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灣,傳自遠古的五個村落,便是東域傳說中的北部五城,月城,座落在月牙灣腹地的中心之上,是北部五城中的主城,也是最繁華之所在,隻不過,這裏沒有高高的城牆,也沒有車水馬龍的街道,甚至連售賣仙法的靈行也沒有,與東都,四峰等大城相比,這裏少了些氣派,也少了些市儈,卻多了些恬淡,多了些安寧。


    蘇辰走在行人寥寥的月城主街上,唿吸著不一樣的空氣,感受著不一樣的鄉俗,卻發現連找人問路都是一種奢侈,幾番周折,才在一家古樸多塵的小小客棧中,找到一個無精打采地掌櫃,這才找到去月家的路。


    月城月家並不在城內,而在東南城外的一片竹林之中,正可謂茂林修竹,流觴曲水,而那水應該就是月牙灣的一個支流,幾間古樸簡單的草廬,結在竹林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之上,麵南而立,呈品字排開,而所謂的月家大院,不過是竹林為牆,繁花為笆罷了。


    蘇辰安靜地靠近,到底還是驚動了已然通靈的黑晨,黑晨悄無聲息地從林內竄出,直接將蘇辰倒,然後歡快地與蘇辰親昵,正如那年少的光陰,曆曆在目,而小布袋騎在黑晨背上,亦是上躥下跳,仍是一副孩童心性,蘇辰一邊搖頭,一邊微笑著打開衣襟,小布袋不忘做了個鬼臉,才依依不舍地進到蘇辰胸前。透過竹葉的縫隙,蘇辰依稀看見九妹正在堂前打坐,雙目緊閉,小嘴微張,吐納唿吸,有條不紊,倒也是有模有樣,淡綠色地光芒閃動,正是周遭竹林裏的木屬性靈氣,逐漸被她牽引,吸收,小家夥看上去著實不賴,短短幾日,便進步如斯。蘇辰會心地笑了笑,正欲上前,心內卻突然一緊,已經邁處的前腳到底還是收了迴來,就在他轉身欲走時,月關已然負手出現在他的麵前,一臉平靜地打量著他,也是淡淡地道;


    “不上去看看她嗎?”


    蘇辰亦是平淡迴道:“不看了,她在這裏,很好。”


    “很好嗎?”月關盯著蘇辰的眼睛,冷笑道:“其實你很清楚,她能這麽乖巧的聽話,不過是因為你,不過是因為我告訴她,跟著你,你還要分心保護她。這個孩子,很堅強。”


    蘇辰遲疑片刻,還是點頭道:“九妹很聽話,可是我不能帶著她,我即將要走的路,是連我自己都看不清,辯不明的灰暗大道,跟著我,她隻會受苦。”


    月關道:“既然明知道是暗黑的大道,深不可測,深不見底,不如就留在這裏陪她,豈不更好?”


    蘇辰搖頭道:“不留了,或許便是在那黑暗中,就有蘇辰的根吧。隻是那根深深地紮在汙泥之中,或許隻有我自己的痛苦與磨難才能衝刷吧。”不等月關迴話,蘇辰又躬身抱拳道:“前輩,九妹就請您悉心照看了,您能教出月影,月卉這樣優秀的女兒,九妹能跟著您,受您教誨,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吧。”


    聽到蘇辰說到月影與月卉,尤其是聽到月卉的名字時,月關雙目自然而然地閉合,又突然轉過身去,就以背影對著蘇辰,同時,隻聽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後,才道:“月卉之後,世間再無月卉,我隻道曾沒有教誨過她,也不想眼前這個孩子再像月卉一樣,為了一個並不相幹的人,那麽輕易地就放棄了性命。“


    蘇辰看著這個挺拔高傲的影,仿佛看盡了這世上所有的哀傷與無奈,月關給了月卉最溫暖純潔的父愛,而自己並沒有給過月卉任何東西,哪怕隻是一個嘴上的承諾,但是月卉卻義無反顧地為自己付出了最寶貴的東西,


    “前輩,對不起。“蘇辰的這一句道歉是深深地,而月關並沒有迴頭,隻是淡淡迴道:“罷了,罷了,小友既然已經明確了將來要走的路,那麽過去了的,便真的過去了,月卉不過是個過客,即便是眼前的這個孩子,也都將是一個過去,就交給我吧。“


    蘇辰朝著月關的背影,又拜了三拜,才道:“月卉不是一個過客,她永遠都在蘇辰的心裏,九妹也終究不是一個過去,我會迴來看她。”又是深深地一揖,蘇辰終於沒再迴頭,帶走黑晨就這樣輕輕地走出了竹林,微風輕輕地吹來,吹著竹林沙沙作響,而遠處藍藍地天際上,有一群大雁,正在成群結隊的飛翔,一會兒排成個人字形,一會兒排成個一字形,天空就是他們的家,娘曾經說過,大雁是這個世界上最忠貞的,總是成雙成對的飛翔,如果有一隻大雁不幸死去了,那麽另外一隻大雁絕不會獨活。


    “黑晨,或許愛情便是他們的根吧。而我們的根,就在太平鎮,是時候迴去一趟了。”


    離山,這座曾經寄托過太平鎮百姓美好願望的地方,蘇辰久別再臨時,它依舊是薄霧輕饒,神秘大方,那個關於青陽仙君關於愛情的動人傳說,沒有因為太平鎮的毀滅而消散,反而是越久越濃,越久越長,怎麽說也說不完,青陽湖,這個太平鎮萬千百姓埋骨的地方,湖水依然是那樣清澈,環湖而立的株株寒梅,無論春夏秋冬,寒來暑往,一直都在風中佇立,一直都在散發著隨風而舞的梅花,或許正是什麽人的心願吧。


    蘇辰看著這場飛在四時,下在四時的花雨,看著花瓣就緩緩地落在湖麵上,激起淺淺地水波,然後輕輕地蕩向遠方,總有一隻隻碩大的鯉魚,時不時就張開嘴巴,探出頭顱,也是輕輕地就吞下了他們。青陽湖中央,火鯉壇還是那個火鯉壇,隻是多了一些滄桑,壇下那條大大的鯉魚,蘇辰記得,它正是一重天界尊陽天水的真身,說到底當年在冰淩子的神奇水洞裏,蘇辰還曾欠下他一個人情。


    “黑晨,便從這裏開始,我們一個一個的來了斷,這裏是娘葬身的地方,也是我們終歸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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