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低沉的牛角號聲緩緩響起,聽到號聲的金軍瞬間如潮水般的向後退去,有些傷殘的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蜂擁而上的同袍踩成肉泥,眼看著金人退去,城牆上頓時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唿聲。


    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大家都是狠狠的抱在了一起,畢竟能從戰場上活下來,非常的不容易,有些將士甚至癱坐在了地上,絕望下迸發出的勇氣也隨著金人的退去而消散。


    一時間城牆上歡唿的,鬼哭狼嚎的,根本分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動靜,宗澤欣慰的點點頭,讓人盡快打掃戰場後,便帶著人去慰問將士們,一路上雖然宋軍仗著有大炮,壓製住了金人,可還是死了不少將士,有的甚至臨死的時候還是睜著眼睛,怒視著前方,而胸口赫然插著箭頭。


    宗澤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蹲下來,用枯燥的右手將將士的眼睛閉上了,見宗大人有些難過,副將劉敏德勸道“大人節哀,兄弟們沒有一個孬種,都是好樣的。”


    宗澤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抬起頭發現將士們都圍著自己,不禁有些傷感,明天過後又有多少人還能站在這裏,幹癟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後,對著劉敏德說“以我的名義通報四壁防禦使以及開封府尹,奏請重重的撫恤陣亡的將士,並照顧好其一家老小。”


    “末將遵命!......”


    大雪紛飛,寒風唿嘯,冷清的邊梁大街上,到處都是運送後勤的輔兵,和維持秩序的將士,偶爾也會有帶著腰刀的衙役四處奔走,這麽冷的天裏,沒有哪個百姓敢上街,昔日繁華的酒樓腳店也早已關門。


    “沈兄,你這是怎麽了?要不要我把大衣給你穿上?”看著渾身有些發抖的沈元,楊凡心中有些想不通,一個黃門侍郎怎麽著也混不到沒棉衣穿的地步吧。


    沈元踢了一腳腳下的積雪,望著街道上白茫茫的大雪苦笑道“這天越發的冷了,城中的木柴和木炭又不夠,所以日子難熬了些,哪裏像你家柴萬擔的,哎,人比人氣死人啊。”


    楊凡將大衣脫下披在沈元身上後,頓時被凍的一哆嗦,尤其是那西北風一吹,轉眼就把衣服吹透,楊凡有些慶幸今早出來時,穿了白月給做的棉襖了。


    “今年的確照往年冷的多,就連你家的木柴都不夠,可想而知百姓家中的情況了,可是如今金軍已經包圍了開封,木炭和柴火根本就運不進來啊,哎,難啊。”


    沈元知道楊凡說的是事實,可是就是不甘心,諾大的邊梁城冰冷一片,除了少數之家外,大部分都在忍受著凍霜之苦,這與他心中的孔孟之道極為不符。


    二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開封府,進入大堂後,才感覺好了些,正在擺弄火盆的衙役見到大將軍來了後,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隻留下二人坐在這裏烤火。


    “太冷了,朝陽,你想想辦法吧,一條街上的百姓可能都沒你家的柴火多,你少燒幾頓也就是冷點,他們要是少燒幾頓恐怕就會凍死。”說完便滿臉希望的看著楊凡。


    楊凡有些詫異,雖說沈元屬於性子醇厚之輩,可是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憂國憂民之輩,想不通的楊凡隻能把他歸結為成長的後遺症,眼見兄弟開口,楊凡不好拒絕,苦笑道“你這個沈扒皮,專門吃大戶啊。”


    “哼!我看沈元說的沒錯,就要吃你這種大戶。”一進門就撣落雪的李鋼氣哼哼的說道,他最看不得作威作福的大戶了,結果這幾點全被自己的學生占全了。


    沈元楊凡雙雙站起來行了一禮“見過老師!”


    李鋼將大衣脫下後,指著凳子說“都坐下吧”待三人都坐下後,李鋼將戰報放到桌子上說“金人的第二次進攻失敗了,我軍取得了勝利,不過我軍同樣出現了傷亡,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同樣的武器,金人的傷亡越發的少了,而我們的傷亡卻越來越大了,隻能說明金人正在找克製我們的方法,朝陽你怎麽看。”


    “迴老師,這是必然的結果,我們的武器全在出其不意,等到金人熟悉了後,必然會做出反製的法子,再想要取得大規模的勝利恐怕很難,不過先進的武器畢竟讓我們有了轉圜的餘地,接下來我們隻要將城池守住,拖垮敵人就是最大的勝利了。”


    李鋼點點頭,有些擔憂的敲著桌子“可是眼下這場嚴寒有些不好過啊,城中的守軍暫且還沒什麽問題,可是百姓們該如何度過,他們不但缺少禦寒的衣服,恐怕連果腹的糧食都不夠吧,你是不是.......”


    瞧著老師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楊凡苦笑著拱手“這場嚴寒的確難捱,恐怕最多十天後,城中就會出現大規模的凍傷凍死,餓死的情況,可是學生家裏也需要糧食和取暖啊,我不能讓白月薇兒和孩子他們受苦啊。”


    不料此話一出,氣的李鋼狠狠的拍了一桌子,大罵道“放屁,你楊家能走的都走了,府中隻剩下你的夫人和兒子以及幾個老仆,以為我不知道?我一個月前還聽說你家的仆人秘密的往家運木炭和糧食呢?做人可不能太黑了心呀....”


    楊凡暗罵了一聲李小二這個蠢貨,發財屯糧這種大事也不知道背個人,現在讓人家發現了,煩惱的抓了一把頭發對著李鋼和沈元說道“學生雖然藏了一點過冬的物資,可是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啊?”


    楊凡的這點小心思哪裏能瞞得過李鋼,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家中有多少?”


    “這個......木炭十萬斤,栗米三萬擔,糙米三萬擔、麵粉一萬擔、油、五千桶、鹽三萬擔。”楊凡有些尷尬的說道,記得當初馬氏要把所有的銀子都要拿走時,楊凡突然靈機一動,提前在江南和別的州購置了一批價值四十萬兩的物資。


    沈元愣住了,李鋼更是氣的哆嗦,良久之後才蹦出一句“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高價賣.....


    恩?


    李鋼恨不得將這個學生掐死,堂堂的侯爺,好歹也是聖人門徒,怎麽就掉進錢眼裏了呢,放著利國利民的好事不幹,偏要幹那挨千刀的買賣。李鋼是越想越氣,最後怒哼一聲“你好歹也是聖人門徒,我以前就是這麽教你的?”


    見老師生氣了,楊凡趕忙站起來解釋“老師誤會了,學生並非要喝民血,隻是想要通過正常的手段多賺一點而已,就好比城中的百姓,每家手裏可能都有點銀子,他們想要買米,可是現在城中的糧倉根本不夠,隻能限量供應,而且糧價也由糙米每鬥二十文漲到了五十五文,就這還是官府壓製的結果,學生手中有糧賣,他們有錢買,豈不是雙贏的局麵?”


    “你打算賣多少錢?還有,並是每個人都能買得起木炭和糧食的,一鬥兩鬥的也解決不了問題。”李鋼雖然很反感這種銅臭行為,卻不得不說楊凡說的有理。


    “迴老師,學生收購的時候糙米是十六文一鬥,按照市場價賣五十五文就可以了,至於糧食不夠的問題,還是有解決的辦法的,汴梁富甲天下,漕運更是四通八達,那些大戶家裏沒個三五萬擔的糧食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某些人家裏的糧食恐怕不比官倉裏少多少。糧價也是他們炒起來的。”


    一想起千牛衛那份摸底報告,楊凡就暗自心驚,汴梁的士紳富戶實在是太可怕了,囤積的糧食可以足足的夠汴梁人吃上一年半的,可惜各個都黑了心的裝窮窩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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