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聽見這話,微微一愣。


    然後柏曦就看見他也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


    不是純粹地難過,也不是純粹地喜歡。


    好像是……


    既害怕大老虎出現,又害怕大老虎不出現。


    但就是一瞬間,柏曦就想明白了為什麽。


    大概是因為,皇權之上還有一個超脫凡俗的生物,會讓皇權受到損傷。


    但大老虎的存在又確定能讓國家變得更好。


    所以他對大老虎其實是信任又不信任的態度。


    嘖。


    柏曦有些嫌棄地癟癟嘴。


    看這位新皇的眼神也說不上多好,隻是轉過頭,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


    能在這個時代殺出一條血路的新皇,怎麽可能是那種看不懂臉色的人。


    所以在看見“仙人”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告退離開了。


    對於這種非人的力量,大家大多是惶恐害怕的,怎麽可能還會眼巴巴地湊上去。


    直到新皇走出很遠之後,柏曦才臉色一變,關上門簾,走到柏小黑的身邊伸出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毛茸茸的老虎腦袋,沒好氣地開口。


    “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好聲好氣地和他說話?”


    “柏小黑你怎麽這麽慫啊!”


    “你是一隻老虎,你還怕他?”


    柏小黑看著柏曦這般生氣的樣子,頭上的耳朵晃了晃。


    然後抬起半張臉大的虎爪,扣在柏曦的身邊。


    柏曦:???


    近在咫尺的老虎頭正在壓縮柏曦與他之間的距離。


    就聽見柏小黑開口說了句:“不要生氣。”


    “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漫長的生命告訴了柏小黑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


    人作為一個短命的種族,他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寶貴的。


    陪伴重要的人,是他們一生之中最為重要的事。


    所以柏小黑不想柏曦把有限的生命,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就算是為自己打抱不平,他也不想。


    但在柏曦看來,柏小黑這個樣子就是太“聖父”了!


    怎麽會有一隻老虎被人利用成這個樣子?


    被防備還被嫌棄!


    按照那位新皇所說的那樣,他能當上太子坐上這個皇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大老虎的功勞。


    可如今卻過河拆橋,什麽也不顧。


    而這隻大老虎居然也隻會在自己身邊,說著讓自己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開什麽玩笑?


    柏曦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怎麽她養的老虎就要受這樣的委屈了呢?


    柏小黑喜歡柏曦對自己的偏愛,甚至無比地享受這種偏愛。


    隻是看著新皇離開的方向,咽下了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


    沒有了自己的庇護,這個王朝注定活不了多久。


    他誕生於希望之中,毀滅在絕望之中。


    不過這些事,柏小黑不準備說給柏曦聽。


    這種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她,平添煩惱。


    而且……


    都說人要往前看,老虎一樣。


    想到這裏,大老虎用腦袋頂了一下柏曦的手心。


    像是在說。


    好了,不要生氣了。


    在這樣的動作下,柏曦也真的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內容。


    而柏小黑看著柏曦的眼睛,聽見了自己心髒跳動出不一樣的聲音。


    他仿佛聽見了春暖花開,百花齊放的盎然生機。


    也仿佛聽見了一根羽毛落在平靜沒有風波的湖泊上,一圈圈泛起不平靜的波紋。


    而那漣漪,卻把他平靜的心情全部擾亂,變得有些混亂不堪,最後凝結成了兩個字。


    ——柏曦。


    金色的眼睛裏似乎一直在追逐著柏曦的身影。


    從第一麵就一直如此。


    猶記得自己活了很久很久的柏小黑,在這一刻才意識到,或許自己從見到柏曦的第一眼就已經淪陷。


    他的身體本能比他的思緒更加快一步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想要接近這個讓他充滿好奇的人。


    於是他便這樣行動。


    隻是他的思緒不肯承認,還在搖搖欲墜,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這個世界上隻有咳嗽和喜歡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喜歡也會從眼睛裏流出來。


    不過他麵前的人是柏曦,看不懂這種喜歡。


    柏曦隻是覺得,這樣的視線似乎有些滾燙,讓她的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裏。


    最後隻能伸出手捂住老虎金色的眼睛。


    然後快速地岔開話題,說了一句。


    “你就裝作不在意吧,若是真的不在意,怎麽會再把第一個位麵定在這裏。”


    柏曦現在才意識到,為什麽自己的第以個位麵會是這裏。


    因為這裏的人沒有末日那些能人異士的異能。


    他們靠的隻有雙手和自己的意誌力。


    希望寄托於上層人的決策。


    他們身不由己,無處藏身。


    所以大老虎才會把第一個位麵定在這裏,因為若是柏曦不出手,他們真的會死。


    但即便是這樣,大老虎依舊不肯承認自己的偏心。


    咬緊牙關,咬定主意,就是說這些都是隨機的。


    柏曦想到這裏伸出手揉了揉大老虎毛茸茸的耳朵,在手中捏了又捏。


    看著柏小黑乖巧地躺在自己懷中,沒有一絲反抗。


    明明外表是兇悍無比的,偏偏內心卻是比誰都溫柔。


    即便是被人背叛,他依舊選擇幫助人類。


    柏曦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似乎安慰他的話語落在嘴邊都變得有些虛偽。


    於是她隻是關上了門小聲地湊近老虎的耳朵,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著。


    “既然我們今天沒有其他客人了,那就早點休息。”


    “聽說村長給我們送了豬腿肉,我給你做醬肘子吧。”


    “我的手藝可是可以出去開店的,非常好,可便宜你了。”


    柏小黑看著柏曦拙劣的話題轉移術,卻沒有煞風景地出言揭穿。


    他當著柏曦的麵,從一隻老虎變成了少年形態。


    甩了甩衣袖,整理了一下翹起的衣擺,身後的老虎尾巴卻沒有收迴去。


    然後轉過身任由尾巴不設防的出現在柏曦麵前,嘴裏卻在慢悠悠地說著。


    “好呀。”


    “卻之不恭。”


    柏曦的視線落在那靈活的尾巴上,過了半晌才恢複注意力。


    她摸了摸鼻尖,嘴裏說著:“吃就吃嘛,說話這般文縐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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