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急促且有力的踐踏在堅硬的路麵上,坐在車上的公孫鞅有種還在釜中炒豆子般暴躁,忍不住心中感慨一下人生:


    自己以為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名大夫級別的官員,然後擁有一輛裝飾華麗的墨車(大夫的車駕,漆以黑色,稱為墨車),沒想到才在帝丘不到兩年,人生就圓滿了。


    唯獨不如意的是,他為了這輛車拉下了不少饑荒。


    顛簸了一陣之後,公孫鞅在車了打了一個嗝,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可什麽事讓他覺得有點沒找沒落的,但就是想不起來。


    突然……


    他看著野外的狂野,似乎想起來了,好像是陷馬坑。這幾天他也找不出什麽好的防禦辦法,挖壕溝的話工程量太大,平邑城內的軍民都不太樂意。再說了,圍著平邑挖一圈深一丈多,寬至少要四五丈的壕溝,夠他在平邑折騰一年了。可是他想過在平邑呆上一年嗎?


    在平邑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呆了。


    怎麽可能在平邑開啟如此好大的工程?


    陷馬坑是唯一工程量很隨意,想挖就挖,想停就停的工事。唯獨讓他覺得有點不安的是,挖坑隊伍有點脫線,似乎自己也搞不清楚那片區域挖了,那片區域沒挖。當然麵朝鄴城一麵是不用考慮的,自然也不會去挖坑。可萬一最後上軍的騎兵迴到平邑的時候……倒時候仗打完了,萬一自己這個軍法司馬也卸任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公孫鞅隻能祈禱平邑守將紀鄺機靈一點,提點一下毛單,要不然真要闖禍了。


    一路上可以說是憂心忡忡的趕到了魏國在三國邊境的重鎮——鄴城。說起這座城邑,就不得不說一個曆史名人,西門豹。鄴城就是在他的手裏發展起來的一座富庶的城池。以商業和農業聞名,同時也是魏國的第三大城邑。是魏國東部的重要軍事重鎮。長年駐紮重兵,直接麵對的防禦對象就是距離其不到二百裏的趙國新都城——邯鄲。


    衛趙之間的戰爭已經開始,鄴城也進入了緊張狀態。最突出的就是城門盤查的士兵多了,出入的馬車不太方便了。


    不過,沒有衛國的平邑等地來的緊張。城內每日還會有不少百姓出城去砍柴,往來的商人不停的從各地運送糧食到鄴城,期待戰爭可以給他們帶來豐厚的利益。


    在城門口,公孫鞅的馬車被攔住了。


    要是以前,一輛墨車的出現是不會引起衛兵的注意。因為盤查一個大夫的車輛,最可能的結果是被大夫身邊的奴仆暴打一頓。還不如盤查商人的牛車來的油水多,還能充一把大爺,過一把癮。


    但是眼下是戰爭時期,城門的士卒被要求往來車輛都要盤查。於是,公孫鞅也在盤查之內,甚至他拿出衛國的官員身份都沒用。其實不僅沒有,還有副作用。要是魏國本國的官員,士兵這種底層的身份根本就不敢盤查,可是他國的官員就另當別論了。至少衛國的大夫就不敢欺負魏國的士兵,這是一條鐵律,要是運氣好的話,車上有女眷,識相的家夥應該有所表示。可惜,在當官這條道路上,公孫鞅一直是愣頭青,他連底層士卒的用意都沒有搞清楚,就嚷嚷出自己的身份:“某是衛國上軍司馬,來鄴城商談軍務,爾等也敢阻攔?”


    “這是城守府的命令,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衛兵表示寸步不讓。


    這關乎到體麵,公孫鞅不得不據理力爭一番。


    可是看守城門的魏國士兵根本就沒有看他,甚至對衛國這個盟友也表現出很不屑一顧的態度:“衛國?你們是在和趙國交戰,可誰知道你們能堅持多久?一天,三天,還是一個月?最終還不是需要魏國出兵幫你們嗎?更何況,鄴城距離趙國邊境不過幾十裏,萬一你是趙國的奸細呢?”


    “爾等搓耳小卒,安敢羞辱友邦大夫?”衛國作為魏國的鐵杆小弟,說是友邦肯定沒有一點問題。


    公孫鞅自從在上軍任職之後,什麽時候受過這等氣?被對方用話一激,頓時臉上掛不住了。雖然他也承認魏國士兵說的話基本上都在理。要是之前的公孫鞅,不過是無名小卒,他甚至連家族傳下來的馬車壞了都沒錢修理,可現如今,今非昔比,他可是衛國的官員,怎麽能忍氣吞聲的受到如此侮辱?


    正當公孫鞅不允許士兵搜查馬車,而士兵卻拔劍威脅的那一刻。


    城門口來了一輛馬車,車上奴仆問了一句:“為何鬧事?”


    圍在城門附近的國人讓開了一條路,讓馬車進入之後,就見一輛懸掛著魏國大宗伯府的馬車到了跟前。衛兵馬上讓開了公孫鞅,走到了馬車前恭敬道:“大人,是衛人在城門鬧事。”


    馬車的車篷幕布拉開一條縫,看到了對方也是一輛墨車,身份顯然也是大夫,雖然士兵是盡責而已,但如果這種盡責讓一個大夫感覺到了羞辱,顯然是平民出身的衛兵錯了。


    “詢問即可,為何盤查貴客?成何體統?”


    衛兵也挺為難,而公孫鞅正頂著一輛的不耐煩盯著他,突然公孫鞅發現馬車上的人認識,是中大夫辛賁。這位曾經在衛國的帝丘常年駐守,算是魏國的邊緣官僚,被遺忘的那種倒黴蛋。可是時來運轉,魏侯來帝丘了,不僅如此他還在衛國帝丘的夏祭中表現良好,被魏侯提拔到了公子緩身邊,出任管理宗族事務的大夫。公孫鞅高聲喊:“對麵可是辛大夫?”


    “正式某,爾是何人?”


    辛賁和邊子白關係不錯,這兩人做生意撈了不少錢,當然和南卓也有聯係。可是公孫鞅?


    沒辦法,這家夥沒技術,也沒有本錢,更沒有路子,發財的事情朋友之間基本上不會想到他。可他也不在乎,窮的時候嚷嚷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反正,過不下去了最多去邊子白家裏蹭飯吃,省錢,還能吃好,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如今軍情緊急,公孫鞅也不敢怠慢,遠遠地作揖道:“在下衛國上軍司馬公孫鞅,有緊急軍情需要帶給衛國大司徒子南靳大人,還請辛大夫通融一二。”


    “哦……”


    說起公孫鞅,辛賁頓時想起來了,衛國有一個頭很鐵的年輕人,拚著得罪軍中所有將官的危險,在上軍中立威無數。甚至有不少人在後背打賭,在戰場上,公孫鞅會不會受到來自自己軍陣之中的黑箭。當然他也感慨,公孫鞅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似乎很固執的一個文士,竟然在弱冠之際就和他一樣,成了一個中大夫,沒天理啊!


    他辛賁,在衛國被遺忘了多少年,猜得到了機會在魏侯麵前有了表現,才獲得了升遷。可是公孫鞅呢?


    似乎就稀裏糊塗就升官了。


    既然認識,辛賁也就不再懷疑,拉開車簾道:“某正好順路,不介意的話,上車一起走吧!”


    公孫鞅急忙感謝道;“叨擾了!”


    一路無話,等到了子南靳下榻的豪宅,公孫鞅這才急匆匆的在奴仆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正在辦酒宴的子南靳麵前。躬身報喜道:“大司徒,大喜啊!我上軍在大野澤殲滅趙軍騎兵六千餘人,繳獲無數。”


    子南靳兩腮通紅,顯然喝了不少。聽到公孫鞅的報喜之後,他愣了一會兒,隨即搖著頭納悶:“老夫難道又醉了?”


    子南靳自言自語了一陣,認為有必要清醒一番,對奴仆吩咐道:“給老夫上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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