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罷。”


    燕聿身上的寒氣收斂了一些,聲線也沒那麽冷了。


    他傳衛韻兒是要殺徐還瑤的銳氣,再給兩人拉一波仇恨。


    徐還瑤自己還撞上來了。


    正好也讓下麵的那些大臣們擦擦眼睛,別不長眼,給他遞什麽奇怪的折子上來。


    徐還瑤噙著眼淚,望了燕聿一眼,委屈道:“謝陛下。”


    燕聿冷淡至極,連一絲餘光都沒分給徐還瑤。


    徐還瑤頓時更委屈了,燕哥哥當了皇帝之後,真的太冷漠了。


    她再怎麽說,也算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了,他竟為了一個伶人,這麽欺負她。


    衛韻兒在下邊沾沾自喜,看來這個徐還瑤在皇帝心中並不重要,還不如她呢。


    最後也隻傳了衛韻兒一個人上殿來彈曲兒。


    衛韻兒媚眼如絲,悄悄給皇帝拋眉眼,卻是拋給了瞎子看。


    燕聿身心都在陸小蘑菇身上,她這會兒應該不怕了吧。


    陸清悅低著頭默默轉著酒杯,被這麽一嚇,她吃東西的心情沒了。


    她現在整個人都被緊張的情緒占據了,伴君如伴虎,騙得越久,後果定然也越嚴重。


    可她若現在說出來,她感覺自己也命懸一線。


    最好的結果是,皇帝永遠都不知道她一開始就騙他的事情。


    可這事兒真能守一輩子嗎?


    沈氏注意到了她的異常:“悅丫頭,怎麽了?”


    陸清悅手離了酒杯,搖了搖頭:“沒事。”


    虞氏給她夾了筷子菜:“方才等了那麽久,多吃些東西,光喝酒隻怕你身子弱,吃不消。”


    “好。”


    陸清悅執起箸,往自己嘴裏添了一口菜,沒滋沒味地細嚼著。


    太後本該在宴上介紹一番徐還瑤,鬧了這一出後,隻能不了了之了。


    徐還瑤不甘心地咬著牙,都怪衛韻兒這個賤人,總有一天,她要收拾她。


    夜深了冷得厲害,寒梅宮宴也就沒有持續太久。


    才出了皇宮,漆黑的夜裏便刮起了風雪,陸清悅掀開馬車的簾子。


    “下雪了。”


    綠玉將湯婆子放進陸清悅的懷裏,替她攏緊了身上的毛氅。


    “是啊,風也刮得緊,夫人別看了,小心著涼。”


    陸清悅放下了簾子,將手縮進毛氅裏捂著。


    不一會兒,她們的馬車在沒人的地方,被一輛旁的馬車給截了下來。


    綠玉掀開簾子:“怎麽了?”


    之後她好像愣住了,隨即便走到了外麵。


    陸清悅微微蹙了蹙眉,這裏是京城,應當不會遇到什麽賊人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她從旁邊摸出了腕箭,還未戴上,簾子便掀開了,她立即舉起腕箭。


    看清來人,她急忙捂著腕箭放下手,心有餘悸道。


    “陛下怎麽冒著風雪來了?”


    幸好她沒有拉動腕箭,不然她豈不是刺殺了皇帝。


    燕聿拍落身上沾著雪,提了個食盒坐到她的身邊。


    “方才瞧你沒吃上什麽東西,來送些吃的給你,熱的,快些吃了。”


    她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就為了這個,陛下何需自己走一趟?”


    燕聿打開食盒,佳肴的香氣溢了出來,他側目看著她。


    “你嚇著了,我怕你睡不好覺。”


    然後,他伸手探進了她的毛氅裏,尋到了湯婆子捂了捂。


    “今夜有雪,冷得緊,也怕你冷得睡不著。”


    他的手涼,陸清悅的手往邊上躲了躲,他卻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她的手指。


    他這副不正經的樣子,與方才殿上的皇帝真的好生割裂。


    縱使陸清悅之前也經曆了一次,但眼下再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正經是他,一怒眾人怕的也是他。


    燕聿見她神色有點不妥,似乎很防備他,他瞳仁深處微微一閃,往她的身側挨得緊了些。


    “這湯婆子怎麽不暖?”


    陸清悅將湯婆子送到了他的手裏:“陛下怎麽不穿毛披子出來。”


    “趕著來,忘了。”


    陸清悅要解自己的毛氅,燕聿出聲阻止她:“別動,穿著。”


    接著,他對著食盒抬了抬下巴。


    “再不吃,我特意命禦膳房做出來的這些可就涼了。”


    陸清悅看了看食盒裏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可不能浪費了。


    正好她也有些餓了,於是執了箸,吃了起來。


    燕聿看得也食指大動:“悅兒。”


    陸清悅側眸:“嗯?”


    “你可不能光顧著自己吃,我方才也沒用多少。”


    陸清悅找了找,隻有一副箸,她猶豫了一會兒,拿出了帕子,仔仔細細擦了擦筷子。


    然後,她才將筷子雙手恭恭敬敬遞給他,比接聖旨時還恭敬。


    燕聿卻眯了眯眸子:“我沒那麽講究。”


    他懶散地往後靠了靠:“為了給你送吃的,我的手現還冷著,拿不了筷子。”


    陸清悅:…


    她隻好動手喂他,菜還沒到嘴邊,他就笑吟吟張著嘴等著了。


    吃了幾口,燕聿就像饜足的大貓,舒服地盤在她的身側道。


    “你吃罷。”


    陸清悅以為自己終於把這位伺候舒服,安心了一瞬,卻聽到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要再敢拿帕子擦,我就治你的不敬之罪。”


    陸清悅默默地夾了筷子菜往自己嘴裏送,燕聿滿意了。


    馬車慢悠悠往前走著,陸清悅恍然想起,問道。


    “陛下要與我一起迴府邸?”


    燕聿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有何不可?”


    她鬥膽提醒道:“陛下可還記得你是隔壁的王公子?”


    “隔壁沒有備炭火。”


    她暗自嘀咕:“那陛下何必走這一趟。”


    “嗯?”燕聿探了探自己的手,確定不冷,他捏住了她的臉。


    “我方才說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我怕你餓著,怕你冷著,還怕你睡不著,睡不好,你這小沒良心的。”


    她含糊道:“陛下乃天子,怎麽這也怕那也怕的。”


    “還說我,你方才在殿上臉怕得都白了。”


    “我…”她方才的確是害怕了。


    活下去太珍貴了,她才逃過必死局,不想這麽快掉腦袋。


    沒想到竟會被他看到了。


    燕聿:“這會兒才知道怕?先前不是還張牙舞爪頂撞我?”


    陸清悅辯駁:“我之前不是還不知道陛下的身份麽,不知者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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