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苦寒風沙又大幾乎人人都會飲酒,尤其是在這大雪紛飛的時節裏站崗的士兵們都人人身上佩戴一個酒袋以方便隨時喝酒取暖,更不要說是梅瑾澤了。況且,軍中無事之時也是允許偶爾小酌,以致於他自小就跟著父親喝酒。


    酒量不錯號稱千杯不醉,但喜歡歸喜歡喝不喝又是另外一迴事兒。因此,一聽梅心這話立刻就放下了酒盞,命人將酒撤下去以後他說:“現在好點兒沒有,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出門前安琦正有提醒他,妹妹眼下肚子大坐久了不舒服,腿也容易麻,讓他別光顧著自己多看著點兒。自己的妹妹自己心疼,就是他不囑咐他也會小心看著。


    梅心尚未迴答歌舞就停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皇上就舉杯邀眾人飲酒。她不能喝酒以白水代之,看哥哥連酒盞都收了便讓雲羅將梨花落送給他。


    梅瑾澤不愛喝梨花落,可是皇上舉杯他也不能幹看著,以致於不得不拿梨花落來舉杯共飲。


    皇上端坐在殿上瞧見了問他,得知梅心聞不得酒味便頗為感慨的說:“一轉眼長公主這身孕也有五個多月了吧,日子過的可真是快啊。聽周太醫說是一對兒龍鳳呈祥,朕可是等不及要看呢。”


    說起來這還是他的頭一位皇孫呢,若是出自太子府那麽一出生就能封為皇太孫。眼下是不能了,以後隻怕也沒有希望了,梅程兩家早有約定,不說梅戰南不願意女兒入東宮就是梅琳琅也不肯。


    她以死相逼大約是後悔了吧,可是後悔了又能怎麽樣呢?時光一去不複返,他們終究都再也迴不去了,再也迴不去了。


    那些美好的時光,那個深愛著他的姑娘,終究還是不見了,弄丟了。


    盡管皇上的臉上擦了一層薄薄的脂粉也掩蓋不住眼中的疲憊以及深陷的眼窩,鬆鬆垮垮掛在身上的龍袍更是讓在座的人都知道他瘦了很多。梅心知道自己特意讓人從關外尋來的香料十分有用,皇後對他的失望以及怨憤也很多。所以,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不到,他的身子骨就內外被一起掏空了,命不久矣了。


    起身行禮覺得他病糊塗了,這話也說的莫名其妙以及不合適,梅戰南搶在女兒前麵站起來說:“多謝皇上關心,臣也很是期待。”


    語畢,梅心也跟著起身,不過她隻是行禮並沒有說什麽。


    梅瑾澤原也是要跟著站起來,可誰知皇上擺了擺手就不說了。扭頭看向皇後下方的位置,發現容皇貴妃梅琳琅還沒有到,他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說:“年三十夜裏普天同慶皇貴妃去哪兒了,身子不適嗎?”


    這話是在問皇後,因為打壓涼王府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去過章華宮了,也沒有見過梅琳琅。


    皇後不知,但眾人皆知梅琳琅最近身子不適一直在養病。所以,她淡淡的迴答說:“雪天路滑許是耽擱了,臣妾派人……”


    “皇貴妃到!”門外的太監一聲高喊皇後就笑了,即刻又道:“瞧,妹妹來了!”


    話音未落梅琳琅就著皇貴妃正服緩步而來。


    頭戴金冠身戴寶石,雍容華貴眉宇間卻不失英氣。多少年了,縱然棄了戎裝穿紅妝,她還是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叱詫風雲的女將軍。


    “臣妾給太後、皇上、皇後娘娘請安,因走到半路雪下大了又迴去拿傘臣妾來遲了,還請皇上責罰。”盈盈一拜不卑不亢,梅家女兒傲骨之風範盡顯。


    憶當年心發軟,冰冷的心瞬間又升起幾絲憐愛之意,皇上抬手示意她起身道:“不遲,宮宴才剛剛開始,入坐吧。錢忠,給皇貴妃換玫瑰杏仁露,她最近病著不能喝酒,把果酒也撤了。”


    錢忠領命示意徒弟德順兒趕緊去辦,這時,皇太後故作不經意的說道:“八年了,難為皇帝還記得容皇貴妃愛喝玫瑰杏仁露,哀家記得先皇後也愛喝,就是不知道皇帝還記不記得。”


    每一次看到梅琳琅就忍不住生氣,怒火中燒,而知道她被封為皇貴妃後更是氣的吐血。她這一生隻有兩個兒子,原本母子感情都是不錯的,很好,可自從皇帝愛上了她之後,她與皇帝的母子情就日益惡化,直到現在反目成不死不休。


    曾經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殺了她,但為了顧念兒子她沒有動手,她一直站在先皇後的背後。可惜,先皇後不中用,雖成功的讓梅琳琅死心卻也丟掉了性命,也讓她和皇帝結下了永遠都打不開的心結。


    八年,梅琳琅在猶如冷宮的落梅宮中受盡煎熬,而她也從來沒有好過。原以為沒有了她母子之情就可以慢慢修複,那想到她是她和兒子之間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摸著白玉串的手一怔,皇上麵色微沉淡淡的說道:“自然,朕記得先皇後去世之前喝的最後一碗玫瑰杏仁露就是母後所賜。”


    言外之意先皇後之死乃是你所為,是你逼死了她。


    眉眼如刀,刀刀見血,皇太後用滿是厭惡的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皇上說:“是啊,還是哀家親手所煮。多少年了,怎麽太子和太子妃還沒有到啊?”


    話鋒一轉聲音變柔,她像是唱戲似的又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太子就算是有錯皇帝也該看在他母後的麵子上饒恕他,寬宥他,疼愛他。今兒是大年三十,百姓家中尚且一家子團聚,皇家更應如此。德順兒,去,請太子來。”


    端著玫瑰杏仁露的德順兒馬上跪下,遞給梅琳琅身邊的宮女時抬頭看向皇上,然後再微微側頭看向他師父錢忠。


    錢忠有些著急但他不能吭聲,尤其他們都是禦前伺候的奴才,皇上不發話誰也不敢動。再者,他母子二人也不是第一天鬥了,他們可不敢隨便瞎應承。


    皇上最近病中脾氣愈發的怪了,動不動就發火不說前不久還杖斃了人。他們當奴才的雖然命賤可不敢觸黴頭,所以,還是先看清楚形勢再說吧,要不然今兒非得掉腦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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