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開口前,才又想起來今日自己來是為了給淩雲徹求賞賜的。


    但是她已經受辱,怎麽能再開口求人呢,一向愛體麵的如懿陷入了兩難境地。


    嬿婉在另一側的榻上,一直瞧著這一幕,她有直覺,如懿不僅是為了瞧笑話才來的。


    如懿終於下定決心:“皇後娘娘擔心臣妾會不會落水,臣妾自然也關心皇後娘娘的身體,聽聞您這次落水,是得淩侍衛相救,皇上若是體貼皇後娘娘,不如賞他點兒什麽。”


    如懿的前半段話,皇上聽著還算順心,可是這後半句,讓皇上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


    淩雲徹這個名字實在有些耳熟,他疑惑地停頓了一下,想起來了。


    原來是木蘭圍場那個抓野雞的巴圖魯,如懿還曾經屢次提及嬿婉和他年少相識。


    皇上好麵子,對於自己對女子的掌控更是十分自信,有人說他的女人竟然喜歡別的男子,他是萬萬不相信的。


    皇上冷哼一聲:“嫻貴人剛剛才趕過來,卻對這兒發生的事了如指掌,你的眼睛可真是長啊。”


    身邊的李玉以為皇上又在點他,不由得瑟瑟發抖。


    如懿臉上的薑湯漸漸流幹了,她被這濃烈的薑味兒熏的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再開口時,帶了濃重的鼻音。


    “皇上,臣妾是擔心皇後娘娘和令妃,才找人問的仔細些,他們都說,淩雲徹是皇後娘娘的救命恩人。”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人無一個相信的。


    此時,在後麵榻上久久沒有開口的嬿婉緩緩開口了:


    “嫻貴人,你都不知道當時在場的情景是怎樣的,怎麽就聽信了流言,認為淩雲徹是救人的首功呢?”


    富察琅嬅也溫柔地看向嬿婉,說道:


    “是啊,明明是嬿婉將本宮從河水中救出來的,淩雲徹來的時候,我們都快上岸了。”


    如懿急忙道:“皇後娘娘,您不能過河拆橋,否定了淩雲徹的功勞啊。”


    皇上聽了更是氣憤,看向狼狽不堪還死鴨子嘴硬的如懿,皇後隻是在說救人的是嬿婉,沒有否定淩雲徹也下河了,如懿倒是先著急了。


    平常不是挺百口莫辯的嗎?


    皇上瞪著眼睛:“如懿你夠了,事情究竟如何,把淩雲徹叫進來,朕要問清楚,有功當賞,有過當罰。”


    榻上的嬿婉眸底閃過一絲玩味兒,淩雲徹敢說那句來惡心她,她便要讓他嚐點兒苦頭。


    淩雲徹被宣進來的時候,單純地以為是來接受賞賜的,因此他昂著頭,挺著胸,大步的,一高一低地走了進來。


    “微臣淩雲徹,參見皇上,各位娘娘。”


    他抬起頭,才驚奇地發現嫻貴人狼狽的樣子,他盡力壓下心中的疑惑,保持麵上的平靜。


    皇上把玩著手中的扳指:“淩雲徹,下麵的人報,說你親自救了皇後和令妃上岸,當時的情景是怎樣的,你給朕講講。”


    淩雲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皇上,微臣今晚負責巡視禦舟,正好看見了皇後娘娘落水,所以就跳入了水中,將娘娘救了上來。”


    嬿婉輕啟紅唇:“皇上,臣妾有幾句話想問問淩大人。”


    見皇上點了頭,嬿婉的目光如一把鋒利的劍,直直刺向淩雲徹:


    “淩大人,你說今日是你巡查禦舟,可本宮記得,侍衛必得成隊出行,想必你們是在一起的,你跳入河裏的時候,其他侍衛卻還沒有趕來,是他們慢,還是你格外的快呢?”


    淩雲徹低頭迴答:“微臣聽力好,又因為跛腳,走多了累,便想倚著船舷休息一會兒,聽見有人落水,就趕緊跳下去了,所以比同僚們快些。”


    魏嬿婉倚在靠背上:“哦?淩大人能聽見落水聲,想必離的不遠,怎麽本宮和皇後娘娘都要上岸了,你才過來呢?”


    淩雲徹被令妃的話問的如芒在背,嬿婉為什麽要如此拆他的台呢,難道……


    淩雲徹看向身邊的嫻貴人,頓時明白了,嬿婉是吃醋了。


    嬿婉問完話,又恢複了剛剛的溫柔,細聲對皇上說道:


    “皇上,臣妾心中的疑惑問完了,剩下的還是皇上來問吧。”


    皇上對嬿婉的知進退守規矩很滿意,而且剛剛的問題,也確實是他想知道的。


    淩雲徹這個人,問題太多了。


    皇上冷冷地瞧著淩雲徹:“淩雲徹,還不迴話?”


    如懿幫腔:“淩大人忠心艮艮,令妃你為什麽步步緊逼。”


    皇上迴頭看向毓瑚:“把嫻貴人拉到一邊兒去,淩雲徹,你說。”


    淩雲徹隻感覺天都要塌了,他總不能說,是自己故意晚去了一步吧。


    額頭上的汗,怎麽擦怎麽擦不幹,黏糊糊的扭曲在臉上,讓他一陣陣瘙癢。


    好久,他才悶聲答道:“皇上,微臣,在船邊休息的時候,睡著了,所以才去晚了,但皇後娘娘和令妃娘娘,確實是微臣救上去的啊。”


    這個迴答和前麵自相矛盾,漏洞百出,誰聽了都不會相信。


    皇上停下轉動自己手中的玉扳指,往靠椅上一側:


    “朕呢,是個賞罰分明的好君主,淩雲徹幫皇後和令妃上了岸,按理說,應該是要賞的,但是你是個瘸子,重要的職位,你是沒指望了。朕就讓你呢,依舊做個藍翎侍衛。”


    淩雲徹一喜,身子都放鬆了,藍翎侍衛也好,也好。


    雖然他十年前戍守冷宮的時候,就是個藍翎侍衛了,奮鬥半生,又迴到了原點。


    但起碼有個正經的差事了。


    淩雲徹笑了:“微臣謝皇上恩典。”


    皇上眸子陡然一冷,盯著淩雲徹那張坑坑窪窪的臉說道:


    “但你巡查的時候偷懶睡覺,未能及時救援,這個也要罰,朕,就罰你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杖責三十!


    淩雲徹又想起來在慎刑司的那些日子,他的右腿就是這麽廢的,若是再來三十杖,他的右腿骨豈不是要被打碎。


    “皇上,微臣的腿已經跛了,不能再打了啊。”


    皇上才不管他的腿怎麽樣,既然現在跛了,那就徹底打斷,直接瘸了才好呢。


    一個眼神,就有門口的侍衛過來,將淩雲徹活生生拖了下去,到碼頭上受刑。


    淩雲徹的痛唿,隨著風從船外一陣陣地蕩進來,讓如懿不寒而栗。


    誰都知道,一個腿廢了的侍衛,這輩子估計也完了。


    皇上暼了一眼被毓瑚壓著的如懿,寒聲問道:


    “嫻貴人,朕的賞與罰,你滿意嗎?”


    如懿顫聲說道:“滿…意。”


    明明是初夏,如懿卻感覺渾身冰涼。


    毓瑚的手死死按著她的肩膀,墜的她好像要趴在地上。


    她還懷著皇上的孩子,皇上卻對她如此涼薄,如懿無意間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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