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在雷雨中有種捉摸不定的模糊感。


    他把手裏的毛巾搭在浴缸邊上, 剛想起身,五指就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緊緊覆住,屬於青年人高大身軀的陰影, 猛然籠罩過來!


    重物入水的聲響很大, 卻被劃亮的雷電轟鳴所掩蓋。


    白襯衫被快速侵染, 隱隱露出青年肌理分明的漂亮肌肉,他垂下來的眼睫上沾了星星點點的水珠。


    那水珠順著睫毛尖落在言祈靈的麵龐上,仿佛冰麵接了天上掉下來的一滴雨,很快就化作冰冷中的一員。


    這人擁有斯拉夫人特有的高挺五官,眼窩卻尤為深邃, 在僅餘薄光的暗室中, 這便構成近乎黑白的光影,以幹脆利落的方式, 完美分割。


    他的輪廓本就無可挑剔, 在這一刻, 更是俊美得令人發燙。


    人類特有的溫熱氣息吹拂到鼻尖, 言祈靈嗅到佛手的香味, 這氣味卻讓他聯想到了雨後的藍色鳶尾。


    而麵前的這個人, 無須再做什麽, 便已散發出巨大的荷爾蒙誘惑力。


    言祈靈沉默著。


    沒有阻止也沒有推拒, 他維持著躺在浴缸裏的狀態, 任由對方熾熱的長腿擠入浴缸兩側,嚴絲合縫地將他壓在浴缸裏。


    青年修長的指帶著薄繭,有力且滾燙,仿佛發了高燒的人才有的體溫。


    這手指緊緊扣住他的下頷, 手背上交錯的青筋因為克製而鼓起。


    手的主人逼迫他正視自己,就像被丟棄的大狗用腳不斷勾著舊主的褲腳, 不肯對方再以忽視和逃避的心情來麵對眼前的一切。


    “終於舍得出來了。”


    青年的嗓音帶著隱忍的怒火,這怒火燒得他發出來的聲音帶著炙熱的啞。


    可以說是生氣。


    也可以說是欲望。


    怒與欲的交織雜糅在青年罕見的克製裏。


    言祈靈雖然很久沒有被人這樣作弄過下巴,但這次他心底卻沒有任何厭惡或者無聊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明儀陽根本沒弄疼他,或許是他對於這個人有虧欠,亦或是。


    他貪戀著這樣的溫度。


    活著的,情緒飽滿的,溫暖熾熱卻不會燙傷的,獨屬於人類的溫度。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青年人的吐息夾雜著輕微的唿哧聲,像條在唿吸的小狗,既想親昵,卻又因過往的陰影而懼怕著不敢上前,隻能克製著,維持表麵上基本的平靜。


    言祈靈丹唇輕啟。


    然而他的嗓音,也在不知不覺中沙啞了:


    “你想聽什麽。”


    青年雪白的睫毛垂下,短暫的靜默裏,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某種絕望過後認清現實的無聲嗤笑。


    最後,他說:


    “算了。”


    獨屬於青年人有力結實的軀體貼近過來,連同他滾燙的雙唇,重重地印在言祈靈半啟的唇齒間,攪弄。


    這毅然決然的力道把言祈靈摁迴了水底。


    他們夾在冰冷與高溫中,半池水快速被擠壓出去,瘋狂湧出浴缸,嘩啦淌了滿地。


    但無人在意。


    浴缸裏的吻沒有氧氣的支持,隻餘抵死纏綿的決絕感,夾雜著撕咬間劃破的傷口,帶出暈紅的鐵鏽味。


    青年人的軀體高大且沉重,他壓得這樣緊,帶著某種同歸於盡的狠意,寧可自己溺死在這池溫柔冰涼的水裏,也不願仰頭唿吸一口空氣。


    他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抱住了男人勁瘦的腰,五指張開,大掌緊緊地貼在這人的後腰,不肯對方掙紮或者抬頭,隻讓對方無限貼近自己,以一種要把這人揉碎在自己身體裏的力道。


    言祈靈開始掙紮,不過他這次不是為了自己。


    他推搡著青年猛地從水裏坐起來,任由頭發淩亂,衣服濕透,他伸手捋起青年因為被水打濕而垂下的銀發,直視著對方不再被亂發遮擋的視線。


    “別發瘋。”


    他語調很冷,但沙啞的嗓音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靜。


    他起身,想要抽離這個逐漸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麵,但手腕卻被人緊緊拉住,隨後是從後背伸來的手臂


    青年幾乎在用全身力氣在抱他。


    這擁抱滾燙得要讓水都沸起來,連帶著冰冷的男人都無法抗拒在這樣的懷抱裏融化。


    “我發瘋,嗬。”


    青年在他耳畔重重地喘了口氣:


    “是,我就是在發瘋。”


    脖頸被人死死咬住,言祈靈忍耐地閉起雙眼。


    但明儀陽卻沒打算放過他,那拽住他手腕的手繞過他的肩膀,再度從後麵扣住他的下頷。


    脖子上被啃咬的力道鬆開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年埋在他脖頸處的吐息: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作為無間主,你有沒有如願?”


    不等言祈靈迴答,睨著他脖頸的青年忽然低笑了一聲:


    “……還以為什麽都不會留下。”


    言祈靈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聽得懂青年語氣裏飽含的嘲諷和譏誚。


    他耐著性子,嚐試把非理智的局麵掰迴更正常的談判場麵:


    “我知道,清都紫薇陰陽瞳對你而言很重要,隻是抹掉你的車票並不算太公平。你可以提別的要求,隻要我能滿足的,就會盡力滿足,你不用這樣。”


    說完這句話,他立時感覺到箍在腰間的手臂愈發緊了,幾乎要把他勒斷。


    青年的吐息仍埋在他脖頸,檸檬清新劑混雜著佛手的清香,搭配上因欲望而沙啞的嗓,在無形中添加了幾分難言的躁動。


    明儀陽望著完全被控製在懷裏的人,以貪婪的欲求注視著對方被水打濕的黑發。


    他的視線順著發間凝聚的水珠,直跟隨到水珠滑落至發梢,最後滲進男人慘白的皮膚表麵,化作一股水流,跌進領口,沒入陰影中。


    他輕吐灼氣:


    “我,要,你。”


    作為無間主不該有的一股酥麻感從皮膚交接的地方傳來。


    言祈靈仿佛是被這種感覺駭住,竟然一時間無法做出任何迴答或者舉動。


    但明儀陽卻不會停。


    他將這個人隱忍的沉默當作默許,於是自己也在沒有迴應的沉默中,毫無耐心地把對方摁在了浴池邊。


    他並不是渴求身體上的快感,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他放棄了追求情感裏所謂的彼此信任和赤誠相對,隻想要在即將燃滅的餘燼裏抓住點什麽。


    是的,他就快要燒盡了。


    在言祈靈把他裹入那個紅繭裏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燃燒自己的情感,去追逐一個虛無的夢。


    之所以撐到現在,是因為寧願這個人張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


    哪怕是厭惡,哪怕是冷淡,他也認命。


    但真的等這人毫無感情地張開眼眸,對他報以平靜注視的時候。


    明儀陽才領悟,他不甘心。


    哪怕最後的結果是被無間主毫不留情地殺死,他也非要刻印下什麽,至少是要讓言祈靈有所忌憚的後果,不然。


    他不甘心。


    飛蛾撲火,而火隻是那樣平常地燒灼著。


    隻是這樣。


    他不甘心。


    撕開黑色綢衫的扣子,崩裂的盤扣劈裏啪啦掉落在地,吞沒在雷電的轟鳴裏。


    他的手伸入鬆散的胸襟,在陰影裏抓揉。


    明儀陽對這種事並無經驗,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小時候所待的環境,足夠他懂得大部分取悅男女的方法。


    他原本粗蠻的手段急轉直下,在克製中化作忍耐的溫柔。


    但這手卻被男人反過來扣住,以一種不容妄動的力道,死死地壓製住了他。


    言祈漂亮的桃花眼在陰鬱的氣氛中流轉,薄淡的紅藍光線在暗處快速交錯。


    他說:


    “抱歉,這個要求。不行。”


    “你不是說隻要你能滿足的,我就能提。”


    刻意加重了五指的力度,青年發出的嗓音裏有種咬牙的憤恨和欲望燃起的迫切:


    “要反悔?”


    言祈靈沒說話,隻是仍然維持著限製的姿勢,像樽凝固的雕像,維持著無言的固執。


    或許他也沒有想清楚局麵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的,為何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有製止,而是選擇了放任。


    放任對方肆意撫摸自己的身軀。


    到了現在,就像他又一次沒有信守諾言的憑證。


    盡管已經許久不再湧現人類應有的情緒,但言祈靈不喜歡這樣。


    他太久沒有處理過這種真實的情感,以至於到了現在,慣常能夠使用的技巧和手段,在這種場合中,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明儀陽胸腔中湧動的怒火更甚,原本的忍耐變成想要勾調對方情緒的利刃。


    他的手勁越發地大,已經完全失去調情的作用,轉而變成一種情緒上的發泄。


    可言祈靈就像沒有知覺的人,悶不做聲地忍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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