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正午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間,太陽照在人的身上,過不了幾分鍾就會全身濕黏。


    可是李詩韻卻似乎感受不到半絲的溫度,她蜷縮著幼小的身體,蹲在門口像個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就是陳青山來到李家村之後看到的情況。


    李詩韻那在太陽下還不住發抖的身體,她那沒有任何聚焦的灰暗眼神,讓任何人一眼看去都會感覺內心刺痛。


    在聽李帥說了李詩韻家裏的事情後,陳青山就立馬趕到了這裏,盡管他知道什麽都來不及阻止了。


    李詩韻那雙灰暗的眼睛稍微動了一下,她似乎發現了陳青山的到來,隻是也僅僅就是動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反應,似乎她對這個世界已經再也沒有任何的留戀。


    陳青山的心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知道,這個年僅十六歲連小鎮都沒有出過,什麽世麵都沒見過的她一定承受不了這種沉重的打擊。


    親眼看到母殺父這種慘絕倫寰的事情,恐怕任何人都會心理崩潰,更別說還是才十六歲的李詩韻,他能夠想象的到李詩韻的心裏是多麽的絕望。


    然而,盡管李詩韻的反應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當親眼看到的時間,他仍然無法控製自己心中的情緒。


    陳青山什麽話都沒有說,他憐憫的看了一眼如同狗崽一般蜷縮著身體的李詩韻,然後小心翼翼的向她走了過去。


    也許是感覺到了陳青山的靠近,蜷縮著身體的李詩韻嚇的不由自主往後縮了縮,她似乎想大叫什麽。


    隻是最終她還是沒有叫出來。


    因為她感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暖,那是一種似乎可以抵擋任何寒冷的溫暖,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她體會到了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安全感。


    直到這個時間,她似乎才認出了抱著她的人是陳青山,她張著嘴蠕動了兩下想說什麽,可仍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陳青山看到李詩韻的身體終於不再顫抖,他笑了笑,輕聲說:“沒事了。”


    這三個字似乎打開了李詩韻身上的某個開關,她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陳青山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說什麽話都不可能填補那種恐懼和傷害,隻是用手輕輕的拍著懷裏那單薄的身體。


    沒過多久,李詩韻的眼淚越流越快,直到十幾分鍾後,更是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那哭聲中的悲傷和痛苦,即便是早已看慣了世態炎涼的陳青山,也忍不住感到有些戚戚然。


    不過陳青山提著的心也算放下去了一點,同時他在嘲諷的在心裏想著,跟李詩韻相比,他上輩子好像要幸福很多。


    終於,一個多小時後,李詩韻的哭聲從大哭變成了抽噎,她趴在陳青山的肩膀上斷斷續續的說:“青山哥,我…我把我爹殺…殺了。”


    陳青山一愣,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跟他聽到的不同,不過他很快就猜到了是怎麽迴事。


    不出陳青山所料,李詩韻斷斷續續的開始訴說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直到他聽到李愛民要把她嫁給一個傻子換五千塊錢的時間,陳青山都恨不得拿把刀把李愛民再殺一遍。


    而當他聽到李愛民像瘋了一樣毆打李詩韻的母親時,陳青山更是大罵著人渣。


    至於最終是怎麽迴事,陳青山也算是大概聽明白了。


    他猜測應該是李詩韻看到她母親快被李愛民打死了,情急之下就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最終失手將李愛民給殺了。


    “青山哥,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不要打我媽,可是…我不知道他怎麽就死了,好多血,好多血…”


    也許是怕陳青山不相信她的話,李詩韻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她不住的重複著說好多血,人是她殺得之類。


    陳青山一驚,他知道,別說是李詩韻這麽大的孩子,哪怕就是一個成年人一不小心殺了人,那都有可能會被嚇傻,


    更別說還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那種後悔自責和恐懼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夠承受,李詩韻到現在還沒有嚇瘋都已經是好的了。


    他連忙拍了拍懷裏又開始顫抖的那個身體,安慰著說:“我知道,我都知道,都過去了,沒事了。”


    也許是陳青山的安慰起到了作用,也或者是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讓她好過了一點,李詩韻顫抖的身體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她又一邊抽噎一邊說:“可是…可是公安把我媽抓走了,我媽又沒有殺人,我說是我殺的他們都不信…,連我媽自己都說人是她殺的,青山哥,我該怎麽辦。”


    對於事情的真相,陳青山早有猜測,他估計李詩韻的母親是甘願被警察抓走的,否則隻要她辯解,警察一查很容易把真相查清楚的。


    她這麽做的原因肯定是為了保護李詩韻不受到牽連,她不願意看到女兒成為一個殺人犯,更不願意讓她背上一個弑父殺人的罪名。


    事情的真相跟陳青山猜測的一樣,對於一個早就對生活不抱希望的女人來說,女兒李詩韻已經成為了她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別說是替她承擔殺人的罪名,也許就是幫女兒殺人,她都能夠做出來。


    “你媽這麽做是為了保護你,她希望你將來好好上學,可以改變命運,你要做的就是聽她的話,好好上學,才算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我知道,可是殺人是要償命的,我不想我媽死,人是我殺的,不是我媽殺的啊!”


    “你放心吧,應該是不會判死刑的,我估計可能會判個十年八年,你以後還能見到她的。”


    李詩韻有些激動的說:“真的?青山哥,你沒騙我?”


    陳青山知道現在的李詩韻已經受不了半點的驚嚇,他認真的說:“真的,我沒騙你,我保證。”


    一個成年人遇到這種事情,恐怕精神都早已經崩潰掉,更別說是李詩韻這個半大的孩子,


    早就不堪重負的她,在聽到還能再見母親的時間,精神總算放鬆了下來。


    躺在陳青山那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懷裏,李詩韻感覺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在那種讓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中,她蜷縮著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陳青山無言的看著懷中沉睡過去的李詩韻,他的心裏並不像外表那麽平靜,他在思考著究竟是什麽才會造成如此令人悲痛的人間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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