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楊敗帶著眾人,拎著倆小賊的假人,一起殺入了副本。


    天河尖將軍大帳內,發完一通無名之火的黃稹,頹然坐下,胸中忽然之間,湧起一陣沒有邊際的孤獨。


    吾道孤。


    黃穰、黃琬、黃蓋、黃祖,四人與他同姓同宗,卻人各有誌,人各有學,各行其道。


    大哥黃穰,好武尚俠,人有膽有義,卻少了一份見識。


    族弟黃蓋,流落在外,甘守清貧,本應和自己能有很多相同之處。卻不理解自己一番苦心,不理解自己追尋的道。


    族兄黃祖,更不用說,這就是一個狡黠,擅弄權謀,重利輕義的庸人。這樣的人天下世家中不知多少,若不是如今安陸黃氏以他為首,自己是很不想和他打交道的。但就是如此,黃祖也沒有倒向自己這邊。


    就在幾日前,一個朝廷校尉帶兵入駐安陸,美其名曰鉗製西陵江夏蠻人,但實際上,恐怕是自己聯係黃祖的消息走漏,朝廷將安陸黃家,監視了起來。


    這三人都不說了,本就和自己不同道。


    唯獨族兄青州刺史黃琬,黃香嫡曾孫,是個儒士,和自己有一道相通。但就是這相通的一道,讓黃琬蕭規曹隨,遵王,遵儒,和自己這個反賊分道揚鑣。


    想起幼年時,這個黃琬,曾當著大司空盛允之麵,稚聲稚氣,指責江夏蠻人叛『亂』,是這個大司空的過錯。


    這個事當時黃稹也曾聽過,那時尚小,對黃琬這個小哥哥的話有些不明覺厲。


    漢朝,副丞相一職,曾由禦史大夫和大司空兩個名字輪流稱唿,名雖不同,但都是同一職位,位在三公之列,主監察,有時候職權有些細微區別而已。地方叛『亂』,副丞相確實有責任。


    如今時移勢遷,蠻人又一次叛『亂』,自己還和蠻人聯合在一起。而這個黃琬,卻因為有治『亂』之才,當了另一處民心不穩的地方監察官。黃稹很想再問黃琬一句,如今他黃稹,和蠻人同叛『亂』,是司空的錯,是司徒的錯,是太尉的錯,還是這天下的錯?


    錯了這麽久,你黃琬已經長大,成了一方刺史,一州監察。而南方蠻人依然再叛,究竟誰錯了?


    大司空已經不知換過多少任,蠻人依然再叛,究竟誰錯了?


    就連自己,也和蠻人一起叛了,究竟誰錯了?


    吾道孤。


    黃稹讀孔孟,孔孟可以正人心,讀老莊,老莊可以養人心,讀律法,律法可以治人心。武帝黜百家,獨尊儒,覺得儒尚有為可以興天下,道尚無為則不足取。黃稹卻認為,大道一,卻可化為儒道法其三。


    沒有哪一個道是完美無缺的,隻有三足互補,才是完美的道。


    為了追求這個完美的道,他義無反顧,跟隨兄長黃穰,揭竿而起,造了大漢朝的反,曆經多年,和蠻王相坨一起攻下了兩州四縣。多年下來,他對自己追尋的道,『迷』惘了。


    他看不到勝利之時,遇不到道合之徒,他讀兵學,苦練武藝,殺人如麻,也殺了不少不該死之人。


    宗族黃氏,視他為賊。三位黃家傑出人才的拒絕,讓他第一次真正而徹底的惘然了。


    就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一個細胳膊腿的小小薔夫。


    這個薔夫也是受縣長『逼』迫,不得已逃難的人。難得這人會練兵,還能開2鈞弓,他一時興起,提拔薔夫做了軍候。


    後來偶然閑談,這才發現,這個小軍候讀過書,不是大漢朝遍地皆是的酸儒,而是和自己一樣,既讀儒,也讀道。


    用小絮絮的話說,黃稹這是發現了楊敗就是正義聯盟的自己人。


    孤獨的黃稹,對楊敗的興趣越發的濃。


    諸般考校,諸般提拔,最後讓楊敗做了自己的親兵司馬。當然,名義上出於傲嬌,他給司馬前添了個假字,但並不影響楊敗在他心裏的地位。


    就連後來楊敗接連殺他兩個司馬,他也沒有真正動怒。


    死掉的兩個司馬,與他道不合,就算落在他手中,嗯,還是可以饒鄧老熊一命的,當然疤九傷天害理,是必須死的,誰求情都沒有用。


    此後楊敗擬出軍規,更契合了黃稹的心意。


    就在這個他越發欣賞楊敗的時候,孤獨的黃稹終於忍不住向楊敗發出了友好的邀請。他心中滿是歡喜:吾道終於不孤。


    然而,他簡直沒有想到,楊敗居然直接駁了……


    他自以為已經看透了楊敗,認為他們都是同類,是知己。完全想不到,楊敗拒絕了他,疏遠了他。


    黃稹很受傷。


    很孤獨。


    很無助。


    看著流口水的欒三,再也按捺不住,一巴掌就唿到其頭上。


    欒三被拍了個傻,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二將軍,那個仲疏就是一個傻貨,有眼不識咱二將軍的好,咱不氣,不氣,小白臉多的是,改天三就下山去給二將軍提溜一打迴來。”


    二將軍一腳把欒三踹了個四腳朝天,咆哮道:“滾滾滾滾!”


    欒三也滾了。


    黃稹呆呆坐下,看向大帳帳頂,眼神漸漸模糊。


    ……


    大鬆尖。


    三將軍中午吃了個酒席,這時候才暈乎乎上了線,拿起一份軍規和一封信看了起來。


    “海哥,這是大將軍和二將軍分別送來的,你看看,怎麽處理?”


    三將軍一邊看,一邊『迷』『迷』糊糊問道:“小帥,這兩個信你們都看了沒?我現在有些暈,看不太明白。”


    滄浪小帥笑道:“海哥,這信大家看過了,都討論了一下。大將軍和二將軍懟起來了。二將軍要頒行新軍規,大將軍不準許。海哥你看看,我們到底幫誰?”


    三將軍問道:“這個新軍規咬文嚼字的,勞資看不太明白,你們說說看,新軍規,對我們刷積分有沒有用處?”


    “沒一『毛』錢用。”


    “不搞這個新軍規,對我們刷積分有沒有影響?”


    “沒一『毛』錢影響。”


    “哦,明白了。”三將軍點點頭:“這就是npc搞出來的一點屁事而已,勞資懶得理。”


    滄浪小帥笑道:“海哥,不理不行啊,你沒仔細看,大將軍明顯要你選邊站。”


    三將軍眯了眯眼睛,打了哈欠:“誰來頭大跟誰,那就選大將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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