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及姬十二發問,她加快語速:“你忘了麽?當初你騙我練《娑羅涅槃》小功法的時候,我憶起了一些事,其中一件就是闕奶娘教初一練功的姿勢,與你教的這個小功法姿勢相同。再有就是,我總覺得這小功法我練過,隻是忘記了而已。”


    練小功法時,她上手特別快,幾乎到了無師自通的地步,而且還有一種可怕的熟悉感,彼時她還為這個事疑惑過,然而姬十二他們卻以為這是因為她天分奇高,所以練功事半功倍。


    她卻總覺得沒那麽簡單,這其中定有什麽貓膩,有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奈何後來雜七八拉的瑣事層出不窮,導致她分身乏術,此事也就被擱置在一旁了。


    姬十二連打坐的力氣都沒有,虛弱地閉著眼睛,幾次三番要倒下去,全靠顧還卿在他背後撐著,聞言,卻仍是勉力點點頭,嗓音黯啞地道:“你是說過,不過這不代表什麽,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咳咳……”


    他咳了咳,喘了一口氣接著道:“你覺得,小功法你以前有可能練過,那麽,有沒有可能你也練過《娑羅涅槃》。”


    顧還卿的確是這麽想的,後麵的事她雖未憶起,但按照正常程度,倘若她的設想成真,沒道理闕奶娘隻告訴她練個小功法,便將一切擱淺。


    但姬十二卻說:“這僅僅是你的猜想,興許闕奶娘教你練的不是小功法,是別的武功,你誤會了。”


    “你先讓我試試。”大約是被逼到極致,抑或許是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顧還卿明知姬十二說的有道理,卻仍堅持一試。


    “你說的沒錯,但闕奶娘教我練功的姿勢你要怎麽解釋?難道另一套武功的練法也與《娑羅涅槃》小功法相同,即便如此,難道就真那麽湊巧?”


    姬十二沉默了一會兒,也不能否認這其中的蹊蹺,不然,他要怎麽解釋顧還卿一練《娑羅涅槃》的小功法,不僅頭痛欲裂,並且會一點一滴的憶起她的往昔。


    “最主要的是——闕奶娘她知道小功法。”顧還卿眯著眼睛,想起了姬十二的心頭血,想起了闕奶娘說過的話,緩緩地道:“她不但知道我練了小功法,並且知道我得了你的心頭血。”


    許多事不想則矣,一旦深思,便發覺能串聯在一起。


    “這不得不讓我懷疑,縱使闕奶娘沒教過我《娑羅涅槃》,但她絕對是知道《娑羅涅槃》的人,否則我的記憶不會跟《娑羅涅槃》扯上關係……”


    她的腦中仿佛打了一個結,一到關鍵時刻便卡了殼,讓她好不苦惱。


    姬十二卻苦笑道:“親親,照你的猜想,你不僅練過《娑羅涅槃》,且還是小時候便開始練,隻是意外地忘記了。那你告訴我,你的《娑羅涅槃》怎麽從來不發作?或者說你有合功人,早就合功了?”


    “……”顧還卿頓時呆若木雞,這一點她沒想到,一時之間真解釋不通。


    “所以親親你別胡思亂想了。”姬十二沒有迴頭,卻語聲溫柔地安慰她:“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你能這樣想,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但你不要過於逼迫自己,有些事,命中早已注定……”


    “不,都到了這一步,你就當我不見棺材不掉淚吧。”顧還卿卻開始固執起見,並道:“闕奶娘曾提過有人給我下了禁製,也許這一切都與這禁製有關也說不定。”


    盡管異常虛弱,已是力竭體衰,但姬十二的神色也逐漸慎重起來,究竟是誰給顧還卿下的禁製,企圖讓她忘卻前事?


    顧還卿又道:“而且當初你娘曾問我一身功夫打何而來,我告訴過她後,她曾說過,我練的功與眾不同,套路也跟別人不一樣,內息更與其他人相左相斥。”


    其實軒轅黛說這話的時候已有所懷疑,無奈彼時正是要想方設法分開姬十二和顧還卿的時候,隻恨沒有理由將他們分的更幹淨,她哪敢橫生枝節啊!說不得隻好死死瞞著。


    ※※※※※※


    卻說裘浚風出了屋子,把空間讓給姬十二和顧還卿後,心情格外的鬱悶,眉頭不展,他也不敢離的太遠,怕萬一姬十二出個什麽狀況,他救治不及,便和冷奕一起貼壁站在屋簷下的暗影裏。


    兩個人都不說話,比賽誰緘默的更久,誰更能發呆冥想。


    實際上,若仔細看,院牆的陰影處也有幾個玄衣人貼牆而立,隻不過個個都跟木頭人一樣,連喘氣聲都聽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冷奕動了動,悄無聲息的過去,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裘浚風鄙視他鄙視的不行,嘬著嘴無聲地噓他,覺得他怎麽就那麽三姑六婆呢!白長的這麽英挺冷俊。


    冷奕視若無睹,專心致誌地的做探子。


    可他心無旁騖的偷聽了半晌,裏麵卻聲息全無,他皺起劍眉,頗覺不可思議,於是小聲地問裘浚風:“他們兩個都不說話,這是怎麽迴事?難不成顧姑娘跟少主殉情了?”


    “烏鴉嘴,有你這麽說話的麽?”裘浚風被他的“殉情說”嚇了一跳,忍不住罵道:“及至她殉情的時候,你們也差不多可以全部殉主了。”


    正在此時,屋內突然傳來一道壓抑至極的低吼,仿佛從沉悶的深淵裏發出:“卿卿,夠了,停下來。”


    兩人立時一怔,屋內發生什麽情況了?少主的聲音怎麽充滿焦慮與擔憂?這就叫人奇怪了,此刻最讓人擔憂的人不應該是他嗎?怎麽反過來了?


    而且如果他們沒有聽錯的話,他的嗓音明顯比先前有生氣多了,不,是有中氣了!


    裘浚亟欲踹門——從他醫者的角度出發,姬十二這明顯是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稍後便會嗝屁……


    “且慢。”冷奕連忙架住他:“衝動是魔鬼,憑我一向很準的直覺,你此時不可輕舉妄動。”


    “可……”裘浚風想說姬十二快死了,但又怕冷奕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衝動之下把他這個“庸醫”宰了,隻好將話咽迴去。


    兩人正僵持著,就聽屋內姬十二咬牙切齒地道:“你們兩個還在磨唧什麽,快點滾進來!”


    “……”


    ※※※※※※


    屋內的情形叫裘浚風和冷奕大吃一驚!


    燭火明明滅滅的搖曳,簡陋而結實的木床上,顧還卿盤腿坐在姬十二身後,纖細的雙掌按在他的後背。


    他們兩人皆雙目緊閉,但姬十二頭上熱氣蒸騰,額角的粗筋暴跳凸出,渾身大汗淋漓,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顧還卿卻與他截然相反,她原本就潔白無瑕的麵容此刻白的滲人,原本紅潤如鮮花般動人的雙唇呈現青灰色,飽滿的額頭上像敷了一層薄薄的銀粉,在火光的照耀下晶瑩閃爍,熠熠生輝。


    乍一看,以為是汗水在閃光,仔細一瞧,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麽一迴事——那分明是一層薄透的冷霜凝結在她的額頭上!


    似乎……連她蒲扇一樣的濃黑長睫毛上也凝著霜。


    這是怎麽迴事?!


    裘浚風和冷奕不禁麵麵相覷,顧還卿在為姬十二在輸真氣他們知道,可怪就怪在這裏!


    ——先前他們爭先恐後為姬十二輸過真氣,然姬十二從娘胎裏帶來的《娑羅涅槃》的內息強烈的排斥異己,拒不接受他們的真氣不說,饒硬灌進去,竟是沒有半點融合的跡像,隻能令姬十二更加痛苦難受。


    但此時顧還卿明顯成功了,她的真氣被姬十二所接受,隻是情形卻極其詭異——姬十二的情況尚屬正常範疇,顧還卿的情況卻不太對勁。


    這種情況下,裘浚風和冷奕又不敢貿貿然上前相助,唯恐適得其反,釀成大禍。


    偏偏從他們進來後,姬十二隻是將放在膝上的雙手往上抬了抬,似乎想把雙掌合攏,除此之外,他什麽指示也沒有,弄得他們倆隻能幹著急,卻又不敢發出聲音,以免驚擾了那兩人。


    他們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眼神。


    奈何轉了半天眼珠,眼睛都轉酸了,兩人還是沒有好法子,急得都冒汗了。


    突然,姬十二發出一道沉重的悶哼,猛地將雙掌合攏,薄唇輕啟,沉聲一喝:“破!”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這是道家術語,凡此九字長念之,無所不避,加上“破”,可辟邪破妄。


    姬十二的這一聲“破!”並不如何高亢激昂、雄偉宏亮,卻如同石破天驚,即刻將顧還卿雙掌從他的後背震脫。


    與此同時,顧還卿悶哼一聲,唇一張,“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人軟軟的向後傾倒下去。


    冷奕一驚,忙趨身向前,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姬十二已閃電般的轉過身去,長臂一伸,將顧還卿軟綿綿的嬌軀撈入懷中,收緊,靠攏。


    ※※※※※※


    顧還卿覺得又累又冷,周圍漆黑一片,她渾渾噩噩在這片混沌漆黑中徒勞的轉圈,渾然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胸口悶悶的,像壓著一塊沉重的巨石,於是她想叫,可又叫不出聲音,想動,根本動不了。


    忽然,她聽到一連串小女孩“咯咯咯”,宛若銀鈴般清脆悅耳的歡快笑聲,她一怔,安靜下來。


    正前方陡然有光明湧入,黑暗被刺眼的光亮撕裂,如戲台前的幕布唰地向兩旁分開,她微微眯眼,一幅畫麵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


    那是一座漂亮的大花園,正值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之際,園中綠草茵茵,百花盛開,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台樓閣,池館水榭遙相輝映,環境十分優美,仿若仙境。


    小女孩的笑聲是從芍藥花圃那傳來的。


    原來芍藥花圃旁有一架造型靈巧的秋千架兒,一位身著雪青色綾羅裙的年輕美婦正在蕩秋千,她蕩的極慢,因為她懷中抱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約摸四五歲的樣子,笑得甜甜的倚在美婦懷中,一臉的天真無邪。


    許是隔得遠,那婦人和小女孩的五官有一點點模糊,隻覺一大一小都很美,顧還卿想揉揉眼再看仔細,那美婦卻抱著小女孩跳下秋千,裙裾飄揚間,她身姿輕盈的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美婦抱著小女孩背對顧還卿站著,全神貫注地望著前方,她長身玉立,身段曼妙,氣質不俗,隻是從她挺的筆直的背影看,覺得她的精神似乎高度集中,好像警戒著什麽。


    顧還卿覺得好奇,是什麽令這美婦如此緊張?她也順著美婦的視線望過去。


    下一刻,她卻微微怔住,前麵來了一位女子,紅衣如火,黑發如瀑,麵容模糊,身形前凸後翹,玲瓏有致。


    這不是初一的娘麽!那個教初一練功,稍有不慎便拳打腳踢,長鞭侍候的女子。她似乎永遠都是一襲紅衣,氣勢有些趾高氣揚。


    紅衣女子斜倚著一株參天古樹,神態輕蔑地冷睇著那美婦,隻對著那小女孩漫不經心地招手:“初一,過來娘這裏,聽話。”


    初一?這小女孩是初一?


    顧還卿錯愕地盯著小女孩,卻苦於看不清那小女孩的正麵,她想離她們近一點,可仍然動不了。


    但是,就剛才那驚鴻一瞥,她能肯定這個初一與去慕府的那個初一長的並不是很像。


    “她不會過去,而且她也不叫初一。”抱著初一的美婦朱唇微啟,聲音冷冷的,卻宛若天籟,讓人百聽不厭:“請問你有什麽事,若無事,你可以滾了,這裏不歡迎你。”


    美婦對那紅衣女子並不客氣,語氣中甚至透著濃濃的厭惡與憎恨。


    “哈哈——!”紅衣女子仰頭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得意而響亮,驚得樹上的鳥兒撲楞著翅膀飛走。


    待她止住笑,伸手抹眼角笑出的淚,再開口時,語氣卻充滿譏諷與嘲笑:“我說妹妹,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真以為這個地方是你家啊?!而且初一是我的女兒,未必我這個當娘的還不能找自己的女兒啊!”


    美婦卻毫不客氣地反擊迴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你也休要信口雌黃,央央不是你的女兒,你也沒有權利命令我做什麽,更沒權利命令央央。”


    紅衣女子大概是被美婦的話語和態度氣壞了,頓時悖然大怒,尖聲叫道:“姓龍的,別以為我奈何不了你,你等著,總有你好果子吃的時候。”


    原來這美婦姓龍,而她懷中的女孩叫央央。


    那個叫央央的小女孩一直用小手臂抱著龍姓美婦的脖子,一句話也沒說,顯而易見,她對姓龍的女子要親密依賴多了,對紅衣女子則沒什麽表示。


    麵對紅衣女子的挑釁,龍姓美婦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語氣更是不疾不徐:“我不管什麽好果子壞果子,我隻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別以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且莫得意。”


    “姓龍的,別說那麽仙氣飄飄的話。”紅衣女子不屑冷哼:“你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事到臨頭,有你哭的時候。我今日也不和你廢話,趕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否則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然後,她也不等姓龍的女子答話,直接威脅央央:“初一,快點過來娘這裏,晚了你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顧還卿聽得直皺眉頭,要說紅衣女子是央央的親娘,就衝她這後媽的語氣及態度,也很難讓人信服啊!


    對於紅衣女子的威脅與恫嚇,央央依舊一聲不吭,反倒是抱著她的美婦對紅衣女子冷笑道:“你有什麽就衝我來,威脅孩子算什麽本事?還是說你越活越迴去了,偌大的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兩美女對峙,針鋒相對,看不見的銷煙在兩人眼中升騰,你來我往,嘴仗打個不停。


    後麵她們說些什麽,顧還卿一句也沒有聽清,就隻見那紅衣女子的嘴巴動個不停,她動彈不得,隻好緊盯那紅衣女子,目光恨不得把她那張模糊的臉戳出幾個洞來。


    大約是時間看久了,她隻覺一陣頭暈目眩。稍後,等眼睛能視物了,眼前的場景卻轉換了。


    這是一間四壁光禿禿的石室,室內有一張小木桌,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一個白發老姬坐在木桌旁,雞爪子一樣的手上不知擺弄著什麽,她的身邊站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子。


    大的,正是那個紅衣女子,小的,顧還卿定睛一看,居然是剛才在花園裏的央央?!


    “阿芸,麵具做好了,這會便要給初一用嗎?”白發老嫗放下手中的東西,問紅衣女子。


    顧還卿直覺老嫗叫的是“芸”,而非“雲”或者別的同音字。


    “先試試,看看效果。”


    紅衣女子將央央推上前,喝道:“閉上眼睛。”


    央央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央央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顧還卿隻覺眼前一黑,然後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須臾之後,聽見那白發老嫗粗啞地道:“可以了。”


    繼而是紅衣女子的聲音:“初一,睜開眼睛。”


    央央睜開了眼睛。


    顧還卿隻覺眼前一亮,恍恍惚惚間,竟看到那白發老嫗正咧開沒牙的豁嘴對她笑。她嚇的倒吸一口涼氣,受驚之餘,她似乎蹬蹬蹬往後退了幾步。


    及至穩住神,她才發現,剛才那是她的錯覺,往後退的是央央,也就是初一。


    這個時候,紅衣女子拿了一麵鏡子放到央央麵前,鏡子裏麵倒映出來的,並非原本的央央,而是小時候的慕還卿。


    原來如此!


    顧還卿頓時如醍醐灌頂,怪不得她覺得初一和慕還卿長的像,感覺像是鬧雙胞胎,實則不然,其實是初一小小年紀便被易容成慕還卿的模樣。


    說老實話,縱然有點看不清央央的五官,但小時候的央央比小時候的慕還卿漂亮多了,如假包換的小美人胚子。


    在顧還卿怔忡的這一刻,畫麵又轉換了,竟是她熟悉的慕府!


    一間華麗精致的閨房,這也是顧還卿所熟悉的,因為這正是原主的繡房,就見初一坐於鋪陳錦被的繡榻上,年輕的闕奶娘跪在床鋪上,正對著初一。


    屋子裏一個閑雜人等也沒有,闕奶娘正幫初一往臉上敷著易容之物,嘴裏念念有詞:“小公主,這易容麵具也戴不了幾年了,慢慢的便可以恢複你自己的原貌了,仙婆的手藝真是沒說的,每次換一張都會悄悄改變一些。”


    此時的初一已年約十歲,除下易容麵具,她的臉龐及五官都比死去的慕還卿不知好看多少倍,許是女大十八變,長大了的她,跟她四五歲的樣子也大相庭徑。


    戴上易容麵具後,鏡子裏的初一已有些接近自己的原貌,但仍有些像慕還卿。


    顧還卿此時的心裏跟明鏡似的,慕還卿死後,初一冒充她進了慕府,一直戴著易容麵具。但是在後來的日子裏,初一臉上的易容麵具隨著歲月的流逝,也在悄悄起變化,變的越來越接近她自己,將慕還卿的痕跡越抹越淡。


    及至覺得不戴麵具也沒有人懷疑時,初一便恢複了自己的容貌,徹頭徹尾的用起自己的真臉。


    這也很正常——有許多人長大後,跟小時候判若兩人,特別是女孩子,小時候一個樣,大了一個樣,但沒人會懷疑這其實是不同的兩個人。


    這時候,她聽見闕奶娘對初一道:“小公主,咱們該練功了。”


    顧還卿心裏一跳,覺得最緊張的時刻到來了。


    她又聽見闕奶娘說:“小公主是我見過練武最厲害的小姑娘,這《娑羅雙生》你才練了兩三年,已有所成了,比你娘不知強多少倍,假以時日,你娘未必是你對手。等以後你腦中的禁製解釋,哈哈,那你可就不得了了。”闕奶娘笑了起來。


    《婆羅雙生》?不是《娑羅涅槃》嗎?


    顧還卿心想這闕奶娘是不是口誤,說錯了。


    但她又似乎記起來,闕奶娘說過好幾次《婆羅雙生》,她越發百思不得其解。隻是不等她弄懂想通,畫麵又一變,竟是闕奶娘教她練起功來。


    她隻看了一眼,記憶瞬間如潮湧,紛至遝來——關於《娑羅雙生》的練法,她早爛熟於胸。


    原來,她早練過,隻是被下了禁製,所以一直未曾想起來!而且《娑羅雙生》和《娑羅涅槃》的小功法一模一樣,同樣是六闕,同樣練過這六闕而不吐血者,才能有資格練《娑羅雙生》。


    可是,為什麽同樣的功法要叫不同的名字?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奧秘?


    問題多的像一團亂麻,偏偏這些畫麵中,初一並不提問題,隻是默默的聽著,像個傀儡。


    顧還卿思前想後也想不明白,一時著惱,忍不住想踢初一一腳,讓她別像個死物一樣,奈何才有這種想法,她的腿瞬間傳來一陣劇痛!


    一時之間,恍若有無數根鋼針齊齊刺入她的骨頭,痛得她渾身直抽搐,她低低慘叫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媽媽,好痛啊……!媽媽,我好痛……媽媽……”


    不知怎的,一喊媽媽,她的眼淚就情不自禁的滑落,如斷了線的珍珠,怎麽止都止不住,而且覺得腿更疼了。


    就像小孩子摔了跤一樣,原本隻有一份疼,可一喊媽媽,那疼立刻變成了十分……


    “親親,你怎麽了,哪裏痛?”有人急急忙忙把她抱入懷裏,語氣裏的焦慮與擔憂毫不加以掩飾的傾泄而出:“哪裏痛,你告訴我啊,別哭好不好……你別哭啊……”


    是姬十二,顧還卿怔了怔,停止了唿痛聲,隻是眼淚一時三刻還收不住,汩汩的順著緊閉的眼角成串的滑落。


    抱著她的姬十二看著這一幕,隻差給她跪了!他整個人連著一顆心,似乎被她的眼淚腐蝕出一個一個的小洞洞,同樣汩汩往外冒著血花,令他痛不欲生,幾近窒息。


    這不是要他的命麽!世上再沒有比這更重的刑罰了!她再哭,他也要哭了……


    他既心疼又憐惜的給她抹著淚水,聲音不可抑製的帶上一絲哭腔,很害怕很恐懼,怕她有什麽事:“親親,你哪裏痛?你快告訴我啊……”


    他憂心如焚,忍不住對著門外喊道:“裘浚風,死進來!”


    裘浚風:“……”


    痛意慢慢的消褪下去,不如剛才那麽厲害了,顧還卿緩緩睜開眼睛,屋子裏極亮,她有點不適應,於是閉了閉才再次睜開。


    姬十二緊張地注意著她臉上的每一點變化,乃至她的一舉一動,抱著她的動作仿若抱著一尊易碎的水晶,都不敢用力,語氣異常的小心翼翼:“你怎麽樣?還痛嗎?”


    顧還卿伸手想揉眼睛,嘴裏嘟囔:“什麽時辰了?我昏過去多久了?”


    她的聲音沙啞,臉色也不好,但是能說話,沒有喊痛,也沒有哭泣,姬十二提得緊緊的心才放下。


    他格外憐愛地伸手撫了撫她的臉,然後一手抱著她,一手接過裘浚風遞來的茶盅,溫柔地送至她唇邊,輕聲說:“先喝點溫水,這會是辰時,你已昏了兩日。”


    “……”顧還卿——這麽久!


    她趕緊抬眸去看姬十二,發現他臉上的青紫斑紋已消失,恢複了原本的膚色,隻是臉上還有數顆水痘,不過那水痘已呈現萎縮的樣子,不是原來的淚泡狀了。


    “你……”


    她覺得問姬十二沒用,又轉頭去找裘浚風,裘浚風正好來給她把脈,她立刻問道:“裘醫仙,他這樣子過了危險期沒有?你不是說隻要撐過兩三日……”


    裘浚風一臉嚴肅地打斷她的話:“他暫時沒事了,現在有事的是你。”


    聽說姬十二脫離危險了,顧還卿長長了鬆了一口氣,可裘浚風說她有事,她很不解:“我能有什麽事?”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沒長痘痘,頓時放心了,可又擔心自己儀容不整,立刻道:“我想洗臉,我臉上隻怕髒死了。”


    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仍然在姬十二的房間裏,人也還在姬十二的懷裏,忙掙紮著要起來。姬十二卻抱住她不放:“你先別動,你的臉我已經幫你洗過了,早晚各一次,幹淨的很,你不用擔心。”


    但是……顧還卿卻發現了異樣,瞪著裘浚風道:“我的腿怎麽了?”


    她神色微變,當即在姬十二懷裏坐起身,想去摸自己的腿,卻感覺自己非常虛弱,渾身的骨頭都是軟的,而且動的時候牽動雙腿,那股鑽心的痛又向她襲來。


    她疼的蹙緊眉頭,抬頭便開門見山的問裘浚風:“我的腿是不是殘廢了?”


    “沒有,你別胡思亂想。”姬十二將茶盅放到床頭櫃上,跟著把她往懷裏攏了攏,輕聲道:“隻是你幫我輸真氣的時候出了點小岔子,為了不影響你全身的經脈,裘浚風索性用銀針幫你把紊亂的內息逼至你的膝蓋以下,你方才喊痛,隻怕就是腿疼。”


    “是我疏忽了。”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神情滿是自責:“都怪我不好,若非因為我,你也不會遭這個罪。”


    遭不遭罪倒在其次,如果遭點罪能幫姬十二渡過難關,顧還卿覺得那是賺了,隻是她也擔心自己已經殘廢了,姬十二這樣說隻是安慰她而已。


    裘浚風的話比較有權威性:“殘廢倒沒有,你體內紊亂的內息隻要用點時間,早晚會導順,這個不是問題,隻是你暫時會不良於行,可能會給你帶來一些不便。”


    “不騙我?”顧還卿再一次求證。


    “要不要用我裘浚風三個字起誓?”裘浚風裝模作樣的要豎起指頭。


    隻要不會殘廢,顧還卿懸著的心又放迴肚子裏了,對裘浚風道:“發誓倒不用,如果我真殘廢,你發一百個誓也沒用。”


    姬十二見她又伶牙利齒,不禁勾了勾唇,發出會心的微笑,心裏則不知如何感激上蒼!——他劫後餘生,保住了性命,可若因為保住命而傷害到顧還卿,他是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那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此刻他心裏盈滿了歡喜和激動,縱然有裘浚風在一旁,他也忍不住偷偷親了親顧還卿的鬢角。


    顧還卿立刻察覺到了,不過她此刻顧不得跟他算帳,她又掙紮著要起來,並對姬十二道:“我要迴自己房間,有淺淺照顧我方便一點。”


    “我照顧你一樣的。”姬十二大言不慚。


    “不行,我要下去。”顧還卿推開他湊近的臉:“你還在出痘子呢,傳染給我可不好。”


    裘浚風卻道:“你還不能下地,而且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問你,那個……”


    “呸!裘醫仙。”顧還卿鄙視地打斷他的話:“虧你還是個醫仙呢,就不知道人有三急嗎?”


    轟隆隆!


    姬十二和裘醫仙的臉雙雙都紅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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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天說沒說過萬更啊!如果說了,那豈不是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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