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孤鴻迴頭責備道:“下次千萬注意,進來前,先知會一聲,方才若不是我收功及時,你那裏還有命在?”他說這話,純屬是得意之後的炫耀,但謝元山卻不知他想法,伸手抹了一把冷汗,心中後怕不已,說道:“是,屬下再來時,定然先敲門,告之莊主一聲。”


    謝孤鴻“恩”了一聲,看著跌落塵埃的角門,心中暗自得意了一會,隻是他麵部控製的巧妙,卻沒帶出半點痕跡,說道:“找我何事?”


    謝元山此時腿肚子還有些轉筋,強自鎮定道:“莊主吩咐下人除非是要事,否則不得打擾,隻是前次莊主讓我派人查詢嫩江城的前後原由,現下有了迴信,是以不敢怠慢。”


    謝孤鴻點了點頭,道:“查清了嗎?”


    “是。”謝元山道:“事情跟莊主前次推測的大同小異,應該就是秦家之人暗中搗鬼。”


    謝孤鴻臉色陰沉了半晌,忽然搖了搖頭,道:“即刻傳訊在嫩江城的山莊子弟,將嫩江城的梨花糖生意轉移到花江城,武堂也一並轉去,兩城子弟合力共辦雪糖提純事宜,過些日子我會親自去一趟,到時在另行吩咐。還有,死者家屬,定要安撫好,多給撫恤。”謝元山聞言道:“是。”轉身便出了庭院,開始按照謝孤鴻的意思,草擬起了書信……


    一月之後,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那銀色的大雪已然覆蓋在了北地入關內外。風不大,但刮在人身上卻猶如刀割。


    但就是這樣一種天氣,卻有人在駕車趕路;那車子建造的極大,比尋常馬車還要大上近半,青色為輔,白色為主,顯得極其豪華;而更加令人側目的則是拉車的牲口,四峰不懼寒暑的白色駱駝,正穩健的拉著這輛大車,在道路上飛馳。


    河道村,入關附近的幾個大村子之一,距嫩江城和花江城各不到十五裏,左右相鄰兩村,兩莊。分別是上河村、下河村、牛家莊和秦家莊。


    大雪停止一個時辰左右,村內老少村民正在紛紛出來各掃門前雪,忽見村口一輛華麗的大車駛了進來,紛紛停下讓到了大路兩側;


    有一個老漢見到那拉車的四峰白駝,登時麵漏喜色,轉身高聲吩咐,道:“是莊主到了,叫白老三和伍子陽二人過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聞言笑道:“嘻嘻,好好,妙妙,我這就去了。”將手中掃帚插進一堆雪的側麵,蹦蹦跳跳的跑了。


    四駝大車就停在老漢的麵前,門簾一挑,從車上緩緩而下一名二十六歲左右的青年,這青年麵目冰冷,一襲白衣也如霜似雪,手中拿著一根亮銀色的手杖,這手杖有齊眉高,杖身好似兩條蛇身纏繞而上,相連頂端的則是一個裂口而笑的猙獰人頭,不過真正令人可怕的,則是人頭雙眼的窟窿中,時而探出,時而隱秘其中的兩條銀光閃閃的可怕毒蛇。


    這青年自是謝孤鴻無疑,下車之後,朝著棗麵老者點了點頭,道:“進屋說話。”短短四字,老者隻覺得他聲音鏘鏘,猶如金鐵交織一般。


    老者不敢廢話,拱手轉身,當先引路進了身後的青磚房。進屋正廳擺設簡單,四把實木梨花椅分列兩旁,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梨花落雪圖,給整個廳堂增色不少。


    一個婦人此時正在用抹布擦著茶幾,見當家的進來,而且身後還跟著兩個客人,連忙施禮。


    棗麵老者道:“你且讓小虎弄些好菜好飯,待我和莊主稟報完事宜,便去用飯。”


    婦人道:“是。”轉身從側門出了正廳。


    兩人分賓主落座,老者開門見山,道:“莊主,且稍等,我已經讓小妹去叫白老三和伍子陽兩人了。”


    謝孤鴻點了點頭,這時先前那婦人端著茶壺茶碗複又進來,給二人斟了茶,再次默默地退了出去。


    謝孤鴻將蛇杖持於右手,自身卻不停的捶打丹田內的真氣,道:“能確定是秦家莊嗎?”


    老者皺眉,深思了一番,道:“十有*是秦孝儀的二兒子做的。”


    謝孤鴻道:“有確實證據?”


    老者搖了搖頭,道:“是推斷,具體情況白老三和伍子陽最清楚,稍後他二人前來,將來龍去脈再講一便,莊主便可知曉。”


    謝孤鴻默不作聲,頓了頓,突然道:“來了。”


    過不多時,門外傳來了一個中年的聲音:“咦!果真是莊主親至。”


    一個明顯是孩童的聲音接道:“我還能騙您不成。我可是您兒子的媳婦,怎能騙我的公爹。”跟著,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笑道:“哈哈哈,老三的腦子不好使,想必你的小丈夫腦袋跟他爹是一脈相承的,小妹將來要是嫁入老白家,虧了,虧了。”


    小妹的聲音忙道:“不虧,不虧,相如待我是極好的,公爹也是一樣。”


    這次換成中年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哈哈,伍子陽豈有此理!白小妹此言有理,妙極,妙極。”


    聲音由遠及近,幾句話的功夫已然來到了門外,白小妹唿唿的喘著粗氣跑了進來,首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謝孤鴻,又轉向老者,道:“爺爺,我帶他們進來了。”


    老者笑著點頭,道:“好,你且去後堂玩耍,我和你公爹幾人要聊一會。”


    小姑娘雖然活波的緊,卻也懂事,她點了點頭,好奇的看了看那根可怕的蛇杖,便又從門口走了出去。


    跟著進來兩人,其中一個穿著藍衣長袍,模樣倒像個賬房先生;另一個則長得五大三粗,穿著單布褂子,手上帶著護腕,渾身肌肉虯結,單看穿著打扮,好似個苦力扛活的漢子。兩人進屋立刻朝著謝孤鴻抱拳行禮,之後分賓主落座。


    老者首先開口,道:“你們倆且說說,關於李掌櫃失蹤,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等兩人開口,謝孤鴻先道:“我要聽全部經過。”


    兩人對視了一眼,像是賬房先生之人首先開了口,道:“莊主,我們是從四年前,奉山莊元山大總管之命前來販賣咱們山莊的白駝梨花糖,到了這裏之後便遇到了對手。”


    扛活模樣的人,點了點頭,接著道:“那對手便是秦家莊的人,找人打聽了一番,秦家莊的莊主也不是無名之輩,乃是鐵膽震八方的秦孝儀。咱們兄弟倒不是怕了這廝,而是謝大掌櫃派我們兄弟來前,曾經吩咐過:‘莊主他老人家不喜無事生非,生意上的事情就用生意來解決。’我等便依言而行,正正經經的經營,憑著咱們梨花糖的成色,二年之內已經幾乎占了嫩江城附近四成的生意。”


    說到這裏,兩人眼中有著些許的得色,賬房先生模樣的人,放下茶杯,補充道:“秦家莊的白蔗糖也幾乎占了四成,剩下的兩成則由其他散碎買賣家占據。”


    老者聽到這裏,略微有些遺憾的說道:“要不是二個月前接連失蹤了幾個做糖師傅……”短短的一句話,到了後來已經有了歎息之聲。


    謝孤鴻有些疑惑的掃了掃其餘二人,那個好似扛活的大漢,解釋道:“飛鴿傳書畢竟不夠詳細。李掌櫃和幾個手下,最近這段時間在琢磨著把咱們的梨花糖翻出花樣來,如梨花雪糖餅,雪糖糕之類,可……可最讓人在意的,便是能夠將咱的梨花糖提純,吳掌櫃說:‘如果能夠成功,整個嫩江城,至少咱們能占九成的買賣,他秦家莊的白蔗糖根本就不夠看。’哎,可惜了。”


    賬房先生模樣的人,點了點頭,神色間遺憾比他更甚,道:“那幾個做糖師傅失蹤後,我們便開始四下派人尋找,好在李掌櫃之前一直負責給梨花糖提純的事情,因此也明白其中的關節,便重新開始此事,但在一個半月前有了重大的進展後,在就快成功時,他也失蹤了。”


    他頓了頓,見謝孤鴻做了個繼續的手勢,便接著道:“一個月前我們在嫩江城南五十裏的野狼溝,找到了一具屍體,雖然腐爛異常,但還是能夠認出是李孝恭。”


    扛活模樣的大漢道:“他媳婦說李孝恭喜歡吃核桃,用牙嗑的時候門牙磕崩掉了半個,是以肯定是他。”謝孤鴻點了點頭,又把臉轉向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模樣的人,接道:“我們把他的屍首抬了迴來,白掌櫃立刻吩咐找山莊住嫩江城武堂的堂主,李大先生。李大先生到後,盯著屍體,翻來覆去的查看了一番,說道:‘之前受過酷刑,但右手小臂骨折處,看手法像是六扇門的*挫骨手;至於胸前的塌陷則不太好講,少林派的伏魔拳、金剛護身錘;丐幫的擒龍拳、李園的浩然拳、山西大同伍家的神龍肘法,皆能造成這樣的傷勢。’”


    謝孤鴻皺眉凝思片刻,道:“這人所會駁雜,要麽便不是一個人。”


    賬房先生模樣的人,立刻點頭同意,道:“莊主明見,當時李大先生也是如此說的:‘此人所會駁雜,不過最致命的地方卻是脖項處的扭傷,手法是裂碑掌,或者是崆峒派的小軒轅掌力。’說著話,李大先生又檢查了一番李孝恭的屍首,道:‘在下所學有限,隻能看到這裏了。’”


    謝孤鴻道:“因何推斷是秦家人幹的?”


    扛活模樣的大漢道:“幾個做糖師傅失蹤後,我們派了人手,先後找到了另外三個做糖師傅的屍體,傷勢有的相同,有的不同,不過李大先生看過之後,其中一種手法,從最開始的‘很像是’浩然拳,變成了‘肯定是’浩然拳。”


    謝孤鴻麵色更冷,道:“李園的武功。”


    老者接著道:“是的,李尋歡半年前出關至今未歸,而現在李園的主人是龍嘯雲。而且興雲莊的大管家龍峰和武師巴英,此時就在秦家莊。”


    有些人很聰明,一點就透;謝孤鴻屬於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可此時他綜合現在幾人所講,最可疑的便是秦家莊,因為龍嘯雲和秦孝義交情莫逆。


    謝孤鴻道:“我需要去秦家莊一趟。”


    老者,賬房先生,扛活大漢幾個人相互之間看了看。老者道:“莊主的意思是?”


    謝孤鴻道:“我的時間很寶貴,半點浪費不得,三日內我要秦家莊給我一個說法。”頓了一頓,他又道:“按照江湖規矩辦。”幾人隨即齊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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