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近幾年過得很是風光,前唿後擁,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把當侯爵的感覺。


    尤其是嫪毐親臨自己封地的時候,那種一唿百應的場景,讓其還有些不太適應。一個已經習慣伺候他人的人,突然間,被一眾左右如眾星捧月一般對待,讓嫪毐很是受用。


    嫪毐也是暗自感慨,自己隻是一個有封地的徹侯,封地民戶也隻是萬戶,都有這種威風八麵的心態。


    那一國之君,外出巡視,君臨天下,該是何種何種滋味。


    嫪毐也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馬隊鏢師出身之人,如今成為享有封地之侯爵,行事處事當有侯爵的心思。


    隻是這侯爵之位來得太過意外,太過迅捷,如天降富貴,嫪毐一時還真有些恍惚。


    這侯爵該是怎樣才算眾人眼中的侯爵,嫪毐心裏沒底,之前他哪有多少機會見識,更別說體驗了。


    好在自打嫪毐躋身侯爵之位後,身邊再沒缺過獻計獻策之人,事無巨細,自會有人給他進言,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會有人提示。


    有人就進言,侯爵該將封地視為自家庭院,精心管護,要想方設法廣進財源,除此之外,還要廣收門口,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養士。


    嫪毐之前沒有想過這許多,可手下進言之後,他便欣然接受,一語點醒夢中人,這些個進言的言外之意,嫪毐還是略知一二。


    趙魏楚齊的四公子,哪個不是這般為之,若無廣進財源,如何引得有才之人投靠,若無得力門人,又如何能從容應變。


    供養門客的益處極是靈驗,嫪毐自以為會株連九族的不敬大罪,門客隻是略微點撥,便化為烏有。


    那時,太後趙姬與嫪毐才到雍城離宮,太後趙姬慌張失措的叫來嫪毐,嫪毐看著已被驚嚇到麵無血色的太後趙姬,也是心知不妙。


    太後趙姬語無倫次的說道,嫪毐,大事不好,哀家隻怕是有了。嫪毐還沒有子嗣,按說應該高興才是,可太後趙姬之言,讓嫪毐如墜冰窟,夏日炎炎卻一身冷汗。


    嫪毐嚇得六神隻剩一神,也是顧不得君臣之禮,用力拉拽著太後趙姬的胳膊,對著太後趙姬高聲問道,太後所言可是真話。


    太後趙姬麵色蠟黃,低語說道,哀家確信無疑。聽到太後趙姬的肯定之語,嫪毐眼前已是一陣昏暗,略做平複之後,嫪毐似乎不願相信趙姬之言,不解的問道,太後早已過不惑之年,怎地還能有此作為。


    太後趙姬也是自我疑惑,喃喃自語道,哀家也是不願相信,想來是之前久居鹹陽太後宮,身處盡是管束之地,以致哀家氣血不暢。猛然來至這雍城離宮,再無約束之憂,哀家自然氣順血暢,也就有了這受孕之體。


    嫪毐一聽這可如何是好,太後趙姬有孕在身,一旦傳揚出去,他嫪毐的腦袋連當天晚上的星星都看不到了。


    太後趙姬也是知道自己有孕在身的利害之處,她或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畢竟她是秦國大王的母親,再是身犯大錯,秦王嬴政也未必會對她痛下殺手。


    太後趙姬此時顧慮更多的是嫪毐,自己兒子是秦國大王,嫪毐與母後私通,嫪毐所處之罪,無需多想,無非是如何一個死法罷了。


    太後趙姬已是慌不擇言,不停的問道,嫪毐,快些想個辦法,再有些時日,哀家就該顯懷了,那時怕就遮掩不了了。


    嫪毐看著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趙姬,心裏也是暗自責怪自己,隻顧著男歡女愛,哪曾想過會有如此一劫。


    嫪毐眼看太後趙姬也是慌亂無主之態,自己一時也沒了主意,心想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自己還是得出去另尋他策。


    嫪毐安撫太後趙姬道,太後勿要太過緊張,此事尚還未到不可收拾之境地。嫪毐這就下去再尋良策,太後不必慌亂,一如往常便可。


    嫪毐從雍城離宮的太後宮裏出來,耷拉著腦袋漫無目的走著,心裏重複默念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嫪毐在雍城離宮外轉悠半天,沒想出能拿得地出手的應對之策,愈加心煩意亂,於是想去雍城找一家酒肆,一醉方休。


    嫪毐正想著從雍城離宮駕一輛馬車外出,迎麵遇到一個雍城離宮主事,此人常年在離宮看守和迎駕大王。


    嫪毐來雍城離宮之後,為避人耳目,也是廢了一番心思,將所有離宮人員悉數遣散,隻留了幾個離宮主事。嫪毐本想連那幾名主事都一並遣散,隻是一時難以找尋適宜之人補缺,才暫留這幾名主事至今。


    那主事見嫪毐神情恍惚,眼神無力,全無平日裏張揚之色,也是猜到嫪毐遇有難事。


    那主事輕快地趕在嫪毐麵前,躬身一揖,討好地說道,君侯這是去往哪裏,小吏路熟,願為君侯引路。


    嫪毐這會正在心煩氣躁之時,不是很想搭理這個離宮主事,隨口敷衍道,本侯有些心煩,出宮散個心,不勞費心。


    那主事緊緊跟在嫪毐左右,硬擠出笑臉,接話說道,小吏多年迎駕大王出巡離宮,做事一向細致周全,從無疏漏,看君侯似有不悅之情,君侯若是信得小吏,小吏願為君侯一掃煩擾。


    嫪毐一聽這離宮主事很會察言觀色,能多年迎駕大王出巡離宮,也該是細致周密之人。隻是太後趙姬有孕之事,乃是不足為外人道,非是親信之人,怎可言說。


    嫪毐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離宮主事,欲言又止,繼續敷衍道,本侯隻是有些許勞累,心念遠鄉親人而已,並非有何不悅之事,就不勞主事費心了,主事自便。


    嫪毐已是一番拒人千裏之外話語,可那離宮主事依舊緊隨左右,繼續陪笑著說道,君侯,小吏鬥膽自薦,隻君侯信賴,小吏願為君侯效犬馬之勞。


    嫪毐還是有些遲疑,古往今來,禍從口出的事例數不勝數,自己怎可將事關身家性命之事,說與這個隻數麵之緣的離宮主事。


    那離宮主事也是看透了嫪毐的心思,麵色景然地說道,君侯,恕小吏妄言,君侯所遇煩擾之事,該是由太後而起。


    嫪毐一聽離宮主事言及太後,臉上頓時顯出一驚之色,狠狠地瞪著離宮主事,厲聲說道,你這小小離宮主事,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侯麵前妄議太後,你是活夠了。


    離宮主事沒有被嫪毐斥責嚇到,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君侯,容小吏再多言幾句,若是君侯嫌棄,小吏這就退下。


    嫪毐沒有再惡臉相對,也不發一言,靜等著聽離宮主事的下文。離宮主事也是不再藏著掖著,直言道,依小吏所見,能讓君侯煩擾不解之事,絕非君侯自家之事。君侯從封地迴轉雍城離宮也才幾日,君侯家人早已被妥善安置於封地,君侯思念親人之說,也是敷衍小吏之言而已。


    嫪毐一聽離宮主事剖解的也是實情,也就沒有打斷,想看看這個離宮主事還能說出啥。


    離宮主事見嫪毐沒有打斷自己,頓感嫪毐已是有所心動,於是略做思索,又開口道,君侯在雍城離宮之內,猶如一方諸侯,又能有何事讓君侯煩擾。


    嫪毐一聽離宮主事說的很是有理,也就想再聽下去,神情已是有所期待。


    離宮主事一看嫪毐心事被自己說中,也就不再客氣,接著說道,如此一想,能讓君侯煩擾之事,必是事關離宮之內的太後一人而已。


    嫪毐這會聽到離宮主事言及太後趙姬,已無方才顧忌之心,就想聽聽離宮主事還能說出啥他能猜測之事。


    離宮主事也再不客氣,直言不諱地說道,君侯與太後相好之事,他人或許不知,小吏卻是隻一眼便已獲知。君侯大可放心,小吏迎駕大王巡視多年,服侍一眾隨行之人多矣,眼見耳聽私密之事也是不在少數。


    嫪毐一聽,這離宮主事是個膽大心細之人,隻是自己該不該信賴此人,這才是最為要緊。


    離宮主事見嫪毐對自己的大膽出格之言,並未現出惱怒之情,於是板起臉,極是正色地說道,小吏雖不知太後所遇何事讓君侯煩擾,然君侯若是能將小吏視做親信,小吏定當出謀劃策,已報君侯知遇之恩。


    嫪毐此刻也是心亂如麻,太後趙姬有孕在身之事,自己是毫無解困之策,這個近在眼前的離宮主事像是很有辦法之人。嫪毐也是病急亂投醫,索性信他一迴,若是再有拖延,事態更是難以掌控。


    嫪毐陰著臉,直直看著離宮主事,眼中已帶有殺氣,低聲說道,本侯今日所言,事關本侯身家性命,一旦說與主事,已是將本侯身家托付主事,主事若能破解,本侯自當厚報。若是不能破解,也就當如風過境,權當本侯從未所言。


    離宮主事一聽嫪毐這是要將自己視做可信之人,立時伏地拜叩,朗聲說道,隻君侯信賴,小吏定不負君侯。


    嫪毐此刻已被離宮主事說服,便將太後趙姬有孕在身之事和盤托出,說完後死死地盯著離宮主事,看看離宮主事是何麵色。


    那離宮主事聽完嫪毐說完,神色自若,隻沉思片刻,就言語輕快地說道,君侯,此事看似罪責極大,然破解之法也是不難。


    嫪毐一看離宮主事地淡定之情,心裏已然釋然許多,這離宮主事果然見過世麵,神情自若不說,這點時刻,已有應對之法。


    嫪毐也是心急,接著離宮主事話音就問道,主事既已有破解之法,隻管說來就是,此劫若是安然無事,本侯絕不虧待與你。


    那離宮主事不知心中有何果決之法,還未開言,眼神已是殺氣騰騰,讓嫪毐也是身後一涼,方才還是和顏悅色之人,一個念頭就已麵露殺氣。


    離宮主事陰著臉,生怕嫪毐聽的不真,一字一句慢聲細語地說道,君侯明日先將太後身邊服侍之人調至他處,切不可讓這些人等離宮而去。小吏明日從離宮之外另尋服侍太後之人。


    嫪毐聽完離宮主事之法,似乎並無破解太後有孕之身的後患,離宮主事建言將這太後身邊之人調去他處,該不會是想。


    嫪毐想到此處,又看了一眼,眼裏滿是殺氣的離宮主事,嫪毐心說,此人果決歹毒之心遠超自己。


    嫪毐此刻隻想能如何擺脫殺身之禍,也顧不得離宮主事會如何處置那十數名太後身邊之人。嫪毐尚還有些疑問,又追問道,太後


    身邊不可無服侍之人,主事欲從何處再尋他人。


    離宮主事冷靜地說道,小吏會在流民之中再尋些孤身隻影之人,派去太後身邊服侍,這太後身邊之人,要少之又少。今後雍城離宮之內,君侯要嚴加管束,凡太後身邊服侍之人,不可輕易放一人外出。


    雍城離宮護衛不得近至太後居所,隻君侯一人才可近身太後。


    嫪毐還有一事在心,想要說與離宮主事,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離宮主事見嫪毐欲言又止,也是淡然一笑,直言道,君侯可是在為太後身上的公子上心。


    嫪毐心說,這個離宮主事還真是個膽大心細之人,自己所慮之事,全在其思慮之內。


    嫪毐此刻全然將離宮主事當成了親信之人,對著離宮主事已是麵帶笑容,輕笑一聲之後,麵色和悅地對著離宮主事說道,主事心思縝密之極,本侯今日得遇,實乃萬幸,還請主事賜教。


    離宮主事見嫪毐早已無方才憂鬱之顏,神情自若,隻等自己說出善後之策。


    離宮主事見嫪毐最是想知道如何處置太後身孕,以及身後之事,麵露媚笑地說道,君侯,太後誕下公子之後,君侯與太後密而不發,隻管養在宮中,待稍大之後,便送出離宮去往君侯封地居住。


    君侯將公子交於自家親人撫養,等公子長至冠蓋之年,君侯再以收納自家宗親子侄過繼之名,將公子立為君侯子嗣。


    如此一來,君侯爵位由公子名正言順承繼,封地自然也順理成章為公子所有。


    唯有不足之處,便是公子要受些自小離家之苦,君侯與太後要隱忍骨肉分別之思。


    嫪毐一聽離宮主事這一謀劃,心中那叫一個歡喜,也是按耐不住,方才那些抑鬱煩擾之情,一掃而光,忍不住大聲叫好道,主事真乃本侯肝膽,這般謀劃甚合吾意。主事為本侯盡心獻策,為太後解憂,本侯絕不食言,明日前來離宮,本侯與太後自當當麵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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