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帶著禮物重新迴到延禧宮的時候是帶著一絲哀傷的。


    雖然嫻妃娘娘推她入了慎刑司,她在慎刑司受盡酷刑,可她已經脫離了苦海,而阿箬姐姐卻不知道怎麽樣了。


    惢心進了延禧宮,菱枝開心地迎接她,還嘰嘰喳喳地告訴她,海常在也搬進來了,惢心尷尬地笑笑,問道:“菱枝,阿箬姐姐呢,她的傷好了嗎?”


    菱枝歎口氣,“惢心姐姐,你走了以後,阿箬姐姐受了傷第三天就迴到主兒身邊伺候了,現在正在屋裏伺候主兒和海常在呢,我陪您進去看看主兒吧。”


    惢心難過地點點頭,阿箬姐姐傷的比她嚴重多了,而且膝蓋上還有傷,竟然已經開始站規矩了,她跟著菱枝往正殿走,就聽見嫻妃娘娘和海常在討論嘉貴人侍寢的事兒。


    “啊?真的呀,姐姐是說嘉貴人嗎?”


    “是啊是啊。”


    芸枝放下一杯茶問道:“主兒在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惢心進來,就正好看見嫻妃娘娘抬起戴著護甲的雙手掩麵笑著說道:“姑娘家聽不得,聽不得。”


    惢心聽著很不舒服,她現在是嘉貴人的宮女,聽著別人議論主子侍寢,總想為主子分辯,主子隻是做好份內的事情罷了,妃嬪不侍寢皇上,難道要侍寢太監嗎?


    “奴婢惢心,參見嫻妃娘娘,海常在。”


    如懿見是惢心來了,也不叫自己主子了,心裏不開心,直接耷拉下來了臉,海蘭見狀,替如懿說道:


    “惢心姑娘,我怎麽敢受你的禮,你現在都不叫姐姐主子了,改叫嫻妃娘娘了。”


    惢心隻看著嫻妃娘娘後邊的阿箬,阿箬姐姐已經絲毫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她垂著臉,閉著嘴,在嫻妃後麵靜靜地站著,衝惢心搖了搖頭。


    如懿見惢心不迴答海蘭的話,也忍不住張口說道:“惢心,你還迴來幹什麽,不是跟了嘉貴人嗎?”


    惢心對嫻妃娘娘依舊保持著最基礎的尊重,她屈膝說道:


    “奴婢是來看看阿箬姐姐的,請嫻妃娘娘讓阿箬姐姐出來和奴婢說說話吧。”


    阿箬神色一動,眼裏流露出哀傷之色。


    現在她一說話,嘴裏和缺了牙齒的牙齦還疼的不行,可主兒覺得有失體麵,根本不讓太醫來給自己看病。


    如懿看向惢心,她對惢心很失望,惢心竟然腦子裏想的都是阿箬,而對自己這個主子絲毫沒有留戀,真是個沒良心的啊,她淡淡地說道:


    “惢心,本宮沒想到你和阿箬那麽交好,但是阿箬如今受了傷,她說不出話來,你要體諒她,你們就出去說一會兒,就讓阿箬趕緊迴來伺候吧,延禧宮啊,少了一個大宮女,阿箬自然得多幹點。”


    阿箬麵上終於有了一點喜色,她很感激惢心還記得迴來看看她,她站了一上午,艱難地挪動著腳步,跟著惢心走了出去。


    一出去正殿,惢心就摟住了阿箬,“阿箬姐姐,我迴去求嘉貴人把你也要過去。”


    阿箬搖搖頭,每說一個字,她都要疼一下,可是她還想說:“傻…惢心,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主兒的陪嫁……嘉貴人…要不去。”


    惢心急得跺腳,阿箬姐姐原來口齒伶俐多麽爽快,如今怎麽變成這樣了,她哭了,淚水如決堤一般流下來,“阿箬姐姐,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惢心求一旁的菱枝,“菱枝,你能不能幫我去太醫院跑一趟,叫江與彬過來,就說是我請他給阿箬姐姐治傷口,好歹要處理一下,不然阿箬姐姐的傷口會化膿的。”


    菱枝早就想請太醫了,如今聽到惢心姐姐的話,抬腿就往太醫院跑。


    她們奴才,一進宮就注定孤獨悲涼的度過,彼此之間自然要相互扶持相互幫助了。


    阿箬看著惢心為她著急,為她請太醫,她的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下來,她抱著惢心,這些日子的委屈壓抑一股腦兒地全都釋放了出來,“嗚~嗚嗚嗚~嗚,惢心”


    阿箬的哭聲,從小聲的細碎的呻吟逐漸變成了悲鳴,到了最後,成了再也抑製不住的痛哭,“惢心,我疼……好疼啊”


    惢心的心都要碎了,她體會過慎刑司嬤嬤的手段,她抱著阿箬姐姐安慰,“阿箬姐姐,會好的,江與彬會治好你的。”


    江與彬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他一看阿箬的傷勢,搖搖頭說:


    “阿箬姑娘治的太晚了,若是再早點,我還可以利用補牙之術給阿箬補好,但是現在牙齦都壞死感染了,我隻能讓阿箬姑娘傷口快點愈合,說話能不這麽疼。”


    惢心連忙道:“傷口能快點愈合也成啊,隻要別這麽痛苦,江與彬,一切拜托你了。”


    江與彬剛要醫治,隻聽見門口一道威嚴的聲音,“本宮沒有請太醫江與彬為何不請自來啊?”


    三人行禮問安,江與彬解釋道:“微臣是來給阿箬姑娘治傷的,開了藥就想著去給娘娘問安,沒想到娘娘先過來了,是微臣失禮了。”


    如懿內心不悅,惢心擅自請了江與彬來,不是明著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宮女在慎刑司受了傷無人醫治嗎?這會讓她在宮中受人恥笑的,失了本來的尊貴與體麵。


    她淡淡地說道:“不必了,江太醫請迴吧,本宮這裏有藥,給阿箬用上就行,不必勞煩太醫了。”


    說完她又看向惢心,“你已經不是我延禧宮的宮女,怎麽還請太醫來延禧宮?你這是當眾落我的麵子!”


    惢心的怒火已經無法控製了,她為阿箬難過,也為曾經的自己難過,惢心屈膝行了一個禮,用從來沒有過的悲憤說道:


    “嫻妃娘娘,您的麵子可真值錢,能讓奴婢和阿箬姐姐兩個人入慎刑司,能毀了阿箬姐姐的一輩子,奴婢直到今日,才算看清了您,您總自詡人淡如菊,善良無爭,可您就是天底下最無用,最薄情之人,您看看,您從小一起長大的阿箬變成什麽樣子了,您就這麽忍心讓她受著傷伺候您,您真是高貴啊!”


    “嫻妃娘娘,在您心裏,阿箬姐姐可以舍棄,奴婢可以舍棄,您還有什麽不能舍棄的?”


    如懿被惢心罵的喘不過氣來,她瞪大眼睛說:


    “她是本宮的奴婢,這些她都是願意的,這正是她的忠心,和你這樣背叛我的人不一樣!”


    阿箬流著眼淚搖頭,過來捂住惢心的嘴,示意惢心不要說了,惢心輕輕撥開阿箬,轉身抹了抹眼淚。


    惢心冷笑,笑著笑著淚如泉湧,嚇得江與彬要拉著她走,惢心甩開江與彬的手,


    “哈哈,是啊,我們是奴才,您是尊貴的主子,我們就該如螻蟻一樣,被您隨意踐踏,嫻妃娘娘,今日我說的話得罪了你,但我不後悔,我最後還是要說一句,您不把奴才當人,當作狗,但你不要忘了,狗急了也會咬人。”


    說完,惢心最後看了阿箬姐姐一眼,阿箬也看著她,眼神裏,是不舍,是對塵世間溫暖的最後一絲眷戀。


    如懿累了,她坐在桌子前紅了眼眶,惢心的話讓她沒了麵子。


    她明明一向把下人的命看的很重要的,甚至對太監,她都能主動地向他們表達禮貌,惢心怎麽能這麽說她呢,但惢心的話說出來以後,她卻不知道怎麽辯駁,她無話可說。


    惢心走後,如懿疲倦地說道:


    “阿箬,我看惢心是瘋了,翅膀硬了,她剛剛說的話傷透了我的心,我對她非常非常失望,還好,你懂我,你還在我身邊。”


    阿箬冷笑,就像惢心說的一樣,狗急了也會咬人,她留在嫻妃身邊,就等著來日狠狠地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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