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其實很好辦,徐自安幾次戰鬥都是以近身搏殺的方式結束,世人一直猜測他是境界低微全靠刀意鋒利才能做到跨境而行,殊不知他其實早就飛刀斬碎過一院花海,破解桂乾最方便的方式無疑是飛刀,不過徐自安此時不想太早暴露這些秘密,羅幕與夜徑不同,它是一部真正意義上將真元轉化成力量的功法,徐自安對羅幕的理解不如夜徑,但用在此時,卻絕對是最好的一次試煉機會。


    他的道與常人不同,常人需要做的積存他不需要,他隻需要理解消化,感悟更多的道法與天地奧義。


    百讀書不如一行路,戰鬥是世間修道最快的途徑,隻有經曆過真實曆練,道法才算自己的。


    立於黃沙間,漫天沙塵如狂躁巨獸,三尺藤條在徐自安身周不斷遊走,揮舞,將氣流擊打混亂無比,桂乾不敢輕易攻擊徐自安,怕對方趁自己真元跳動空隙間用那種玄妙步伐瞬間來至身側,不想他的猶豫給了徐自安很好的機會,施展羅幕的機會。


    體內大河不再平靜,泛著無數浪花向徐自安指尖湧動,並不如何洶湧澎湃,但源源不斷精純雄厚,將封刀咬在嘴邊,徐自安用還較為生澀的指決掐出一處又一處隱晦光絮,光絮輕柔如同絲羅帳幕般飄於黃沙漫天間,旋轉狂暴的風沙對這些似煙絲縷的羅幕沒有任何方法,隻能一點點被侵蝕,被占據,最後被整片羅幕遮蔽。


    整個沙盤顏色在一點點變得深沉晦暗,仿佛被一張無邊無際的厚重帷幕籠罩,黑色深邃神秘,空氣變得開始寒冷起來,羅幕輕寒微透,夜色悵然似酒,桂乾此時感覺頭腦有些混沌,這當然不是把夜色當酒飲了去,而是羅幕本身就具有迷惑心識的作用。


    不得不說,朱小雨對徐自安的了解已經到了某種蠕動在肚中蟲子的程度,夜徑功法以真元聚集成力量節點,能提升修者身法,羅幕看似是一種將真元化成夜色籠罩大地的隱秘功法,但其中還夾雜著識念類攻擊,可以趁夜色隱蔽直入對手識海強行擾亂對手心神,徐自安識念中擁有一輪浩瀚無際的明月,同齡少年中,單以識念強度而言,恐怕除了寧青魚與天命朱雀的南雀可以與他一拚,其他人皆有一定差距。


    而且這個差距會隨著月光積存越來越明顯。


    何安下可能也不輸於他,問題是何安下不會來參加武試,這位神秘出現的客棧小掌櫃如鴻雁般驚豔出世後就悄然離開,直到現在還無人知道他的音訊。


    識海猛然受侵,桂乾心神瞬間恍惚不定,三尺藤條一時無真元灌輸色澤暗淡起來,黃沙看似還在暴躁旋轉卻被層層羅幕遮擋,期間力量根本無法外泄出來,徐自安留戀的再看了眼身前這片真元術法化成多彩世界,將封刀從嘴邊取下,踏夜色疾速而行。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他第一次施展術法,夜徑與刀意更多與武技關鍵,羅幕才是一種包含識念與真元的秘籍。


    幻器裏再次出現了那抹熟悉而重複的刀光,可能是徐自安這次對刀間力量掌控更加如意,桂乾沒有橫橫飛出戰台,從始到終人們隻看見一場黃沙漫天一場夜色籠罩之後徐自安持刀站在桂乾麵前,刀尖與桂乾脖頸相距一拳距離,桂乾直到現在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孰勝孰敗,一眼看出。


    真元迴歸經脈,斂收起所有夜色,桂乾識海漸漸恢複清明,看著近在咫尺的刀鋒明光,桂乾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任何不甘,複雜的看了眼徐自安,這場比試他的準備不可謂不周密,然而即便這樣他還是輸了,輸的心服口服,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掙紮與準備都是徒然。


    隻是,按境界而言,不該是自己實力更強嗎?


    桂乾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


    這世上很多事情人們想不通,但誰都阻止不了它們的發生,不管徐自安身上有什麽奇遇什麽秘密,連續三場勝利證明了他不僅擁有跨境戰鬥的武技實力,更有碾壓同齡少年的雄厚識念與真元,他修行才多長時間,就可以同時擁有這些豐富到有些奢侈的資源,如果給他一定時間,他還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麽樣的驚喜?或者怎樣的悲劇?


    驚喜與悲劇,關鍵在於立場。


    若他不是清夜司的人,該有多好。


    一時間,包括些與王朝關係密切的學府院派,觀禮台間絕大數人都在心中默默可惜道。


    可惜後,自然是可憐。


    聽聞宣平候昨日與洞庭湖家那位老祖宗以秘音聯係過了,具體談話細節沒有傳出來,但在談話之後,宣平候卻莫名說了句也該到一鳴驚人的時候了。


    人們紛紛猜測,所謂的一鳴驚人裏的一鳴,就是那位來自洞庭湖的少年,那少年名字就叫張一鳴。


    想想也對,以洞庭湖張家在朝廷與坊間的影響力,張儀在試前大宴出師不順尚可理解,陳一鳴沉寂多日實在有些難以想象,一位叩府上鏡的天才少年,該武試上一鳴驚人了。


    想要一鳴驚人,最好的方式是打敗聲名最盛的人,眼下徐自安的聲名在大離境內可以說是隱隱壓過了所有試子,包括寧青魚與廖平等人。


    陳一鳴,一鳴驚人,不知那洞庭湖老祖宗當年為這位最疼愛的小孫兒取名時是否想過今日場景,此時看來,還真是非常適合。


    就到這裏吧。


    是啊,所有的傳奇到這裏該停止了。


    ………


    接下來的比試談不上特別精彩,但也不失緊張,第二輪武試本就是運氣居多,簽抽好了可以一戰通過,簽抽不好或者被某些人刻意安排,隻能老老實實的打滿五場,朝廷與清夜司之間的協商過程隻有那些有資格決定這件事的大人物知道,清夜司需要用戰鬥幫助徐自安快速成長,朝廷也樂意看見徐自安連打五場,畢竟五場戰鬥裏隻要有一場失敗,某些人就可以用此為理由強行阻止徐自安繼續參戰的機會。


    連續跨境戰鬥,對體力對精神對修者本身都是場殘酷考驗,朝廷沒想到徐自安竟真有跨境戰鬥的實力,更有愈行愈遠的天賦,昨日蘇武一番話已經挑明武試裏有很多內幕,可是很神奇的是都城百姓除了不恥朝廷作為外,口風卻更多偏向了徐自安,也對,一位靠著實力連續擊敗對手更戰勝朝廷內幕的少年,是值得被人們尊重的。


    在坊間很多故事裏,徐自安被刻畫成了一個處在清夜司與朝廷陰暗內幕下,堅強自立不服刻意安排試圖用一把刀打破命運的風雨逆歸人。


    大離子民崇拜隻手遮天的強者,更尊重逆天而行的勇者,徐自安恰好倆樣都占據,清夜司這次雖然什麽都沒做,少年的名望反而在都城百姓心中愈發盛燦。


    那些煽風點火的人不敢再繼續出言試圖撩撥百姓情緒,朝廷不好出麵強行阻止這種風氣蔓延,大離子民不是一群任人擺弄的大鵝,動輒敢與官兵對罵單挑的他們是群隻能順毛撫摩的獅子,強行按壓會讓這群獅子翻過身來咬上一口。


    一個彪勇強悍且擁有嚴重個人浪漫主義的民族,總是會給朝廷帶來許多麻煩。


    風聲在按照毫無痕跡可探查的方向走去,武試環節倒是一點也不出乎人們意料。


    寧青魚上了戰台,寧青魚下了戰台,在負責清理戰台雜役的笑臉中,第三日武試結束。


    皇宮在暮色下更加深沉,馬車中的徐自安與朱小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閑話,徐自安多次想開頭詢問關於羅幕功法的問題,朱小雨心神明顯不在這裏,迴到院中,餘唯難得迴了次花院,這讓徐自安感到很高興,可隨即被帶來的消息給弄得心情不美麗起來,第五日的比試已經確定,徐自安的對手果然是那位名叫陳一鳴的洞庭湖少年。


    朱小雨遙遙指著院外明月下的皇宮大罵了無數句無恥,然後又對著小巷深處的離獄大罵了無數句白癡,離獄是清夜司辦公的部衙,朱小雨這話無疑就是在罵清夜司。


    徐自安不了解那位叫陳一鳴的少年究竟是什麽實力與清夜司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沒有同朱小雨一起憤慨大罵無恥與白癡,餘唯神色依舊平靜而從容,隻是眉間倦意表示出她這幾日奔波的勞累,徐自安一連三場大勝,看似輝煌戰果裏藏著多少清夜司同僚的努力,當今的清夜司不同以往,愧葉下那座小院縫隙愈來愈大,甚至最後一場臨時改變對手就有以墨寒為首一眾清夜司官員的暗中出力,餘唯沒有提,朱小雨很清楚,所以他才會在罵完朝廷之後更加生氣的大罵清夜司。


    徐自安做的已經極好,餘唯不願再給少年壓力,擺擺手表示朱小雨停下抱怨,轉身向院外走去,借著月光看了看那些斷枝殘花被照料的極好,餘唯滿意點了點頭,月光照在麻袍間,發瀑不再,倆隻荷蓮或深或淺的探出頭來,與那道微傾的肩膀形成一道最美的風景。


    徐自安站在門檻處,看著對方漸漸向院門走去的背影突然心中升出一陣莫名衝動,於是急忙伸出手來說道。


    “呃,家裏有床,要不然你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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