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放下架子,露出所謂的“坦然”。丁義覺得,也許大家對白大人有所誤解。他吃下生魚片,感受滑嫩的自然肉在食道裏滾落,心情放鬆下來。


    “不說這個。”白王吃的也很滿足,推掉餐具,騰出空來放置雙手,十指交叉握成拳頭:“是否看清叛軍樣貌?”


    丁義來不及擦拭嘴邊的醬油,立刻迴道:“未看見,這位女性叛軍戴著麵具。”他覺得應該補充更多的體貌細節,“長辮,投箭機械式武器,左右手各一隻,用罪割接觸過,斷定是‘幽鋼’打造,腰間佩戴兩隻‘初’,身法輕又快。”


    “兩隻‘初’,看清了嗎?”白王追問。


    “看清了,的確是兩隻。”丁義肯定。、


    “沒有人能佩戴兩隻‘初’才對,靈核會超負荷。”白王仔細迴憶過往,均未能找到相似的人作為對比,“還有無其它線索。”


    “她……”丁義雖然想要隱瞞,但做不到,“她似乎和仝莘相識。”


    “哦?”白王提高聲調,“親眼見到還是親耳聽到?”


    “見到,在叛軍逃離之前,我見他們兩人說話,但因為相隔較遠,未能聽見。”丁義要保證描述清楚,說明並不是仝莘故意隱瞞,“似乎叛軍對仝莘了解較深,而仝莘並不清楚對方。”


    白王並不奇怪,以此判斷,叛軍果然都是知情人,至少目前接觸的幾位都是。就算如此,調查進展的也不順利,完全沒有一點破綻,這是不符合常理的,兩次活動均未留下任何直接線索。


    “白大人,當時還有一名叛軍暗中協助逃跑,是通過冥府安全網絡介入的。”丁義查漏補缺。


    “追查到沒有?”


    “沒有。”


    廢物!白王克製憤怒,掛著假笑安慰:“沒關係,看來對方準備充分。”他覺得問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得了,也不想再往下聽,真怕一時動怒燒焦眼前的鬼差。


    丁義幸有自知之名,不敢再吃,意思兩口後便放下刀叉,等待著白王大人的安排。


    “安傑麗卡……”白王沒把話說下去,他想看丁義作何反應。


    丁義驚慌起身,單膝跪在桌邊,“白大人,屬下愚昧。”


    白王站起來,走過去,親自扶他起來,笑道:“你和安傑麗卡見麵了?”


    丁義被扶又不敢賴在地上,隻好戰戰巍巍起身,低頭不敢直視,迴答:“是,前往激戰之地那天,恰巧碰到。”


    “當初撤銷你隊長一職也不是我的意願,冥王大人對此事很重視,沒有人敢提出異議。”白王迴到自己座位上,任由丁義像個犯錯的孩童般站著,“我本人不覺得有什麽,情啊愛啊並沒有條例說是禁止,當然,除了‘深入了解’。”


    丁義萬沒想到白大人如此寬仁,感動不已,“屬下身為鬼差,不該有此念想。”


    “沒關係,孟婆婆曾說過鬼差沒有人性,這也是她不願意將擺渡人托付給鬼差訓練的理由。”白王靠向椅背,摘下眼鏡放在桌上,一雙湛藍雙眼如同晴朗的天空,“說實話,我倒希望鬼差能多學學你,你覺得怎樣才能強大?”


    “刻苦訓練,不斷超越極限。”丁義說出心中所想。


    白王搖搖頭給予否定,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有為之守護的東西才能變得強大。”


    丁義驚詫,他沒有想到白大人會這麽想,不敢相信。


    白王補充道:“以前鬼差為守護冥王而戰,是信仰,猶如聖城十戒崇拜聖王大人,現在你們不過是完成任務的工具,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而戰。”


    “白大人,屬下原為守護白大人效死力!”丁義重重跪下,右手錘在胸口上。


    “不,不不不不,丁義你理解錯了,給你說個故事,恐怕你也聽說過。當初有一位鬼差為救同伴,冒著任務失敗的風險,硬生生在圍攻中抗了三天三夜,本來冥府認定他必死無疑所以不會派出增援,但就因為他拖延的時間足夠長,才得到了冥王大人的特令增派救援。


    可惜,任務失敗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留給後世一個美好的傳說,他之所以能撐三天三夜,原因是那位同伴曾救過他一命,他願意舍棄自己成全同伴完成任務。”


    這個故事丁義的確聽說過,在鬼差當中流傳很廣,被作為反麵教材,理由是“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即便再撐上八天任務還是失敗,沒有意義”。


    “守護同伴的那份情義的確讓他強大,也是這份情義支撐他繼續戰鬥下去,說什麽守護冥王大人都是虛的,為身邊的人而戰才有意義,也隻有如此才能強大。”白王說完,俯視丁義等待迴話。


    丁義欲言又止,話不好接,這裏麵有否定冥王大人的嫌疑,不過白大人對自己推心置腹,也不能選擇沉默,“白大人,鬼差的義務就是接受命令、執行命令,其它的屬下實在想不出來,而且白大人講的不過是個故事,我不覺得會有那種鬼差出現。”


    白王若有所思,默了半晌,淡然說道:“故事裏的鬼差就是我。”


    難以置信,白大人?!丁義的目光不敢在白王臉上停留過久,他隻是瞥到一眼惆帳便已經是極限了。“屬下無知!”


    “冥王大人對我說‘守護我都是虛的,為身邊的人而戰才有意義’,是原話。”白王起身,走到臉盆架前取下手套,“丁義,你為何而戰?”


    “我……”他猶豫了,無法作答。


    “安傑麗卡。”白王戴好手套,走迴丁義麵前,再一次扶起他,“沒有什麽錯,你可以變得更強大,那也是我所希望的。”


    丁義五味陳雜,他得重新定義眼前的王。


    “驅逐令我無法介入,但你要去找她不用請示我。”白王拍拍丁義的肩膀,鼓勵道:“也沒有任何條例說鬼差該是什麽樣子,你做的很好。”


    “萬分感謝白大人!”丁義渾身顫抖,激動萬分。


    “好啦,你退下吧,我得去休息會兒,你也迴去好好休息,暫時沒有什麽任務給你,等到有任務時,希望你能好好完成。”


    “即便虛無,誓死完成!”丁義站端,堅定迴答。


    “那就好,去吧。”


    目送丁義離開,白王叫來仆從收拾餐桌。他拿起眼鏡重新戴上,朝著台階上的辦公桌走去,剛到辦公桌後還沒坐下,先對仆從開口道:“餐具都丟了,換新的。”


    鬼差用過的餐具,想著都惡心。白王坐下來,拿起桌上的文書,一目十行地看著。


    翰文德那隻老狐狸,教我“欲利用先攻心”到底有沒有用啊,我已經很認真的學習了,不過也怪丁義,目標是他的話問題不大,他啊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和擺渡人眉來眼去,真是傻的可以。


    真不知道老狐狸還有沒有教過別人,想想都可怕。


    白王嗤笑,迴想起剛才丁義的表情,覺得太有趣了,一襲黑衣的鬼差,竟然有顆人心。


    掃到關鍵一行字後,目光停住,笑容從臉上消失,他扯碎讓人惱怒的“急遞”拋得到處都是。紙片像雪花飄落,如果它有溫度一定會同白王的心境相等。


    翰文德背棄約定,拒絕提供罪割的升級方法,用“叛軍肆意,難免泄露”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的確不好說什麽,不過白王也不會讓他如願以償轉投下家。


    業礦的采集方法,嗬,真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黑市販子是個酒後失言的大嘴巴,安插在大地傷痕的探子也是從那家夥嘴裏得知的。


    可惜他隻是中介,並不是原采集者,不過在截獲的業礦樣本中發現,能夠密封業礦不讓其毒性揮發的技術的確存在,所有線索都指向大地傷痕。


    不管是誰,丁義都會去鬧個天翻地覆,等他們感情穩定,向往未來生活時,安傑麗卡突然死翹翹,啊哈,很難想象丁義會因此“強大”到何種地步,也許還能激發罪割進化,說不定失去心愛的人就是前置條件呢。


    白王心情愉快,仰靠座椅,雙腳搭在桌子上,手掌疊在腦後望向窗外。


    說起來,比起我的故事,要淒美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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