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的石獅旁,溫暖的陽光下,陳辰一屁股坐在地上,眯眼看著依舊圍在遠處仍不肯散去的群眾。


    孫可擦著汗水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跑向了他。


    “怎麽樣?贏了嗎?”


    陳辰唿了口氣,表情有些疲倦。


    “若那些人心還沒瞎,我自然會贏。”


    孫可一愣,然後驚喜怪叫,在怪叫聲中將陳辰抱了起來,瘋狂轉著圈。


    遠處嘩然聲一片。


    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家夥……竟然還真贏了沈淼?


    雖然還未有人宣布結果,但他已經走了出來,他的同伴抱著他瘋狂歡唿,這不是贏了是什麽?


    孫可氣喘籲籲的放下了他,抽了抽鼻子恨聲道:“就算他們心瞎了,天下人的心也沒瞎。若有變故,就算東京城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為你討一個公道。”


    陳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可下了注?”


    孫可點頭欣喜道:“下了,我出去時,你的賠率已經到了一賠八,我又等了一會,快封盤時已經升到一賠十,我見時間不多便下了注。”


    “這可是二十貫啊。”他繼續眼冒星星,不過片刻後有些沮喪。


    “早知道從爺爺那裏把錢全偷出來就好了,一賠十啊。”


    陳辰沒有理睬孫可的惋惜,而是自顧自的算著賬。


    二十貫,呆會把戒指贖迴來,再分些給孫可孫恆,就算留下十貫也是很好的,總算不再是身無分文,連吃飯都得靠人救濟的小乞丐了。


    然後他又想起一事,繼續問道:“可有人投注於我?”


    “倒也是有,但很少。你的賠率一直在升,沈淼的賠率一直在降,但仍是擋不在越來越多人買沈淼,畢竟人家才名在外,加上與知縣以及本地世家都世代交好,除了真正的賭徒,可沒什麽人看好你。”


    是啊,陳辰想道,的確是這樣,若不是因為自己站在巨人腦袋上,詩詞信手拈來,若是換成他人,這場局幾無勝算。即便如此,如果那沈淼所作與自己所作相當,哪怕是稍有差距但懸殊不大,仍是會判作沈淼贏,誰叫人家出身好呢?


    就比如那柱香和那枝筆,或許知縣是真不知情,或許真不是知縣授意的,但一定是手下人體悟上意,知道知縣會默許甚至讚成才做出來的。


    隻是如此一來,莊家可就賺大了,大部分下注的人都虧慘了,很顯然會有很多人記恨於自己,不過得罪這些人還是小事,得罪了沈淼才是大事。


    未曾想釣出這麽條大魚,後來自己已經無法控製了。看沈淼先前的態度就已是與己勢同水火,如今對方灰頭土臉,更是恨上加恨。沈家雖遠在成都府,但這曲裏縣可是有沈家的親戚的,那雷家也是本地數一數二的大族,隻要有機會,能不明裏暗裏的為沈淼出氣?


    正想著,他看到孫恆也已跑了出來,於是又詢問了幾句關於自己走後發生了些什麽,可按孫恆所言,竟然是什麽動靜也沒有,什麽事也未發生,整個堂中安靜的可怕。


    說是那沈淼臉色呆滯靜靜坐在桌前一言不發,知縣一直背著手帶著別人看不懂的微笑一言不發,且在房裏走來走去。那四位士林前輩都已傳閱過他的“大作”,也是一言不發而且麵色古怪。“陪”著那些人的老族長,也還是眯著眼似乎已經睡著了,更是不發一言。


    陳辰叉著腿,背著手耷拉著腦袋眯著眼,想了想,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


    看來沈淼之作與自己的差距很大。


    看來大局已定,不會再有什麽波折。


    看看知縣這個滑頭,打算怎麽玩?


    ……


    ……


    輸了,我輸了,輸的心不甘情不願,但卻不得不服。


    自從看了陳辰的大作之後,沈淼便知道,自己與人差距太大。這還是在有人暗中幫助自己的情況下,若是公平一戰,還不知道會輸得有多慘!


    在陳辰被盤問戶籍時,有知縣家的下人偷偷摸摸的告訴自己會在香與筆上動手腳,要自己快些寫,因為哪怕不那麽出色也總比交白卷強。他下意識中是要拒絕的,因為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贏不過這樣一個人,陳辰橫幅上的字他看過了,歪歪扭扭,連黃口小兒都強其數倍。就這樣的人,還需要用這些下三爛的手段?


    可是在聽到知縣與那孫氏族長談論什麽娶妻生子時,他竟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因為他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讓陳辰難堪的機會,讓其交白卷豈不正合己意?


    盡管如此,他依然輸得徹底,雖然因為時間緊迫,自己頂多發揮出了七成的實力,但對方受到的限製可是比自己更多啊。平心而論,讓他以指代筆,那些龍飛鳳舞的字跡是寫不出來的。即使給自己再多時間,如行雲流水般的那些詩詞,他也是寫不出來的。


    就是說,橫幅上那字是扮豬吃虎、目的是請君入甕囉?偏偏各種機緣巧合下,自己傻乎乎的一頭撞了進來。


    技不如人,智也不如人,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更嚴重的是,經此一事他陡然發現,以陳辰的才學,似乎真的配得上“她”。


    他渾渾噩噩的站了起來,渾渾噩噩的離開了三堂。身後有人在喊著什麽,可他不想聽,輸了就是輸了。利用權勢強行顛倒黑白的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出來的,畢竟他還是要臉的,沈家還是要臉的。他不能把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毀了,也不能讓整個沈家都陷入千夫所指的難堪境地。


    他是從後門離開縣衙的,說是灰溜溜的離開也不為過。


    迴到了姑姑家後他便著手打算迴家,這曲裏……以後再也不想來了。


    姑姑跟他說了好多話,但他一句都未記住,直到又看到姑姑身旁那個與自己有過一夜之歡的丫環,然後陡然又想起了她。


    有瓜葛麽?有瓜葛麽……


    他一直想著,然後想起這丫環與自己,意識到就算有瓜葛又如何?雖然這一場你贏了,但將來呢?你與我和她依舊兩個世界的人。


    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成為我的夫人!今日我所受的痛苦、難堪與羞辱,將來必會百倍千倍的還給你!


    想通了這一關節,他頓時覺得渾身舒泰,神清氣爽。


    可是姑姑卻像是見到什麽怪物,滿臉驚恐。


    “淼兒……你這是怎麽了?你的臉扭曲的好恐怖,可別嚇姑姑啊。”


    他一愣,本想笑著告訴姑姑自己很好啊,可這嘴角……怎麽這麽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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