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現在都不需要你了。”


    盤瓠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你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獨占先生?明儀陽,我放你進來是因為先生的確拿走了你的眼睛……但是,我忍了上次,不代表我會忍這次!”


    明儀陽絲毫不懼,嘴角噙起略帶冷酷的笑容:


    “如果你想讓你家先生難做,你現在就可以鬧大,要試試嗎?最後會發生什麽,是你能控製的嗎?”


    被拿捏住的盤瓠呲出鋒利的犬牙,明儀陽則握住門把手,語氣涼薄:


    “我建議你先迴家找找老婆,給自己放個小假,這樣對我們都好。”


    盤瓠怒氣勃發,想要從人變身為獸的征兆剛剛露出,就忽然如泄氣的皮球般恢複了人的形態,深吸一口氣後,露出妥協的表情:


    “……你,好好照顧先生。我會再過來的,如果你照顧不好先生……”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青年冷冷地把話丟迴去,嘭地關門,直接送客。


    轉身,他就看到站在走廊裏的言祈靈。


    男人穿著昨晚換上的居家服,鬆鬆垮垮的棉質襯衣有一種難言的柔軟,米色的長褲耷拉在腳踝處,慘白的腳與地上的深色木板形成鮮明對比。


    光傾斜著從他背後的地板照亮腳踝處,使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灰蒙蒙的亮色陰影裏。


    不知道把剛才的對話聽進去了多少。


    明儀陽下意識想要說點什麽,可真要開口了,他卻覺得一點都沒有什麽好辯解的,無論對方聽到的是多還是少,反正對方已經沒有辦法擺脫自己了。


    他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把對方當成雕塑般,快速路過。


    快要進廚房的時候,他聽到男人在背後問:


    “中午吃什麽?”


    腳步微頓,他說:


    “黃酒紅燒肉。”


    心底忍不住就此湧上點不自知的在意,他動了點小心思,想讓對方幫自己重新係下圍裙腰帶。


    但轉身的時候,走了已經空無一人。


    青年獨自站在走廊裏,忍不住浮現出一點自嘲的笑意,又很快撫平下去。


    默不作聲地進了廚房,明儀陽看著這個寬敞明亮唯獨裝修複古的屋子,內心塞滿了蘸滿水的棉花,這些棉花堵在胸口,重得晃蕩起來。


    這也正常。


    他隻能這麽告訴自己。


    畢竟比起他,肯定是盤瓠跟言祈靈的年月更長,現在他這樣強勢地把盤瓠趕走,就算是言祈靈那種八風不動的個性,也很難一點表示都沒有吧。


    但沒關係。


    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無間主沒有感情,他也不需要對方有感情,他隻是……單純的滿足自己就夠了。


    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這樣強求下去,大不了與言祈靈一拍兩散,反正這個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的。


    難受的隻有作為人類的他而已。


    把案板上切好的肉放進碗裏,明儀陽剛打算熱鍋,身後的廚房門就被人打開了,男人清透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


    “這是之前朋友送的五十年的窖藏黃酒,女兒紅,用這個燒紅燒肉是最好的,你試試。”


    原本沉鬱的心情在瞬間騰雲駕霧,進入天堂之中。


    明儀陽想要遏製這種飄飄然的活躍心情,但實在沒有辦法抑製,他甚至無法控製自己轉身去看言祈靈的動作。


    在腦子發出指令之前,他的手就已經接過了那一支裝著女兒紅的酒瓶。


    翻過來把瓶子看了一眼,他看向麵前含笑的男人,故意問:


    “這麽好的酒拿來給我糟蹋?”


    “做菜怎麽算糟蹋。”


    言祈靈有些詫異,仍然是笑著的,好像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酒是用來喝的,倒進杯子裏是一種喝法,放進菜裏也是。況且你是個有譜的人,無論如何也談不上糟蹋。”


    明儀陽頓了頓,緩慢地吐出一口氣,轉過去很輕很輕地歎氣:


    “……你要是一直這樣,我也認了。”


    “認什麽?”


    罕見的,言祈靈突然抓住他話語裏含糊不清的部分反問。


    明儀陽沒有說話。


    男人卻自下而上地仰頭,特意繞到他的側麵,報以專注的目光:


    “你我之間,沒有認或不認,我們都隻是做出了一種選擇。你做了,我也能做。既然做了選擇,就要承擔後果,無論這後果是甜是苦,該是我們的,就該認。”


    “是。”


    明儀陽同樣迴以不曾偏移的注視,說:


    “今天的紅燒肉不會讓你失望。”


    言祈靈微微一笑:


    “太好了,好久沒吃這道菜了,嚐嚐明師傅的手藝。”


    “叫明哥。”


    青年顯出幾分輕鬆的


    楠


    自得笑意。


    言祈靈並沒有滿足他這個荒誕的提議:


    “讓我叫這個也不怕折壽,還是叫你小明好了。”


    他說完後又陷入思忖:


    “小明似乎有些太大眾了,你有小字沒有?”


    “沒有,現代人誰取那個名。”


    言祈靈倚靠在流理台旁,望著青年忙碌的背影,念念有詞:


    “……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裏明。叫你雲衢如何?”


    “哪個衢?問渠那得清如許的‘渠’?”


    “行中有翟的衢,雲衢乃指雲中月的軌跡,‘長伴雲衢千裏明’頗有寓意,恰好你的姓氏是明,與此句唿應甚佳。”


    “你喜歡就好。”


    明儀陽沒有什麽意見:


    “你如果高興叫我小明也行,我又不在意。”


    言祈靈置之一笑。


    窖藏的女兒紅在塞子拔開之後,酒香滿溢整個屋子。


    於言祈靈而言,他是自有了這具身體之後才有了屬於人的所有體感,對於能品嚐到食物味道這件事,他向來珍惜。


    明儀陽的手藝的確也不負他拿出的那瓶女兒紅。


    五花肉入口即化,湧出的汁水夾著黃酒特有的甜香味在口腔中爆開,和著軟糯的肉一起流進喉嚨裏,以溫暖的姿態進入胃中。


    濃濃的酒香味直到菜吃完了還沒有散去。


    於是原本明儀陽要開車迴家的計劃擱淺了,廣市的交警嚴厲,他雖然是嚐了酒做的菜,但萬一路上遇到交警要求吹氣還是有些難以應付。


    兩人磨蹭到傍晚才堪堪出門,恰好遇上晚高峰,一路堵車才終於駛入大平層的地下停車場。


    作為司機,明儀陽罵罵咧咧了占車道和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其它司機一路,而言祈靈始終噙著笑意聽他抱怨,似乎這裏麵有什麽尋常接觸不到的趣味,隻由他才能品鑒出來。


    摘下遮陽的墨鏡,明儀陽領著言祈靈進了電梯。


    他的家不常歡迎客人,上次來人還是池子鶴把突然看不見的他送去醫院的時候。


    情緒在熟悉的環境裏起起伏伏,不過他麵上沒有顯露出分毫異樣,讓人看不透他實際上的心情。


    他們走進樓道,明儀陽直接指紋解鎖。


    門剛推開,下意識要去摸燈的開關的明儀陽驀然發現客廳裏光芒大盛,燈火通明。


    第135章 現實:阿瓦


    明儀陽的眉微微擰起, 在思索自己是否有忘記關燈的行為。


    言祈靈接下來的話卻打消了他的顧慮:


    “有人的話,我或許先迴避一下?”


    放在身側的指微微一動。


    明儀陽把門敞開,態度比想象中更為冷靜:


    “不用, 進來。”


    自從失去陰陽瞳之後他的五感也隨之退化, 所以第一反應是自己忘記關燈。


    但言祈靈既然說出這樣的話, 說明他已經感覺到裏麵有人了。


    如此堂而皇之進入到自己房子裏的人,除了池子鶴目前應該隻有那個人……


    無論如何都能應付的對象。


    言祈靈沒有馬上行動,而是輕輕歎了口氣。


    他流露出些許拿明儀陽沒有辦法的態度,脫鞋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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