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一天,駱一航接到一個電話。


    次日,一輛掛著本市牌照的黑色奧迪停在了駱一航家門口。


    駱一航迎了出去。


    車子停穩後,駕駛室下來一位穿著白襯衫西褲白手套的年輕人,一副司機打扮,下車後恭敬打開後車門,然後就站在車邊沒動。


    後座一左一右,下來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輕人。


    這兩位看到駱一航後露出笑容直接走了過來。


    “您就是駱先生吧,你好你好,這位是農科院環境資源研究所的杜景教授,我是他的學生。”中年人搶先一步,給駱一航介紹身後的老者,杜景教授。


    這位杜教授身量不高,不到一米七,精瘦,臉上黑中帶褐,布滿了溝壑,滿麵風霜色,這是常年戶外活動,曬狠了啊。


    頭發濃密,花白,顯老。


    年紀明明隻有五十六歲,看上去六十多快七十了。


    又黑又瘦的小老頭。


    杜教授很和藹,主動伸手,笑道:“小駱同誌,終於見麵了,我對你可是多有耳聞啊,冒昧上門,沒打擾伱吧。”


    駱一航也緊走兩步上前微微躬身,雙手握住杜教授的手。


    粗糙,幹枯,挺有勁。


    同樣笑道:“杜教授您好,您的名字我也是如雷貫耳,可是我請都請不來的大神。您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其實吧,前幾天駱一航都不知道這位是誰,但是自從某位丁姓小間諜透露了消息之後,駱一航對他真的是如雷貫耳了。


    搜索過。


    農科院資深專家,研究員,博士生導師,農大教授,學術和技術帶頭人,先進工作者,百千萬人才工程,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有望60歲前補選為院士。


    可謂榮譽等身。


    同時也是丁蕊對門趙大姐看上的農院小哥的導師。


    那就是……


    駱一航跟杜教授打完招唿,又轉向邊上的中年男人,是中年吧,他們搞農業的年紀不容易看。


    “您就是趙姐說的……”後麵沒說,眼睛裏可往外冒八卦呢。


    “你好,我是齊若木,是杜教授的學生。你說的趙姐,應該是我小師弟,我可沒那福分,我孩子都兩歲了。”


    八卦錯人了,有點尷尬。


    駱一航趕緊把人往屋裏請,請杜教授和齊若木坐下,泡上茶。


    司機沒進來。


    坐下聊天,駱一航正在想找個什麽話題呢。


    杜教授先說話了,“小駱啊,我是早就想到你這裏來看看了,一直沒騰出功夫,這不正好要來陝南中醫藥研究所一趟,我一看地方,巧了,昨天到的,今天我就讓所裏派個車,一定得來你這看看。”


    “您對醫藥也有研究?”駱一航順著話頭問了一句。


    杜教授擺擺手,“我來找一些耐旱耐溫差的藥用植物,種到沙漠裏去,全國研究藥材的地方都快跑遍了。”


    “種到沙漠裏?”駱一航好奇道。


    “是啊,沙漠裏,山城交通大學有位易教授,發明了一種材料,可以讓沙漠裏的沙子,產生土壤一樣的物理效果。”


    “全國有七十萬平方公裏的沙漠,耕地麵積才一百四十萬平方公裏。”


    “這麽多的沙漠,不說多了,能有十分之一改造成農田,那就是一億畝。”


    “開玩笑的說,如果這事情真幹成了,這多出來的一億畝都拿來種大豆,大豆就不必進口了,飼料油料就能一直維持在低位,全國人都能吃上便宜肉。”


    說著杜教授自嘲道,“我研究了一輩子土壤,結果這沙漠變良田,福澤萬代的事業,卻讓個搞土木的給弄出來了。”


    齊若木跟著補充道:“沙漠土壤化已經研究了七八年,最開始的幾片沙漠改造已經可以進行應用階段,我導師這次就是應邀參與到規模種植後的土壤性狀研究中。”


    “對嘛,沙漠改造完了肯定得用上,得種東西。”杜教授接著說,“全種大豆就是開玩笑,農作物要種,藥用植物、牧草、樹木,什麽都得試試,不管哪個成功了都好。”


    “我這迴在全國找了十幾種沙菘,耐旱、耐高溫、生長快、提取物可以治療鼻炎的,我打算種了試試。”


    杜教授很健談,講話通俗易懂,滿嘴的大白話。


    反倒是他的學生,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蹦幾個專業名詞。


    杜教授參與的這個事業,沙漠變良田,任誰聽了不得豎起大拇指,太牛批了。


    ——


    一通閑談,大家的關係很快拉近。


    杜教授把茶杯放下,提議道:“小駱啊,帶我們去看看你家的田。”


    駱一航自然是不會拒絕。


    一行人出了院門,來到田裏。


    杜教授指著麵前這一片梯田問道:“這幾次采的土樣就是這裏的?”


    駱一航點點頭,問道:“原來土樣是發給您的啊,請問有什麽特別的麽?”


    “你是不是覺得你的田很特別,卻又不知道為什麽?”杜教授笑著反問了一句。


    駱一航點點頭。


    他知道為什麽,但是不知道在科學眼中是為什麽。


    “我是研究土壤的,所以我就從土壤方麵給你講一下我發現的東西。”杜教授解釋說,“我們從土樣中發現,土壤裏的微生物群落非常的豐富,且活躍。達到了一種穩定的平衡。”


    “這點是最神奇的,要知道,微生物的世界並不和諧,它們永遠都在鬥爭,互相吞噬,爭奪生存空間,此消彼長。”


    “你這裏卻幾乎湊齊了微生物種群,而且非常穩定且平衡,甚至都很活躍。”


    “這樣的土裏長出來的作物,自然就有些特別之處。”


    駱一航大概聽明白了,感情靈氣還能作用於微生物身上,原來自家東西好不是因為木,而是因為土啊。


    給駱一航大概講了講,杜教授指著田裏問道:“介不介意我再取點土樣?”


    “您隨意,千萬別客氣。”


    “好,小齊,把家夥拿來。”


    齊若木應了一聲,去到車子打開後備箱,拎過來好大一個包。


    打開,全是各種鏟子簽子瓶瓶罐罐,上麵有明顯的使用痕跡,年頭不短了。


    “這是杜教授的寶貝,去哪兒都帶著。”齊若木見駱一航好奇,介紹了一句。


    說話間取土的長杆筒鏟已經組裝好了。


    杜教授親自下田,十字交叉法取了好幾處地方的土樣,表層土,深層土都取了,拿小瓶子裝好,貼上標簽。


    拍拍手上的泥土,問駱一航,“你這裏就隻有這一片特殊麽?還有沒有別的地方?”


    駱一航沿著門口的碎石路往上指了下,“上麵還有一片,也是我家的。”


    “行,那就去看看。”


    說完也不耽誤,一行人開上車,去了台子上那片田。


    上麵這片可就茂盛了,大片大片蔬菜鬱鬱蔥蔥,好多都已經長成掛果。


    杜教授直接走進田裏,摸了一條黃瓜。


    示意了一下,征得同意後直接撅下來。


    也不洗,拿大手蹭兩下,蹭掉黃瓜上的小刺直接放嘴裏一口咬下。


    “謔,味道真不賴啊。”


    駱一航有意顯擺,“那可不,我家種出來的東西味道都好得很。”


    說這話的意思是為了引出一直以來都很疑惑的問題,“杜教授,您說這東西味道好是什麽原因啊?”


    杜教授笑笑,反問道:“你知道味道是什麽嗎?”


    “味蕾?營養?感知?生活習慣?”駱一航連著迴答了幾個名詞,都是他這些日子查資料查來的。


    杜教授搖搖頭,“全對,又不全對。味道的本身啊其實是遊離氨基酸,一種有機化合物,在生物體內以遊離態存在著。”


    “遊離氨基酸可以呈現能被人體感知的酸甜苦鮮等味覺,這就是味道。”


    “然後呢,動物經過幾千萬上億年的演化,不光是人類有味道的喜好,動物也有。通過嚐試無數種食物,就把對自己有益的味道,定義為好,好吃,美味,想起來就饞得慌。然後把對自己不好的定位為壞,不好吃、難聞、看見就想吐,如此等等。”


    “當然,這好與壞是大分類,個體有差異。”


    “所以啊,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是一個大命題,有機化學、人類社會學、動物演化、農學、生物學等等多學科研究課題。”


    杜教授好像是進入了上課的節奏,把駱一航當學生了。


    “再迴到你的菜為什麽好吃,人類意義上的好吃。”


    “我分析啊,還是因為土壤裏的微生物。”


    “你這裏微生物齊全且活躍,微生物分解的有機質夠全麵,夠多,所以作物不管需要什麽成分都能給供應上。”


    “材料充足且全麵,植物體內各種氨基酸都有生成。”


    “而你種植的都是農作物,農作物本身就是經過一代一代篩選的,以人的需求篩選。專門培育。”


    “人所定義為好的遊離氨基酸成分,充足且全麵,那自然是非常美味。”


    一堂課聽下來,駱一航恍然大悟,原來科學是這麽解釋的。


    以後有說頭了。


    咱的東西好,經過了農科院專家背書。


    杜教授談性被勾起來了,借著腳下這片田,跟駱一航,主要是他的學生齊若木,講起土壤微生物的各種知識。


    有機物分解啊,不同群落共生和競爭關係啊,有機質無機質轉化啊,酶啊等等。


    溜溜達達穿田而過。


    走到了另一頭。


    杜教授突然咦了一聲,說,“等等。”


    匆匆跨過田埂,走到對麵荒田裏抓了把土,又走迴來,抓起一把駱一航家田裏的土。


    “小駱啊,你這田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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