”


    楊彬得意笑道:“他還能怎麽說。這老家夥官不大,但官癮卻不小。我們隻要手裏拿著那東西,別說讓他賣女兒,就是賣老婆,恐怕都願意。”


    對麵,peter聽後,卻忽然不滿起來:“你想要的,我們已經幫你基本上搞定了,那我們想要的呢?你說那個公司負責人,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們見見?”


    楊彬看了一眼peter,然後慢條斯理地拿過桌麵上溫度剛剛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才接過話:“你急什麽,我答應你們的,難道還能耍賴?你放心吧,人已經在路上了,最多再半小時,你們就能見到了,不然你以為我把你們叫來這裏幹什麽?而且,借殼上市的事情,我已經跟他談過了,隻要你們之間條件能談妥,這事就沒問題。”


    peter一聽,臉上這才露出了喜色,忙探過身,殷勤地給楊彬又倒了一杯茶。


    楊彬看了一眼沒動,卻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淩崢,遲疑了一下後,問:“那個韓峰的中海大廈這兩天快要舉行結頂儀式了吧?”


    淩崢點頭:“明天。”


    楊彬眯了眯眼睛:“有沒有辦法攪黃他?”


    淩崢看了一眼楊彬,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都把人家未婚妻都給搶了,怎麽?還不覺得過癮嗎?”


    楊彬哼了一聲,道:“那小子要是不落魄,我搶得了人,也搶不了心啊!”


    “人也要,心也要,你這要求可有點高!”淩崢的言語裏,似乎有點譏諷的味道。


    楊彬自然察覺到了,看了看他,眯起眼睛,反譏道:“怎麽?你怕他?”


    淩崢笑了起來:“老子這輩子,確實有幾個怕的人,不過他韓峰,還不夠這個資格!”


    “既然不怕,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那小子要是在中海的勢力大了,對你們的計劃也會有影響,不是嗎?”楊彬說道。


    淩崢看了看楊彬,那張金絲眼鏡下的眼睛裏,都是精明的算計,與他那張看似良善的麵孔,真的是相差甚大。


    不過,淩崢卻還就喜歡跟這種精明的人打交道。


    這樣才有趣。


    他笑了起來,朝楊彬說道:“你放心,韓峰那裏,我早有大禮等著他!”


    “是嗎?那我可就等著看好戲了!”楊彬說道。


    淩崢挑挑眉,沒再說什麽。


    茶室裏,頓時靜了下來。三人都不再說話,各自靠著,各懷心思。大概半小時後,茶室的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楊彬起身過去打開門,與門外的人寒暄了兩句後,引了進來。


    “peter,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鄭總。”


    “鄭總,這位就是大象資本的國內代理人,peter。”


    鄭總,一個個頭不高,肚大腰圓,頭頂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眯縫的眼睛裏,都是狡猾的光芒。


    ……


    ……


    徐潮跟楊彬的電話掛斷之後,坐了沒多久,就離開了辦公室。坐著車,讓司機將他送到了離公寓大概還有兩公裏的一個公園旁放了下來。


    他一個人進了公園,一邊散步,一邊想著心思。


    徐音已經和韓峰分手了,這件事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卻也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讓他心中頓時少了許多的愧疚。


    本來他還有些猶豫,要不要為了自己的名譽和晚年而出賣徐音的將來。可沒想到,徐音竟然和韓峰分手了,甚至連孩子都打了。


    這頓時讓他忍不住有種天助我也的感覺。


    原本兩難的事情,突然上天幫他做了抉擇,這頓時讓他心中的負罪感少去了一大半。再想到,那楊彬原本確實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配自己女兒也是相當的。這麽一想,就連這一次他被威脅的事情,他都不怎麽責怪楊彬了。就像他說的,他也有無奈嘛!


    恍惚間,仿佛他心中這幾天壓著的那些大石瞬間就全部消失了,一切豁然開朗,無比輕鬆。


    楊彬也不差,徐音嫁給他,應該也會幸福。


    她與楊彬結婚,他在那些人手中的把柄也能拿迴來。


    而且,楊彬年紀輕輕已經是副區長了,之前的領導更是自己的小姨子,他跟徐音結婚之後,自己再讓方圓去找找自己那小姨子方卉,提上正職,也是指日可待。今後的發展,肯定也不會差了。


    這完全是一個互惠互利的局麵嘛!


    徐潮越想,這心中就越發的沒有負擔。


    可,這些也隻是他的設想而已。這些設想的前提,都是徐音要和楊彬結婚。


    她肯嗎?


    徐潮問了自己一遍後,心中有些沒底。


    但,不管有底沒底,他都必須這麽做。否則,若是那些人拿著那些視頻往紀委一交,那他可就徹底完蛋了,不僅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要泡湯,甚至下半輩子可能就要在牢裏度過了。


    徐潮不敢想象那種日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捏著的手機,有些緊張,有些猶豫。


    片刻後,猛地一咬牙,下了決心。而後,打開手機,撥通了徐音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下,就被接通了。


    這讓徐潮有些驚訝,之前他還住家中時,方圓因為擔心,沒少給徐音打電話,可徐音從來都沒接過。


    為何,他的電話卻接得這麽快?


    何況,他們之前還鬧過不愉快!


    不過,這一絲疑惑很快就被徐潮拋到了腦後。電話那頭,安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這種安靜,讓徐潮突然感覺緊張起來,十分地緊張,就好像是他十幾年前有一次給領導辦事沒辦好,後來跟領導匯報時,麵對領導的沉默時的那種緊張。


    他的心跳都在加速,額頭上都出了汗。


    終於,他先熬不住,喊了一聲:“小音,你現在方便嗎?”


    “我會去見楊彬的。”徐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忽然傳來,平靜得讓人覺得陌生。


    徐潮僵硬在了那裏。


    他剛才給自己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好不容易將自己內心的愧疚,負罪感給基本消除了,可在此刻,那些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心理建設都在一瞬間全部崩塌了,那些負罪感一股腦地全部都湧了迴來,甚至更甚之前。


    “小音,你……你……都知道?”他顫抖著聲音,艱難地問道。


    但,他得到的,隻是決絕。


    徐音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短促的‘嘟嘟’聲,仿佛是小孩子嘲諷的譏笑聲,在譏諷他這個父親的無恥混賬!


    徐潮無力垂下手,往後踉蹌著跌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原來不是天要助他,而是女兒自願選擇犧牲了自己。


    相比於徐音的無私,他這個父親,卻是無恥得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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