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封很長很長的書信。


    但對於柏曦而言,又是很短很短的家書。


    她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試圖從裏麵找出他們不愛自己的證據。


    但她失敗了。


    那字裏行間是父母對孩子的愛意,還有無盡的自責。


    他們沒有繼承柏家的使命,隻能用自己去填補各個位麵的穩定。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和柏曦見麵。


    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


    柏曦沒有生氣,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所以自然而然地把那封也許不會送出去的家書放好。


    等著有人親自送到自己手上的時候。


    卻沒想到,在這裏聽見了類似的話。


    她罕見地生出了膽怯的情緒,有些怯弱的退縮。


    所以……


    為什麽那位首領知道自己。


    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選擇。


    為什麽知道價格。


    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如果他曾經也在超市待過,那他對這一切一定會了如指掌。


    不過柏曦並沒有想要去見他。


    畢竟,那位首領不一定是自己的家人。


    萬一,隻是她想多了呢?


    柏曦承認這個時間的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可她別無選擇。


    失去太久的東西,一朝得到,最先懷疑的就是這件事是不是真實。


    ……


    另一邊,雲楓頂著大家看好戲的眼神,迴到基地。


    他把新買的東西放到首領房間,就聽見首領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說完這話,首領還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語氣更加奇怪了:“這不是還沒到閉店的時候?”


    雲楓有些手足無措,眼神飄忽不定,最後泄氣地迴答:“被趕迴來了。”


    雲楓閉上眼睛,等待著首領的責備。


    畢竟這事怎麽看都是自己做的不對。


    怎麽能被老板趕了,就真的迴來呢?


    至少應該再買點東西才對啊。


    再說了,就老板那個小身板,要不是自己退縮得快,怎麽可能被老板推動。


    怎麽想都是自己的問題。


    然而……


    “哈哈哈。”


    意料之中的責備並沒有出現,反而傳來了沒心沒肺地嘲笑聲。


    雲楓神魂未定的抬起頭,看見的就是笑得前俯後仰的首領。


    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不像是平時那種裝出來的喜悅。


    讓雲楓也不自覺地扯了扯嘴角。


    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動交代:“因為老板多給了十盒阿莫西林,我說出來了,她就生氣了。”


    “她說我知道就是了,還說出來。”


    笑聲停止,過了很久,雲楓才聽見首領的聲音:“那你說什麽了?”


    雲楓:“您不是說過,做人要誠信嗎?”


    “所以我說,人要誠信,無論做什麽事,失去了誠信,就什麽都沒有了。”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如果我們都不講誠信,我們這個安全基地根本不會建立成功。”


    說到這裏,雲楓撓了撓頭,看起來格外憨厚老實:“然後她就叫我滾。”


    “有點兇。”


    然而,說完這些後,剛剛還開心的首領,突然一言不發。


    他垂下頭,揮了揮手,讓雲楓出去。


    雲楓當然不會違背首領的意願,沒有任何猶豫地離開這裏。


    很快,這個封閉的房間裏,又隻剩首領一人。


    他的手指緊緊地拽著泛黃的照片,把上麵都弄出了很深的折痕。


    直到紙張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將照片放迴桌上,然後一點點地撫平上麵的痕跡。


    嘴裏卻用哽咽的聲音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一聲又一聲,卻無法從這個封閉的房間裏傳出去。


    就像是被封鎖其中的困獸,什麽都不能說出口。


    就連嘶吼,也像是掙紮。


    柏曦不知道有人在關注自己。


    她關上門,把今天的收益整理一番,就上樓準備休息。


    雖然她努力將自己表現得和平時一樣,但柏小黑還是一眼看出了柏曦的不同以往。


    她的身材本就纖細,現在看起來更加搖搖欲墜。


    就像是懸崖上的一朵即將枯萎的花,快要凋零。


    柏小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柏曦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


    他甩了甩尾巴,想著還是找個機會去看看柏曦。


    直到淩晨柏小黑出現在柏曦床頭時,他都有些猶豫。


    說真的,他不是那種貓。


    他真不是那種喜歡夜襲的貓。


    但……


    他就是有些放心不下。


    柏曦一個二十出頭的人類,讓自己這隻活了幾千年的小貓咪擔憂本來就不應該。


    他作為長柏曦那麽多年的“長輩”,關心一下柏曦,也是正常的吧?


    柏小黑一邊在心裏這樣想著,一邊伸出爪子按在柏曦的眉心。


    窗外的星星悄悄地落在窗邊,像是無聲地守護。


    至於月亮,早就躲了起來,想來是不想看見眼前這隻自欺欺貓的貓。


    柏曦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又很溫馨的夢。


    在夢裏,她沒有在孤兒院長大,而是跟著父母一同生活。


    媽媽很漂亮,爸爸也很幽默,他們會拿超市廢舊的木頭給自己做秋千,也會在後院和爺爺一起種她愛吃的水果蔬菜。


    山腳的村民養的小動物,隻要她喜歡,伸手一指,晚上就可以出現在她的餐桌。


    大家生活都很美好,也很開心。


    但柏曦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她的視線總是莫名地看向角落,那裏空蕩蕩地什麽都沒有。


    可她總覺得,那裏應該有個黑漆漆的生物,用一雙金燦燦的眼睛看著自己。


    但等柏曦仔細去看的時候,又覺得記憶有些恍惚。


    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和父母一起生活,健健康康、無拘無束地長大了。


    然而那種少了一種東西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終於有一天,父母站起身,摸了摸柏曦的頭。


    遠處是一隻黑色的小貓站在石頭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而父母的聲音,落在她耳邊。


    “我很開心,我的寶貝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長成了一位善良的姑娘。”


    “我們很快就會見麵,不要擔心。”


    柏曦站起身,一瞬間從十幾歲長到了二十歲。


    然後走到小黑貓的身邊,彎腰把他抱起,小聲地說了句。


    “走吧,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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