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四月末開始,j州的天便不再有陣雨,這有一個星期了,一直都是風和日麗的天。


    餘生靠在*頭,渾身無法動彈,除了這顆還可以思維的腦袋,可以看到東西的眼睛,可以唿吸的鼻孔,可以吃飯說話的嘴巴,可以聽到聲音的耳朵,身體其他的部位似乎都不在屬於她。


    低頭,看著放在胸前的左手,陽光下,鴿子蛋的鑽石閃閃發光,她跟他結婚了,有婚戒,有兒子,有一個家,即便是她現在是殘廢,無法動彈,可又有誰能說她不幸福呢?


    對麵的房間裏,傳出一陣陣的歡笑,她被感染,不禁也嘴角彎起,兩個男人一個孩子,卻更像是三個孩子。


    似乎許久都沒見到陌生人了,所以對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門口的中年男人,她有些不安,驚慌失措地叫著:“崇聿!崇聿!”


    秦崇聿聽到聲音連忙從對麵的房間衝出來,睨了眼門口的男人,沒說話,快速來到她身邊,俯下身湊近她,她能聞到下巴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味,他胡須水的味道。


    “什麽時候醒的?”他溫柔地問。


    “剛剛。”其實她已經醒來至少十分鍾了,也發呆了十分鍾。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不餓。”她看向門口,“他是誰?”


    “不認識,我這就讓他走。”秦崇聿站起身。


    這時候餘生說:“我想,我應該記起他了。”


    秦崇聿看她,眼神探究。


    “我父親,對嗎?”


    餘建勇走進房間,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袋子裏全是點心,老遠就能聞到剛出鍋的泡芙的味道,香味濃鬱。


    餘生笑著說:“是泡芙,我聞到了。”


    好久沒吃了,餘生有些貪嘴,一連吃了十多個,還要吃,被秦崇聿阻止,“聽話,不能再吃了,再吃不好消化。”


    雖不樂意,但餘生還算聽話,“喝牛奶。”她說。


    一口牛奶喝進嘴裏,她皺起眉,“熱。”


    秦崇聿嚐了嚐,“不熱,再涼了喝著會不舒服,聽話。”


    “你吹吹嘛。”


    “好,再吹吹。”


    自從這次車禍,餘生黏人撒嬌的本性發揮到了極致,還淋漓盡致。


    秦崇聿將杯子裏的牛奶吹了幾下,原想敷衍過去,豈料她竟然不同意,這麽熱的天,還讓她喝這麽熱的牛奶,一會兒又要出汗,才不喝,“再吹吹。”


    “好,再吹吹。”秦崇聿又吹了幾下,見某人還不同意,隻能再吹。


    最後一直到熱牛奶變成了溫牛奶,餘生這才張開嘴噙住吸管。


    “這樣太涼了,喝了胃裏會不舒服。”秦崇聿端著杯子說。


    “又沒感覺。”餘生無意的一句話,惹得身邊的兩個男人同時變了臉色。


    吃完泡芙喝完牛奶餘生說她困了想睡覺,秦崇聿就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一個故事沒講完她就睡熟了,躺在那裏,似沉睡的嬰兒。


    “兇手還沒查出來嗎?”來到門外,餘建勇麵色陰沉地問。


    秦崇聿淡漠地迴答:“沒有。”


    餘建勇攥了攥手,眉目清冷,“藥讓她吃了嗎?”


    “沒有。”秦崇聿利索地迴答。


    “為什麽?”這話隻質疑,但更多的是質問,餘建勇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她既然已經忘了以前的種種不快樂,我又何必讓她再想起?這樣也好,每天她都快快樂樂的。”側臉看著大*上熟睡的女人,她安靜恬淡,嘴角勾起,應該是夢裏遇到了開心的事情。


    “愚蠢!”餘建勇氣得捂著胸口,放佛這樣一個事實他無法接受,良久,他緩過氣,正視著秦崇聿,言辭犀利不容他再有半點忤逆,“秦崇聿你給我記清楚了,從今天開始那藥她必須每天服用,一天都不能間斷,除非……你想讓她永遠躺在*上!”


    餘建勇說完轉身便走,沒有解釋,也不去看秦崇聿一點點從疑惑到錯愕,再到慌亂的眼神。


    走廊裏恢複了以往的安靜,靜得能聽到秦崇聿“嗵嗵”的心跳聲。


    “秦先生。”餘平安叫他,他這才迴過神,記起什麽,慌忙轉身走進病房,拉開*頭櫃的抽屜,翻找著。


    許久,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臉的挫敗,喃喃道:“怎麽會不見了?”


    秦成問:“找什麽?”


    “藥,餘建勇給我的藥,讓阿盛吃的,我沒讓她吃,我記得我放抽屜裏了,怎麽會不見了?”這一刻秦崇聿無比的慌亂,他甚至壓根就沒有質疑餘建勇說的話,他信了餘建勇說的話,因為他想要他的阿盛站起來,跟以前那樣。


    這段日子,雖然每天她都開開心心的,看似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無法站立行走,可每次她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她都會望著窗外發呆,無聲地落淚。


    有一次她說:“崇聿,你看鳥兒在樹杈上站著跳舞!”


    他知道,她也想站起來,像以前那樣,行走,跳舞。


    “你確定放在抽屜裏了嗎?”秦成將一個個的抽屜抽出來,將裏麵的東西倒在地上。


    秦崇聿十分的懊惱,抓著頭發,“我記得就是放在這裏麵了,可現在找不到了。”


    “我看看。”秦成安慰他,自己的心裏卻也是緊張的,剛才餘建勇的話前麵的他沒聽到,但最後一句,他聽到了。


    --除非,你想讓她永遠躺在*上!


    也就是說這藥能治好阿盛,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


    秦成問:“什麽樣的瓶子?”


    秦崇聿說:“白色的,上麵有使用說明,手寫的。”此時他正趴在地上朝桌子下和*下看,但願是他不小心給碰到地上了。


    “是這個嗎?”餘平安出去又進來,手裏拿著一個白色的藥瓶。


    秦崇聿抬頭看去,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快給我看看!”如果他沒記錯,瓶子應該就是安安手裏拿著的那個。


    餘平安遞給他,他慌忙接過,看了看說明,又打開裏麵看了看,從外觀來看應該是沒錯,“怎麽會在你那裏?”


    餘平安撇撇嘴,“你難道忘了嗎?你給扔垃圾桶了,要不是我偷偷撿起來,現在都在垃圾場,你要去垃圾場找。”


    秦崇聿激動地摟住兒子親了幾下,然後站起身,取出一粒藥走向門口,交給手下,“去化驗成分,看是否跟上次的一樣。”末了,又交代一句,“我要最短的時間看到結果。”


    “是。”


    餘生睡得很沉,屋子裏這麽大的聲音都沒將她吵醒。


    中午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秦崇聿原本是在給餘生剪手指甲,卻打起了盹,頭一下一下地點著,像是在釣魚。


    “崇聿,釣了多少魚了?”秦成倚在門口打趣。


    秦崇聿一個激靈坐直身體,看了眼*上,阿盛還在睡著,他揉了揉眼睛,將指甲刀放在桌上,起身在餘生身邊躺下,“睡一會兒,困死我了。”


    秦成皺眉,“要睡去安安房間睡,你這樣會擠著阿盛的。”


    “才不會,我抱著她睡。”


    “……”秦成無語,更確切說有些不悅,狠狠地衝著那個背影瞪了一眼,將門虛掩,然後去了對麵的房間。


    “咦,大秦,你有聞到一股酸酸的醋味嗎?”剛一進門,就聽到某個生怕靜著無聊沒事戳事的小家夥調侃的話語,他皺眉,“小屁孩你懂什麽,趕緊學習!”


    餘平安瞄他一眼,低頭看著跟前的數學題,語氣輕佻,“惱羞成怒了。”


    秦成的臉僵了僵,又紅了紅,本是事實,可被一個孩子說出來,還是很沒麵子的,不想理他,他索性去了辦公區。


    秘書把需要批閱的文件發到他的郵箱,他點開查看,卻無意間瞥到收件箱裏有一封匿名郵件,時間是今天淩晨三點整發來的,應該是預設時間,主題空白,附件是個壓縮包。


    是什麽玩意兒?


    秦成皺眉,將附件下載在桌麵,電腦沒有提示是病毒文件,所以他就點開,是幾張照片,每張照片上都有趙蘭和一個男人,看起來是跟蹤拍攝的照片,有在停車場,有在咖啡館。


    這照片發給他做什麽?趙蘭幽會男人跟他有什麽關係?


    正疑惑,他忽然覺得照片上的男人有些麵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思索了片刻,他點開電腦上的一個文件,是一個視頻。


    那個男人不是王大雷嗎?


    秦成臉色大變,鐵青無比,趙蘭跟王大雷認識?


    體內像是有隻猛獸在叫囂,隨時都要衝破束縛。


    趙蘭,這件事竟然跟趙蘭有關!


    秦成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大口地喘著氣,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憤恨,那個賤女人,竟然對阿盛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也隻是片刻的工夫,這個幾乎要起來去找趙蘭算賬的男人瞬間恢複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氣俯身湊近電腦屏幕,死死地盯著那一張張不是非常清楚但足以看清楚裏麵人物麵孔的臉,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許久,他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似是怕屏風那邊的餘平安聽到,甚至在打電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也一直盯著門口。


    然後他掛了電話,電腦的右下角彈出一個對話框,他點開,將壓縮包發了過去,順便又打了一行字:務必保密,鑒定後將照片銷毀。


    那邊迴複一個字:好。


    做完這一切後秦成合上電腦,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似是在平複自己剛才的情緒,之後他若無其事地去了隔壁。


    餘平安正在念一道題,“一棵樹苗17元,買4棵送1棵。一次買4棵,每棵便宜多少錢? ”


    “3塊4。”秦成脫口而出。


    餘平安看著他,眸光裏不是佩服竟然是質疑,“大秦,你是不是提前看了答案?”


    現如今,餘平安問秦成叫大秦,問秦崇聿叫秦先生,問餘生叫阿盛,秦成其實特想知道,他問餘建勇或者秦立叫什麽?


    “安安,今天餘建勇來了你怎麽沒跟他說話?”


    “不想跟他說話。”


    “可他是你外公。”


    “哎呀,你不要轉移話題啦,我就知道你肯定提前看了答案,不然你怎麽一下子就知道是3塊4。”顯然,餘平安並不想深入這個話題。


    有時候秦成就在想,一個四歲的孩子,他的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聰明固然好,比如現在,他在看的數學題,其實是小學五年級的,可有時候太過於聰明未必是件好事,孩子還是單純一些,有屬於他那個年齡段的思維就可以了。


    “是啊,我提前看了答案,不然我怎麽會知道呢,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餓,我要學習呢。”


    “你學吧,我出去走走。”秦成覺得自己需要思考一下,倘若一會兒羅華打來電話告訴他照片不是合成的,他該用什麽方法讓趙蘭生不如死。


    “去哪兒?我也要去!”整日憋在這醫院,餘平安覺得自己都要生毛了,他好想出去跑一跑。


    秦成轉身看著他,一臉的同情,“你現在不能出去,隻能在這個房間和阿盛的房間活動,別的地方不能去,尤其不能出去吹風。”


    “天呐!”餘平安憤憤地砸著跟前的課本,“可我都要長毛了!每天都在這裏,煩死了!煩死了!”


    秦成輕聲歎息,深表同情,“我理解,要不這樣,我給你身上的毛洗一洗?”


    “不要!我就要出去!今天天氣好,我就出去一小會兒。”


    “一分鍾都不可以,好了,我也不出去了。”秦成在沙發上坐下,氣得餘平安掄起課本朝他砸去,“大秦,我討厭你!”


    討厭?討厭你也改變不了我是你老子的事實,秦成伸手接住課本,低頭看著,在看到旁邊手寫的另一種解題方法的時候,他皺起眉,“安安,你告訴我這是你寫的嗎?”


    餘平安白他一眼,“不是我寫的難道還是你寫的嗎?”


    秦成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他能用可怕來形容嗎?才四歲的孩子,這將來長大了豈不成精了!


    “看什麽看?你不信?”


    “信,我當然信!隻是,安安,這都是誰教你的?”


    “老餘,阿盛,還有就是我自己上網搜的,怎麽了?難道錯了嗎?”餘平安十分肯定,“不可能的!”


    秦成捏了捏眉心,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天才,也沒這麽高的智商,所以這孩子如此聰明的天分應該全部遺傳他媽媽的,也是,阿盛從小就是個神童,所學的東西曆來都是過目不忘,所以這樣想想,也不足為奇了。


    老餘?是餘建勇?


    這稱唿,還不賴,那秦立是不是就是老秦了?還好,他隻是大秦,比老秦好聽多了。


    “安安,你過來。”


    “幹嘛?”餘平安屁股釘了釘子一般,沒有動,小胳膊環抱胸前,一臉得瑟,有事你還不過來,還讓我去?想得美!


    “等你好了來年不去幼兒園了吧。”


    “為什麽?不去幼兒園去哪兒?”


    “直接上小學。”


    餘平安咬了下嘴唇,有些挫敗,他說:“媽媽不讓,媽媽說我四歲就要上四歲應該上的學校。”


    --叔叔,你知道嗎?其實我現在特別想迴到小時候,跟同齡的孩子一起上學,一起玩耍,一起長大,我沒有朋友,尤其是同齡的朋友,長這麽大,我就隻有你,有崇聿,還有一個讓人討厭的端木離。


    說這話的時候餘生十歲,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和冷靜,他迴來給她過生日,那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她成長中所出現的問題,直到又隔了好多年,有一次他給她打電話,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可那時候已經晚了。


    她那天很不開心,說崇聿跟他的朋友們出去喝酒玩了,不帶她,嫌她太小不方便,她在電話裏說了很多,有件事他記得特別清楚,她說:“叔叔,為什麽她們都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很努力的跟她們玩,可她們總是嫌棄我,說我這也不懂,那也不懂,說好的出去玩叫上我,可每次她們都是自己去了,迴來才告訴我,我很難過。”


    那年,她十三歲,班裏的同學最小的都比她大了三歲。


    她十三歲的時候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大學,但一直休學了三年到十六歲才正式入學,當時是他跟崇聿商量後的決定,擔心的就是年齡太小她不適應,可十六歲還是早了。


    如今她讓安安四歲上他該上的學,就是怕將來有一天這個孩子會跟她走過的路那樣,充滿了後悔和不快樂。


    她是正確的。


    “安安,媽媽說的對,你四歲就要上四歲的學校,等你將來長大了你會發現其實這樣看似不好卻是為了你好。”


    餘平安點頭,“我知道,媽媽是怕我沒有朋友。”


    一句話說得秦成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太聰明了,果然不好。


    緊接著,餘平安的話更像是在秦成的耳朵邊點燃了一枚炸彈,炸得他許久都沒清醒過來。


    餘平安說:“剛才你在給誰打電話?雖然你的聲音很低很低,可我還是聽到了,怎麽辦?”


    秦成懷疑的眼神鎖視著他,“你聽到了什麽?”他在試探,試探他到底說的是真是假,他自認為自己的聲音很低了,應該不會被人聽到。


    “真的要我說嗎?”餘平安側身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打開,找到了走迷宮的遊戲,抿起嘴唇,似是在笑,他最喜歡這個遊戲,雖然每次他都是很快就找到了出路,但他喜歡的是一級一級的難度提升。


    “……當然。”秦成的心裏此時已經沒底了,他不曾發覺,自己臉色緊繃,就連拿著書的手都緊緊地攥著。


    餘平安抬眸看他一眼,然後盯著屏幕,不緊不慢地說:“羅華,我給你發一組照片,你給我看一下是不是合成的,要保密。”


    秦成瞬間如遭雷擊,拿著書本的手僵了又僵,臉色也不是一般的難看,如果他沒記錯,他的原話就是這樣,一字不差!


    “你偷聽我打電話?”


    “我很無聊嗎?是你聲音太大好不好?”


    “你剛才說我聲音很低很低,怎麽又說我聲音太大?你前後矛盾。”


    餘平安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朵,“自從左耳朵受傷後,這個右耳朵聽聲音就特別的清楚,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末了,他補充一句,“大概,天才都是這樣吧。”


    秦成暗自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好在他後來是打字,不是講電話,否則這小子豈不又聽到了?看來以後說什麽還要背著他點才行。


    這時候,卻又聽餘平安說:“你那點心思我還是知道的,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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