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縷頭髮用紅綢綁在了一處,放進了木盒中。


    「結髮為夫妻。」


    「生死不相離。」


    便是禮成了。


    兩個人趕迴晚來城時天色已暗,小院子裏紅綢遍布紅燭搖曳,無端得生出許多熱鬧來。


    季懷和湛華拿著手裏的酒杯各自喝了半杯,而後又交臂飲下另一半,算是喝了合巹酒。


    黑髮散落在大紅的喜被上,紅色的髮帶纏繞在白皙的手指間起伏晃動,燭火劈啪,喘息與熱意都一同湮沒在翻滾的紅浪之下。


    「換個稱唿。」


    「……相公?」


    「嗯。」


    「那你喊我什麽?」


    「夫君。」


    盛夏的暑氣滾燙,四散在濃鬱的夜色裏,窗外月涼如水,蟲鳴陣陣,螢光點點,美不勝收。


    正是人間好時節。


    第66章 壽辰


    季家大奶奶的壽辰轉眼就到了。


    季懷和湛華帶著拜帖與賀禮進了季府的大門, 因為是私下來的,所以季懷並未張揚,他們被季延親自帶去了大廳。


    「母親這就來, 二位稍候。」季延的目光從湛華身上掠過, 恭敬地退了出去。


    整個季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整個大廳裏也是熙熙攘攘恭賀聲不斷,周圍大概是有人認出季懷來,有幾個想湊上來說話的,都被季涓季濂兩兄弟不動聲色地擋了迴去。


    漸漸這些人便琢磨出意思來, 不敢再上前自討沒趣。


    「埋伏了很多人。」湛華借著給季懷斟酒的機會,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不是皇帝和你的暗衛。」


    「嗯。」季懷端起酒杯卻沒有喝, 「說不定正是沖你我而來。」


    「無妨。」湛華捏了捏他手腕上重新纏上的斷魂絲,「帶你逃走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自然信你。」季懷笑道:「不過總得讓人家把戲做全套。」


    隻是季懷沒有想到季瑜會把事情做得如此決絕。


    小丫鬟的尖叫聲接連不斷從後院傳來。


    大廳裏的眾人驚疑不定, 有大膽的已經試探著去往後院看熱鬧。


    後院裏已經血流成河。


    季大奶奶跌倒在血泊裏大睜著眼睛,旁邊的小丫鬟被人一箭穿心,屍體還在痙攣抽搐。


    季瑜將季王氏扯了起來,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在一眾驚慌失措的眾人裏準確地找到了季懷和湛華的位置。「放我走!」


    他話音剛落,院子周圍的牆上便落下了無數手執弓箭的錦衣衛,林淵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他看上去三十餘歲,五官俊朗然而眼神冷漠, 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季瑜, 我從地獄海一直追到晚來城,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別不識好歹。」林淵冷聲道。


    「哈哈哈哈,你這條趙家的狗!」季瑜大聲笑道:「仗著將那小皇帝寵信你就心甘情願跟世家作對, 吃裏扒外的東西有什麽資格殺我!」


    「就算你之前替先皇效力過,那也是從前的事情了。」林淵沉聲道:「把圖交出來,看在端康王的麵子上,我可以放過季家。」


    「無恥至極!」季瑜恨恨地盯著季懷的方向,「我父親誠心待他趙儉,結果被趙儉這個無恥小人頂替了身份霸占我季家,不止如此,趙儉還讓他親子頂替我兒身份,以我兒性命換他親子,害我一家妻離子散!逼我遠走西北!」


    季瑜聲聲泣血,他含淚看著湛華,「葉湛華!我兒!你可知當年這季懷身中奇毒,趙儉為了救他,生生將毒渡在了你體內,若不是我拚死找到葉朝歌相救,你焉能活至今日!?」


    「這季懷之父害死你祖父,追殺你父親,害你母親瘋瘋癲癲,季懷更是搶占了你原本的身份和家人,害你日日夜夜受奇毒折磨生不如死!你本該父母相和兄弟親愛,榮華富貴平安無虞過這一生!」季瑜嘶吼,眼角竟淌出血淚來,「你如何!你如何能跟他季懷苟且於一處!甘願做世人不齒的斷袖!更為了他不顧季府不顧父母兄弟!葉湛華!你良心何安!你良心何安吶!!」


    圍觀眾人一片譁然。


    季懷神色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去看湛華臉上的表情,他想反駁季瑜,可偏偏季瑜說得句句都是實話。


    是他趙家對不起季家,是他季懷對不起湛華。


    他怔愣之際,手卻被湛華牢牢握住。


    季懷心神一定,反握住了湛華的手。


    「我自幼於地獄海長大,以取人性命為樂,世間仁義道德禮教人倫於我而言皆是浮雲。」湛華聲音平平道:「我以前不是季家人,以後也不會是,良心這東西我生來便沒有,你的仇恨跟我沒半點關係,我隻在乎自己痛快。」


    季瑜血紅著眼睛瞪著他,竟是生生從喉間嘔出一口血來。


    「季瑜,如今你已是窮途末路!」林淵冷聲喝道:「還不快放了季夫人,速速束手就擒!」


    季瑜拽著季王氏往後退,牆頭和周圍都是刀劍相對的錦衣衛,他怒聲罵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我來告訴你天理何在!」季懷突然沉聲一喝,鬆開湛華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害你季家的是趙儉,如今趙儉已死,我是他親子,你有仇有怨全都沖我一人來就是,何苦挾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


    季瑜的刀死死抵在季王氏的脖子上,已經有血往外滲出來,季王氏神智不清,時而認得人時而不認得人,這會兒嚇得渾身都在哆嗦,她含淚望著季懷,含混不清道:「七郎……七郎別過來……七郎快走……快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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