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少拿你那種看貪官的眼神看薛家小子了,就算是沒做過賊,被你這眼神一瞧,也得反省下自己是不是夢裏做過賊了!」


    溫三老爺子猛不丁被闖進來的二老爺子搶白,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大咳了起來,直咳的眼圈都酸了起來,指著溫二老爺子:「你……你……」不是那年打過一架之後,說不再登他家的門麽?


    溫二老爺子一梗脖子:「我難道說錯了?我要說錯了,你何至於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明明就是被說中了!還不肯承認!」句句氣勢極足,倒像是上門來討債的。


    溫三老爺子咳了半日,連眼淚也幾乎咳出來,不知為何,今日氣勢居然一路低迷了下去,由得溫二老爺子在他家地頭耀武揚威,一忽指責他這院子裏花草樹木少了,莫不是他太摳了,舍不得花銀子整修,一忽又指責他家中仆人少調教,來了半日居然連口茶也沒有……


    待到老仆端上茶來,溫三老爺子方喃喃還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當官隻會從百姓身上摳錢!」


    二老爺子端起茶盅,做出個要砸的姿勢,見三老爺子閉上眼不忍卒睹,又將茶盅放到了桌上。連一直侍候三老爺子的老仆都嚇住了。


    這套茶具還是當年三老爺子做禦史大夫的時候,有一次彈劾一位貪官,後來那貪官倒台,聖上賞賜的一批上用的東西裏麵的其中一套。


    他雖多年不為官,但卻十分珍愛這套茶具。


    「不就一套茶具,倒心疼的似我剜了你的心肝肉似的,瞧你這點子出息!」溫二老爺子輕諷。


    司馬瑜卻是個認真的孩子,出言道:「這套茶具出自宮裏。」


    藩王府邸,這種賞賜之物不斷,他一眼便分辨的出來。


    溫二老爺子眼神一變,到底又尋出一句話來諷刺:「別是你偷的吧?沒被內廷侍衛打個半死?」


    薛寒雲見得三老爺子全無招架之力,好心道:「晚輩就是羽林郎,其實……當官的在宮裏偷東西,有點難。」


    這類茶具,都有專門收放的地方,哪裏能被當官的偷了去。


    二老爺子氣的臉都紅了,唿的一聲站了起來,便要往外走:「再坐會兒,我定然要被氣死!」明明三老爺子並未還擊,他卻更加氣悶。


    三老爺子眼看著二老爺子起身,一句話想也未想便順口而出:「二哥不留著吃頓飯再迴去?」


    二老爺子腳下一滯,轉頭道:「你這般摳,府上哪裏會有好廚子?」說著這話卻轉頭又迴來坐下了,朝著旁邊看傻的仆人喝道:「這麽沒眼色的東西,還不給老爺添茶?」


    「你這貪官,老百姓的血汗你也吃的下去?」溫三老爺子終於擠出了一句話,隻是音量明顯偏低不少。


    薛寒雲與司馬瑜對視一眼,都不知道這兩老頭在鬧什麽別扭。


    溫毓欣跟著母兄去了雲鄉,外祖父家的孫女兒便隻有溫毓瓊一個陪著柳明月了。但溫毓瓊性子文靜,規行步距,極不合柳明月的脾性,她又是個坐不住的,沒兩日便偷溜進外祖父的書房裏消遣。


    溫老爺子偶然撞上前來「偷書」的外孫女兒,一張黑臉簡直不知道是應該板著還是笑出來。


    說起來,家中子孫輩鮮少有人不怕他的,逢他板臉,旁的子孫皆退避三舍。隻除了小溫氏,即柳明月的親娘,還有那位不聽話的孫子溫友昌,最近又新添了小外孫女兒柳明月。


    這丫頭最不怵人,初次被抓,瞪著一雙清澈明亮之極的眼睛,委屈的告狀:「外翁,外婆跟大舅母要我與小表妹做針線……」


    溫老爺子費解:「你不願意做針線?」


    柳明月點頭如小雞啄米:「嗯嗯。」又誠懇解釋:「我在京中這些都學過了,現在改學武藝了!」


    ……柳厚這是什麽家教?好好一個女兒家去舞刀弄棒?!


    溫老爺子板起黑臉來訓小外孫女:「女孩子家家,針指女紅乃是基本,你不好生做,小心將來嫁找不到婆家!」


    老爺子思慮著,是不是給女婿寫封信,就小外孫女的教育問題探討一二。


    小外孫女一臉滿不在乎:「外翁,我已經訂親了……」不愁嫁不出去了!寒雲哥哥要是膽敢不娶……她露出個堪稱為兇神惡煞的表情來……


    溫老爺子十分無語。隻因她肖似其母,大膽聰慧更似,就算他板著臉,小姑娘也不怕,這會笑嘻嘻纏上來,挽著他的胳膊,就跟沒瞧見他的黑臉似的,討好的蹭上來:「外翁要不信我改天給外翁做個荷包來……」


    改天荷包倒是真做好了,繡的山石嶙峋,石上小蟲根須分明,不過……荷包裏卻裝著鬆子糖。


    「外翁吃了我的糖,便不許再瞪我,不許再訓我……我來找書看,外翁也不許阻攔……」


    一個繡功精致的荷包,一包香甜的鬆子糖,外帶一大堆附加條件。


    溫老爺子舉著荷包的神情溫柔,許多年以前,他的小女兒也這般跑來討好她,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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