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過的極快,道法占了心神留給其他瑣事的空閑會愈來愈少,每一日徐自安都特別忙碌,忙夜徑,忙飛刀,忙秘籍上的功法,忙給花兒們裁剪修枝。


    朱小雨每日都會來,從門檻跨入花院最後進入房屋,一次比一次停留的時間長,因為徐自安要解惑的事情越來越多。


    不過幾日,少年實力就飛速提升,這令朱小雨感到很吃驚同時也很欣慰。


    強者恆強。


    餘唯來過數次,從最初的窗畔尚能繡上幾針到後來隻在花院中小息片刻到最後連門檻都未踏入匆匆幾句留言離開,徐自安很想問問她在忙什麽,需要自己做什麽,見對方眸中神情數次都沒問出,他想為對方分憂,那姑娘最為獨立,而且他的能力也實在不允許。


    那些都是王朝的內幕,每一個決策都意味著大離走向,當初他身份未付出水麵時尚且不顯,棋評測之後,清夜司成為朝廷眼中的一根刺,不拔難忍,拔則有失明的代價。


    大多數官員選擇閉上雙眼沉默以對,問題是這世上總有些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和不願成為別人眼中刺的人。


    比如墨寒,比如某位侯王。


    王朝有五位侯王,寧王侯身為入神處境大物,依然隻能排名第五,其他四人實力幾重不敢想象,寧王侯支持二皇子周楚,周楚對餘唯的態度決定他對清夜司的態度,周楚態度不明,寧王侯就不會過多理會,可問題嗎與寧王侯不同,那四位侯王不會在乎任何多人的態度,他們常年居住在皇宮深處,伺一候之責,清夜司變化是完全可以影響到王朝穩定的大事情,有人自然坐不住。


    宣平候走出了平元宮,聽聞去了一趟國師府,交談時間不多,內容不詳,不過宣平後走後國師大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左右無非是你個武夫懂什麽國事。


    宣平候以武入道,是世間少有的武道巔峰境大修者,世間修者以武入道者不多,大多數都在大離王朝,畢竟大離以武建國,對於武道修行極為重視,中山府更是王朝為軍部特立的一座學院,院中弟子大多會成為日後將領,武道境界不能弱。


    另一位同樣武道巔峰境的大將軍單良蟒聽聞正在從荒原戰場迴京的路上,單良蟒是十八天將第二,實力最強,他的到來是不是意味著軍部也不滿清夜司?


    大統領徐庶曾去過一趟清夜司,司主不在,餘唯與與之交談過一盞茶的時間,對外宣稱是商議軍需調配等問題,沒人相信這個說法,軍需調配一向由戶部管理,怎麽也輪不到清夜司插手,堂堂一位大統領親自去交談,所談之事肯定要配的上大統領的身份,具體何事不會外協,不過聯係之前徐庶嚴禁中路軍與清夜司發生衝突的命令,明眼人輕易能看出徐庶大統領似乎不介意清夜司有所動作。


    還有許多官員也做了許多事,尤屬內閣幾位大學士與品銜清貴的一些錚臣,隻是徐自安一直沒有真正出現,他們無法就此事鬧於大殿。


    武試一場接著一場進行,暗湧一場接著一場浮蕩,伴隨幾人歡笑幾人愁,分組戰結束,第二環即將進行。


    …………


    通過分組戰的篩選,有能力參加第二環的試子一同有二百餘位,這二百餘位無疑是王朝最頂尖的少年,按照往年慣例,如無意外,能進入第二環就意味著這些試子有資格進入京都最著名的幾所學院,今天不同,南溪書院隻收七位,國事大人承諾其他學院名額放寬,可寒門與天道院不歸大離所管,中山府與朱砂齋等三所學院添補幾名也無法湊齊這個差距。


    名額的稀缺造成今年武試壓力驟然變大,想要進入最好的幾所學院,至少要通過第二輪比試,往年有些無意名次試子在第二輪不會太過搏命,因為這些學院其實沒有什麽孰優孰劣之分,隻是主修道法不同,朱砂齋主修器符,中山府主修武道,寒門與天道院由柏廬和千山宗支持,道法較之玄妙可也不會出眾到某種無法比較的程度,南溪書院藏書最多,池劍院主修劍道,試子們隨便進入其中一所足夠修行一生。


    京都六院之間相差無幾,其他學院與它們相比差距就很大了,甚至說有些學院的底蘊還不如一些名門世家,對於尋常貧寒試子而言這是個機會,對於那些本就來自名門世家的試子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這間接造成今年武試的重心向後移,激烈程度也會一場比一場加重,如果說往年第二輪很多達到目標的試子隻是走個過場,那今年每一個試子都必須拿命相博,能進入第二輪的試子皆有獨特之處,搏命這種事徐自安很擅長,勝利的天平卻不會因為勇氣而傾斜,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所有試子中唯一的通玄下境。


    實力能高到那去?


    很多官員和試子都這麽認為。


    除了清夜司,準確的說,除了清夜司裏的餘唯和朱小雨。


    當然,還有少年自己。


    映著晨曦第一縷徽光係好最後一顆長衫紐扣,徐自安撐傘負刀穿過花海,推開門來,身上花香未散,踏上了那輛標記著清夜司徽記的馬車。


    趕車的是一位皮膚黝黑的漢子,看起來敦厚老實就是一尋常馬夫,如果沒有手上那層厚繭之外。


    馬夫手間有厚繭很正常,常年牽韁繩揮馬鞭都容易磨出,徐自安對刀最熟悉,對刀繭更不陌生,所以能看出些不同,尋常人即便有這份眼力可能也不會有這份閑心,徐自安有這份閑心是因為他現在不知應該把心思放在何處。


    在花院中一連待了十數日,除了去君翁客棧那次外幾乎沒有出過門,飛刀夜徑悟法等事占據著心思還不如何慌亂,如今馬上要自己入場比試,難免有些緊張。


    躲進花院成一統,任憑東西南北風的生活看似灑脫自在,但那建立在無需親自抵抗風雨的前提上。


    第二輪比試今日開啟,比試名單上有他,整座京都城都在好奇尋找的他。


    一個瞬息通玄,跨境砍知承,被號稱比阮郎歸還要傳奇的男人。


    呃,雲裳樓猶豫躊躇許久的那次策馬揚鞭最後被南雀一聲諷笑打斷了,所以他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講還算男人,算男孩。


    算少年。


    春風得意是少年裏的那個少年。


    朱小雨在車廂內等著他,肥胖身軀占據了大半個車廂,徐自安很不滿這個胖子既然親自來送他入場為何不選擇個寬敞些的輦車,想了想棋評測時人山人海的場麵隻好把嘴老實閉上卷縮在車廂一角。


    一邊在狹溢角落裏惆悵著為何非要是這個胖子來送自己,一邊迎著滿車廂的濃鬱油香白著朱小雨,朱小雨沒這個自知,還為自己有心給他帶來了他最喜歡吃的薄皮湯包而沾沾得意。


    他,不是他。


    “沒帶酸菜?”徐自安盡量小心捏著湯包不讓油汁滴落在自己衣衫上,然他管得住自己的手,管不了朱小雨的嘴,一口咬下,湯汁四溢。


    長衫上多了一道油膩。


    “沒有。”朱小雨仿佛沒看見長衫上那道油膩,滿足咀嚼伸手從籠中拿起第二個。


    “鹹蒜呢?”徐自安眼睜睜看著那道油汁迅速滲入長衫連擦拭的機會都沒給,努力控製著情緒繼續問道。


    “也沒有。”又是一場四溢,又是一道湯汁,肉香味更濃,少年臉上黑線更深。


    “清粥總得有吧。”徐自安向角落又靠了靠,努力遠離那些油汁和那個毫無自覺的胖子,車廂攏共這麽大,他能靠到哪兒去。


    “還是沒有。”湯汁,四溢,長衫,一道心酸。


    “清茶呢。”徐自安放棄掙紮,幹脆擠著朱小雨讓自己坐的舒坦些,閉上雙眼不看長衫上的片片明亮,不聞車廂內濃鬱到窒息的油膩香味。


    “大清晨喝什麽清茶,一點人生滋味也沒有。”朱小雨嫌棄的看了眼徐自安,含糊不清嘟囔道。“你別擠我。”


    “大清晨吃這麽膩的湯包,你就不怕我待會比試時腸胃受不了?”徐自安火氣被點燃,騰的一下坐直身體怒視朱小雨大聲反抗。


    “還有,我待會可以要出場比試的,你要不想我滿身肉包子味丟清夜司的人就閉上嘴。”


    朱小雨愣了愣,才看見徐自安長衫一道道明亮可鑒的油光,尷尬笑了幾聲道。


    “我給忘了。”


    “您老記性可真好。”


    “怎麽辦,要不然迴去咱們換一件幹淨點的。”


    “時間來得及嗎?”


    “好像來不及了。”


    一陣油膩的沉默,朱小雨心虛的向車廂角落裏靠了靠,試圖挽迴局麵勸道。


    “反正是打架,你隻要贏了戰鬥就行,誰管你幹淨不幹淨,漂亮不漂亮?”


    徐自安放下湯包,看著朱小雨認真道。


    “以前不需要,現在需要。”


    以前徐自安代表的是自己,現在代表的是清夜司,無論儀態還身份,他行的漂漂亮亮,清夜司也就漂漂亮亮,他滿身油膩,清夜司也就滿身油膩,他倆可以不在乎清夜司油膩或漂亮,餘唯會在乎。


    朱小雨沉默片刻,對著車廂外的黝黑漢子突然高聲大喊。


    “老陳,調頭。”


    “大人,去哪?”車廂外傳來一聲疑惑。


    “迴去換衣裳去。”


    車廂外的漢子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大人,恐怕換不了,咱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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