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開啟九處識竅,便意味著有資格踏入大道,萬事開頭難,行則易,終始為艱。


    所以第一處識竅的開啟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機,這個契機就如同頓悟開化一般冥冥自來,不可強求,同樣,一旦開啟第一處識竅,接下來的各處識竅也就會順水而來。


    就如點燈一般,一盞點明之後方能見下盞芯火。


    ……………


    天南殿的大廳內漸漸不再顯空曠,陸陸續續前來參加前宴的試子越來越多,出身同鄉或同郡的試子相互交談,即便是不熟悉的也會就論棋會閑聊一二熟絡關係,徐自安倒是想尋找下畏山的同鄉試子,但看了看殿內簇擁人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白航此時應該與柏廬其他弟子在一起,徐自安尋不到也沒有其他相熟的朋友,隻好在獨自落座在大殿一角的方案上,靜靜品著酥脆可口的點心與茶茗,耐心等待著一會要開啟的論棋會。


    這一次試前大宴的流程與以往不同,以論棋會開始,論棋會後才是朝廷官員以及各位教習宣布考核需要注意到事項,最後再是由某些來自宮中的大人物親自臨殿,為天下試子進行一番勉勵或者祝詞。


    過程聽起來有些俗套,如所有早以製定好流程的宮廷慶典宴一般無趣,可許多提前知曉內幕的教習與官員都知道,今年的試前大宴會與以往不同,說不定,還會發生許多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


    往年裏,千山宗可從不會派宗門弟子前來參加試前大宴,一是因為大離王朝與千山宗之間貌合神離的關係,二是因為以往數年裏,千山宗也確實沒有真正意義上派出過實力強勁的少年強者為其宗門撐名,來參加試前大宴也隻是自取其辱,今年千山宗一反常態,以這般嬌蠻強橫的態度來參加試前大宴,心中必然暗暗抱有一顆較量爭鋒的心。


    畢竟那數名由懸律峰下而來的少年,確確實實有著傲然淩躍天下一眾同齡少年的實力。


    尤其是那些名叫寧青魚的修行怪物。


    初入梅園便摘了九十三朵青梅秘法,比當代千山宗峰主還多出數朵,心思縝密且細膩,道法境界如晚霞一般厚重且無邊,連張經年也不得不承認的天之驕子,實力怎麽迴不傲然屹立。


    至於柏廬,世人皆知柏廬之人雖少有出世,但每逢出世必為風口浪尖處弄潮舞浪的潮頭人,這次柏廬不惜中斷眾弟子的九門曆練,也要來參加躍溪試,想必也不會輕易讓千山宗搶了風頭。


    而由天機三子,雁門郡趙家等一些在大離境內頗具盛名的少年,又怎麽甘心在京都城中被外邦子弟奪了噱頭,若真是這樣,不說出題的國師大人,就是家族內老祖宗或家主也會對他們少不了一頓訓斥。


    因為牽扯著雪域墓山以及清風書道等重要的關係,這一屆躍溪試非比尋常,競爭也注定會異常慘烈,這種慘烈不僅僅會體現在棋評測又或者最後那場武試中,如今的試前大宴也會受風雨影響而隱泛波瀾。


    除了萬嶺劍閣依舊保持著詭異的風平浪靜之外,天衍大陸其餘最強大的幾處勢力都已經暗暗較量起來。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徐自安坐在偏偶一角,有一杯沒一杯的續著茶,看著殿內明光柔柔,人聲濟濟,茶水清談,人也好是清涼。


    他不知道那些藏在雲裏風裏大殿裏的暗流或針鋒,估計知道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來到京都時日不多,整個都城他都沒有用雙腳踏遍,在心裏深處,他還沒有將自己從一個山間少年的身份轉變過來,不管千山宗,柏廬,還是天機閣,對於他來說都感覺是非常遙遠的存在,雖然在某些命運機緣下,他與這些傳說中人們發生過一些交集,但那都是在白航的影響下,所以他也沒有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他不是一個遊客。


    他是一個入局人。


    因為他代表著…………清夜司。


    …………………


    禮聲突然大作,代表著入座的鈴聲響起,來自王朝及其他外邦異國的試子紛紛隨禮聲入座,寒暄攀談不斷,反而是散落在大殿各處陣陣悉索的討論與驚歎聲,原來是那論棋會即將開啟了。


    “一切浩瀚都將歸於渺小,能留下的才是永恆,今夜注定無眠,因為你我在此歡聚一堂。”


    來自天南殿的司禮站於大殿中央的席台上宣讀著試前大宴的開啟語,聲音並不如何嘹亮,但受殿內聚音大陣的影響,迴蕩在整座遼闊的大殿內竟顯得十分**。


    徐自安四處打量,發現大殿最靠前的那幾張案幾上皆空無一人,除了有與雲裳樓相似的帷幔遮掩的單閣,以及各種棋盤之外,整個大殿最重要的正前央顯得空空蕩蕩,不僅沒有來自宮內的重要官員,就連白航又或者廖平張經年等人的身影都沒有,不由心中好奇,儀式馬上就要開啟了,這些本該是今夜試前大宴的主角們為何都沒出場?


    不多時,一道再次響起的聲音打消了他的疑惑。


    在說了幾句官方客辭之後,殿台上的司禮突然輕咳一聲,沉聲說起了今夜的重頭戲,又或者是眾人最關注的地方。


    “毋庸置疑,相對於往年的試前大宴,你們這些少年郎是幸運的,因為這一屆的大宴,會有雲裳樓的佳麗們來為大家起舞論棋以助興致,但是…………”司禮話鋒一轉,刻意用略帶挑釁的聲音再次緩緩道。


    “但是,你們也是不幸的,因為,在看佳麗們之前,你們要先看看你們的對手,他們或許來自萬世宗門千山宗,或許來自西山幕下的柏廬,又或者其他外境,你們要看清楚了,因為在不久的棋評測或武試上,他們會用絕對的實力一點點碾壓掉你們的驕傲,同樣也會用行動告訴你們,你們的自持在實力麵前,是多麽一分不值。”


    話不在多,貴在精,言不在瑣,貴在狠。


    司禮這番話又狠又重,說出的方式也是又準又直。


    至今為止,入殿落座的試子大多是大離少年,這樣一番明顯帶著嘲笑貶低的言語很容易像一把把鋒刃深深鍥進少年們的心中,激言重語固然會激發起眾人不服輸的心,可同樣也會讓殿內所有大離試子對那些外來的對手產生嚴重的抵觸。


    徐自安啞然,心想王朝民風彪悍果然是有原因的,連這種**的大宴場合裏,主持司禮都能敢說出這樣明顯帶著慫恿幹架的狠話,底下的風氣,怎麽可能平和了?


    怪不得以往數年裏,不管是千山宗,還是千山宗支持的天道院,很少來參加大離舉行的盛典或者宴會。


    來了不僅給不了好臉,還被如此慫恿挑釁,換成誰也不會有興趣參加。


    怎麽也是萬世底蘊的第一宗門,修者無數強者輩出,如此刻意挑釁侮辱,難道就不怕惹起禍端?


    徐自安突然想起當初剛入京都時,在城門外看見的那場莫名其妙的打鬥,暗歎王朝的強大果然很有道理,就憑這打死不服的態度,也不會有多少外敵願意招惹大離。


    果不其然,在司禮一陣重言狠語之後,殿內眾試子瞬間如同炸了鍋般沸騰起來,各種叫囂不忿聲如浪潮般起起起起,(因為沒有伏伏),徐自安坐在人群當中聽的也是好一陣熱血,趕緊喝了口清茶壓壓驚。


    他雖如淺溪如清風如黑石,平靜且內斂,可都是少年,那個沒些熱血?那個沒點輕狂?那個又能真老成持重到淵停嶽持的程度?


    殿內情緒以被點起,那位提前被示了意的司禮遙遙看了眼大殿高台上的某處席位,見對方滿意的輕輕頜首,心中的石頭才放放,向台下走去。


    他不過隻是一主持司禮,如果沒有某些大人物交代,怎麽敢在如此重要場所言下如此狠言重語。


    徐自安還沒眾人高唿聲徹底衝昏頭腦,看見司禮的小動作,順著目光扭頭望去,才發現正對大殿的後方有一處仿佛憑空懸起來的高閣,高閣內坐有數人,持戩配甲的禁衛在閣外怒目望向殿內,重甲幽亮。


    高閣內的人似乎不願露麵,閣外有某種陣法波光輕輕散發擾亂了人們視野,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在眾人頭頂,竟然還有一處空中樓閣


    那些應該都是些王朝真正的大人物,徐自安猜測到,試前大宴如此重要的場所如果沒什麽足夠份量的官員或貴人前來觀禮,也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與他而言感覺更遠,徐自安將目光從樓閣中收迴,重新看向大殿正門處。


    他不知道,就在他以為對方離他很遠時,有一道目光此時正從樓閣上降下,落在他身上。


    那道目光冷漠高傲,冰冷無情,視萬物如草芥,如百鳥為浮萍,就像天上最高貴的朱雀。


    就在此時,代表入場的第二聲鍾聲莊厚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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