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熙算是明白為何上次在莫記餐廳吃飯茶茶那句“怕曼迦叫我喝酒”了。


    沒有葛鄉花茶的掩護,曼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酒”。他順著酒水單往下看,目光停在“自釀”上,“喝酒嗎,陪我喝點吧。”話是衝著木熙說的。


    “我喝酒上臉。”木熙思考半秒,難得身心舒適,又是盛情難卻不如喝二兩,“可以喝一點。”


    “那麽茶茶和小希呢,嗯……飲料如何?”曼迦轉頭問道。


    “飲料就好!”茶茶迴答很快,生怕對方改變主意。


    傻啊,還有我在呢。“百歲老阿姨不整兩口?”木熙笑道。


    “什麽是‘整’?”茶茶不懂此種方言。


    “就是‘喝’或者‘吃’的意思。”木熙迴答時想起一個惡心的笑話,脫口欲出,三思後忍住,略過不講,“不重要不重要,我現在腦袋裏就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麽嗎?”


    “不知道。”茶茶托住腮幫,雙肘支在桌上說道:“難不成又是些不著邊際的‘惡心想法’?”


    “說什麽呢。”木熙起開拉環,嗅了嗅瓶子裏裝的香油,指著說道:“我想的是火鍋正不正宗。”其實不然,真正想的事情是“安全屋”,又不能問,怎麽辦好,要不等下次?


    茶茶看得出來木熙沒說實話,但也不敢讓他肆無忌憚的提起“大地傷痕”,這迴可不比莫記餐廳,不是隻問基本常識。“正宗,放心吧……”也隻好順話去接了。


    曼迦先看看茶茶,再看看木熙。畢竟“年長”,對方有沒有心事對於擺渡人來說簡直一眼就能看穿,何況還是“前輩”。他們想問什麽曼迦心裏清楚,可是並不太願意迴答,隻好端起茶杯放在唇邊不接話。


    先上來的是酒,兩隻酒盅四隻杯子。曼迦本想退還多餘的酒杯,可服務員又急著傳菜去了。


    小希站起來,走到方桌的對角,站在木熙和曼迦的中間拿起酒杯斟酒,的確配得上“斟”這個字,她的動作輕緩、儒雅,剛好倒滿瓷杯,不落一滴在杯口上。


    木熙也不好幹坐著,雙手拿過酒盅說道:“好徒兒,快坐迴去。”


    小希稍微躲閃,迴道:“師父,就讓我來吧。”


    木熙堅決搖頭拒絕,並說出了心裏話:“這樣讓我想起生前不願意去的飯局,感覺太假……不是說你。”


    小希聞言,放下酒盅鞠躬道歉:“對不起師父,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


    “的確是不開心的事。”木熙看著小希繼續說道:“也許尊重‘酒桌文化’有它的好處,不過我們可是朋友聚餐,隨意點吧。”


    小希點頭,走迴自己的位置。


    木熙端起酒杯,看著青綠色的自釀,目光暗淡。


    “怎麽了,如此認真?”曼迦問道。


    “我生前不怎麽善於交際,總想著獨立於圈子之外,可發現根本辦不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社會,真的好累。”木熙難得深沉,不笑不鬧的述說著。


    “恕我直言,避免不了。”曼迦笑笑,似乎感同身受,他舉起酒杯,晃了晃說道:“不過沒關係,如果和朋友喝酒,你的煩惱就不在此列。”他在木熙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朋友喝酒,想說什麽就說,不想說什麽就吃菜,你試探我,我巴結你這種事我向你保證不會有。”


    曼迦的真誠讓木熙稍顯內疚,剛才自己說得那番話也許真的有點掃興,曼迦是前輩,可能他的圈子經常這樣。


    “前輩,抱歉,我不是在否定你的社交方式。”木熙持杯說道。


    “我不會那樣想的。”曼迦拍拍木熙肩膀,先行飲淨。他朝著木熙倒轉酒杯,沒有留下一滴。


    木熙幹杯,覺得嘴裏又辣又甜,味道非凡。


    茶茶看木熙喝的那麽猛烈,想要製止,隻是找不到打斷的理由。男孩子喝酒,都是這樣嗎?


    曼迦覺察到了茶茶的擔心,對著木熙笑道:“有個人關心你,可真好。”他拿起酒盅為木熙滿上。


    “也會有人關心前輩的。”木熙端過酒杯欲喝,卻被曼迦攔住了。


    “哪有飯沒吃就開始喝悶酒的。”對我來說,悶酒喝得多了。曼迦放下酒杯,說道:“第一杯隻是潤潤嗓子,別著急。”


    木熙跟著放下,笑道:“前輩,聽你這麽說有點可怕啊,不會是要喝個天昏地暗吧。”


    “我又不是醉鬼。”曼迦搖搖頭,他看了一眼木熙和茶茶,下定決心:“是想知道安傑麗卡的事吧?”


    茶茶聞言,立刻否認:“不,前輩,我們不是要提起你的傷心事……”


    “前輩,你誤會了。”木熙也解釋道:“我們隻是想問問關於大地傷痕的事。”


    曼迦並不覺得尷尬,如果要說大地傷痕,必然會談到安傑麗卡,他苦笑道:“還不是一樣,安傑麗卡可能這輩子都會和大地傷痕綁在一起了。”


    兩人沉默,小希也不好插話。


    “不如這樣。”曼迦想了想,說:“我從來沒跟別人傾訴過,今天機會難得。”他抬頭望著木熙繼續:“想要深入了解大地傷痕,不妨聽我發些牢騷,雖然我不知道你和茶茶為什麽會對大地傷痕感興趣,但朋友想知道,我便知無不答。”


    真心還是假意?木熙曆來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摩同性。本來是打算旁敲側擊的詢問,現在對方主動提供情報,如果隻是以“獲得傾述對象”為條件,那麽還算說得過去。我對曼迦了解多少,倘若世界唯心,那麽他還是值得信任的。


    安傑麗卡,被驅逐的擺渡人,會和叛軍有聯係嗎?木熙不清楚。


    “不問嗎?”曼迦提醒道。


    “當然要。”木熙看著端上來的銅鍋,上麵飄滿了辣椒和花椒。他伸手拿過湯勺放入紅油之中,攪動、提起,滿滿一勺辣油放進半滿香油的碗裏。


    茶茶沒有見過這種吃法,把原湯當成油碟來用,擔心道:“木熙,會不會太辣啊!”


    “不會,剛剛好。”木熙放下湯勺,目光重新放在曼迦臉上:“我們三人都當你的傾述對象,作為獎勵,你得迴答每人一個問題,必須是關於安傑麗卡的。”


    “木熙,別為難曼迦前輩!”茶茶急了。曼迦自己說是一迴事,你去戳人痛處是另一迴事。


    “理由呢?”曼迦往鍋中放菜。


    “前輩憋悶很久了吧,如果你不敢直視問題,那就不要找人傾訴。”木熙在碟碗中放入蒜泥。


    “啊,果然小希找你作為師父是找對了。”曼迦沒有立刻答應,他在掂量自己是否有這樣的勇氣。


    魯莽!茶茶不以為然,拉著木熙的衣角小聲提醒:“木熙,別在傷口上撒鹽!”


    “你知道他們的故事嗎?”木熙同樣小聲迴應。


    茶茶幾乎是咬耳朵的對木熙說:“詳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曼迦前輩是被安傑麗卡欺騙了。”


    “那就該好好聽他講。”木熙說道。


    “為什麽,這和大地傷痕沒關係吧?”


    “的確沒有直接關係。”木熙誠實迴答:“我是想了解擺渡人。”


    想了解擺渡人?茶茶迴想最近幾日講給木熙對於擺渡人的評價,有點後悔。是不是讓他誤認為擺渡人都是瘋子和壞蛋了,如此一來,木熙也懷疑自己嗎。


    木熙對著茶茶搖搖頭,看穿了她的擔憂,“我相信你,但我無法相信擺渡人。”這句話的音量極小,木熙的嘴巴近乎靠在了茶茶的耳朵上。


    我沒辦法相信善於撒謊的擺渡人,如果安傑麗卡能夠欺騙閱人無數的曼迦前輩,那麽在以後,也一定會有欺騙我們的擺渡人存在,叛軍如今安插在冥府七棟的臥底是誰?布裏克還有哪些隱瞞?還有你的搭檔艾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能夠應用於城府世界嗎?


    木熙的擔心不無道理。他認為,蒙在鼓裏的人要對整個世界心存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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