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男人痛唿一聲:“奶奶的,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你這女娃子手上力道怎麽這麽大?還老盯著一個地方打!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原地打滾叫嚷……


    “女娃子……”紅墳下意識瞅了一眼自己被濕漉漉的衣物勾勒出來的腰身,兩眼瞪出一道蕭寒的光:“色胚子!老子滅了你!”男性習慣一時沒改過來。


    說罷,抬拳便要起身教訓裘三烏,卻突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住,倏忽聽到身旁傳來輕柔的唿喚:“別鬧了,紅墳。”


    迴過頭,對上少年關切的神情,他眼中有太多不明所以的炙熱,卻被壓製得很好。


    “太好了!你沒事兒!”紅墳不能控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縱身擁住了少年,“我就知道你還活著……”他的眼睛恢複了?琉璃色的瞳仁是她的錯覺嗎?


    “咳……太……太緊了……”少年自己尚未從中緩過勁來,被紅墳一個熊抱勒得唿吸困難。


    萬怨之祖驚鵲似地鬆開手,臉上飛過紅霞,脫離少年的懷抱時,倏忽被他又摟了迴來,“唔?”紅墳瞪大眸子眨巴了兩下,突如其來的狀況令她措手不及。他手上的力道很小很小,懷中的她如是易碎的珍寶,暖烘烘的唿吸打在紅墳的耳廓上,弄得她有些癢癢:“初五?”


    “以後不準這麽做。”


    他的聲音好好聽,就像西垂落日的山穀裏最後一縷暖風,是大地繾綣的歎息聲,她如是躺在羽毛做的搖籃被溫柔叮囑著什麽,紅墳迴擁少年,奮力點頭:“好!”長長的尾音拖出旖旎的慵懶,突然很想一直賴在他懷中不再離開……


    紅墳心慌意亂時驀地瞥到潭麵上漂浮著的嫩綠色珠花,它就好像宸兒炯炯的目光正在惡狠狠盯著她,時間仿若迴到了那一晚篝火前,她逼她以焚靈序規自持時咄咄逼人的模樣,初五的的懷抱從來都是屬於宸兒的,此刻的她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外來者。


    心如小鹿砰砰亂撞,撞倒了南牆跌入深不可測的懸崖。


    離開彼此的懷抱時,兩個人都不自主打了個寒顫。


    裘三烏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明顯感到空氣裏漂浮著一層淺淺的刻意,“別介啊!不要因為我這個外人就害羞嘛,繼續膩歪你們的,我就當沒看到!嘿嘿嘿……”他的話非但沒有打破凝滯的尷尬,反而加重了初五紅墳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抱你個頭啊!我看你分明還想挨打!”紅墳示意地舉起拳頭來。


    中年男人往後閃躲不及,小聲嗤道:“你們兩個明明臉上寫著‘還想再抱一會兒,最好一直抱著……’幾個字!”


    “討打!”


    “你個小丫頭片子怎麽這麽暴力!?小心嫁不出去!”驚覺不妙,裘三烏抱頭亂竄。


    忙活了一天,三人最終還是迴到了原點,蒼穹落日將所有事物的影子拉得很長,飛鳥還巢,秋蟲聲喧,在皇家圍獵場的時間,還剩六日。


    “這條路是羆獸的棲息地……不可再去。”少年用枯枝在泥上畫出了附近的略圖,在上午的路線上畫了個叉,“今日,我留意過當初我和紅墳來時的灌木叢,奇怪的是我找不到當時留下的記號了。”話及此處少年蹙起眉來看了一眼紅墳。


    “你還留記號了?”他早就布備了退路?紅墳一直以為少年是個溫柔正直的人,此刻對他的印象又多了一層心思細膩。


    初五點點頭,遂又道:“我有一個懷疑,但證據不足……”


    “別賣關子啦!快說快說!”裘三烏催促。


    “有人跟著我們。”少年抬首環視一圈周遭茂密的樹木草叢。


    “噫!”中年男人被嚇得往紅墳身邊一縮。


    萬怨之祖朝其握了握拳,骨絡咯咯作響,嚇的裘三烏又蜷縮到了初五的身邊。


    “包括今日在樹林裏……”少年的目光落在紅墳身上:“紅墳,你那不是錯覺。”


    ‘他早就知道了?’萬怨之祖愣怔,“你發現什麽端倪了?”


    “樹枝。”少年舉起手中的樹枝,“那片林蔭叢地上到處都是枯枝,幾乎都被踩斷,說明在我們之前,那裏曾有人呆過。”


    “也有可能是動物踩的呀?”裘三烏臉上浮出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他角度刁鑽地提問道。


    “是有這個可能,但是樹林前方便是羆獸的棲息地,一般的動物是不會抗拒生物本能往這裏靠的,而且地麵斷枝瑣碎,應是有一群人在那片樹蔭底下停留過。”因為停留過,才會反複踩踏……少年並不擔心他們的尾隨,而是擔憂他們尾隨的目的。


    “他們是怎麽發現我們的?”如果紅墳沒記錯,當初她們可是走在隊伍最後頭的呀。


    少年瞥了一眼篝火,“是昨晚的烤魚。”語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裘三烏,“裘大叔,你當時也在列吧?”


    “呃?啊?”裘三烏眼神閃躲。


    “誒?原來你和他們是一夥的?”紅墳不置信地看向裘三烏。


    “什麽一夥的,說得多難聽啊!隻是同行!同行!”裘三烏擦了擦額角的汗滴,“可……可他們全都被狼群給吃了呀!嗚嗚嗚嗚,我就是個無辜的幸存者!你們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有兩撥人。”初五目不轉睛地盯著裘三烏:“你是後一撥的,也就是今日躲在樹蔭林中那群人的夥伴。”


    語歇,一陣秋風吹過,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緘默了下來。


    “兩……兩撥人?”紅墳愣怔,順著少年的話意緊盯著裘三烏。


    中年男人眼神倏忽歎了一聲,隨後輕鬆一笑:“厲害啊,小夥子,你是怎麽發現的?”僅憑一些瑣碎的證據,就能斷定有兩撥同時存在的人尾隨,裘三烏不得不對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少年刮目相看。


    初五沒有順著中年人的話繼續說下去,隻是對著夕陽垂眸半許,歎息地問道:“狼群在攻擊他們的時候,你們全都在場吧?或躲在草叢裏,或躲在樹上……”


    “……”裘三烏語噎。


    “不是說抱團走嗎?為什麽見死不救?”少年的聲線似乎染上了一點點濕潤,但下一瞬卻又被他藏匿了起來,他轉過頭時,眼神中悲天憫人的色彩又多了一分。


    “我……”中年人低下了頭,臉上江湖人的油腔滑調漸漸隱去,“因為我想活下去……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狼群有多兇殘!它們比外頭的野狼大出好幾倍,站起來比人還高!它們根本就不怕火!皮毛就像是鎧甲一樣堅不可摧!人在他們的跟前就像是紙片一樣……”想起昨晚的駭人場麵,裘三烏脊背發寒,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我不想參加這場考核了……我現在隻想迴家……”男人環住自己。


    “看樣子,你的那些同伴似乎並不想讓你離開狩獵場……”初五環視周圍,最後定格在裘三烏身上,隻覺得他活得像個笑話。


    空氣中飄來絲絲陌生的氣息,紅墳警覺地站起身來,山穀的風吹動搖曳的草叢“沙沙”作響,一時間,喧鬧的秋蟲全都禁了聲,徒留空曠的四周唿嘯著蕭寒的風,西邊雲翳堆砌,霞光匿於厚重的雲層中,魚鱗狀層層冉冉。


    “別躲在草叢了!你們被發現了!都滾出來吧!”紅墳朝四壁斷崖大吼了一聲。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一群江湖人士出現在崖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睥睨山澗下的初五一行人。


    “紅墓誄兄弟,還記的我不?”為首說話的人左臉有個刀疤。


    “你誰啊?”完全沒印象。


    “……”站在斷崖上的人沉下臉來。


    紅墳從來不記人的長相,除非極為好看或極為醜陋,否則一律路人甲乙丙,然而少年卻記得此人的模樣,他正是昨天晌午休息時向紅墳遞贈禮品那群人之一。


    “在下,胡為榮,道上兄弟喊我一聲刀疤胡!”斷崖為首之人自報江湖綽號。


    ‘什麽刀疤胡……亂七八糟的……’紅墳才不在乎他叫什麽,指著他問道:“是你們一直在跟蹤我們?”


    “跟蹤?不不不,紅兄弟會錯意了,我們大家夥隻是怕你們遇到危險,在暗地裏保護你們罷了。”刀疤胡摸了摸下巴,他不確定自己這個理由聽上去是不是有瑕疵。


    聞言,一旁不做聲的初五嘴角泛起不自覺的冷笑,心下這些江湖人士在刀口上混的日子是不是太久了,怎麽說起謊話來像蜂窩煤一樣滿是漏洞?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紅墳來人世好幾年了,別的沒學會,一兩句順嘴俚語還是會說的。


    “哎呦,紅兄弟你真是錯怪咱們了,其實我們不過是想讓你和你身邊的那位小兄弟入夥罷了!大家說是不是嘛!”刀疤男人身後集結的江湖人士附和地點了點頭。


    “裘大叔。”初五喚了聲畏縮一旁的裘三烏。


    “啊?”中年男人久夢乍迴般一驚:“怎,怎麽了?”


    “你覺得我們應該入夥嗎?”少年黑寶石一樣的瞳孔倒映男人哆哆嗦嗦的身影。


    裘三烏不動聲色弱弱點頭,此刻他連求嚷著離開狩獵場的勇氣都沒了。


    ‘他在害怕胡為榮……’少年若有所思,與紅墳叫喚了個眼神,點點頭。


    “好!咱們入夥!”


    “哈哈哈,不愧是紅兄弟!爽快!”刀疤胡大笑一聲,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兩人會被他那無聊的謊言騙入夥。


    告別山澗之前,紅墳偷偷將潭水之上的綠色珠花撈了起來,她知道這個東西於少年來說無比重要。


    紅墳被刀疤胡奉為上賓,把她拉到隊伍前頭為她奉上豐盛的食物。


    初五和裘三烏跟在隊伍的最後頭,尤是裘三烏,一直躲在少年的身後,一步一趄,甚是恐懼。


    少年細數人群數量,加之他們三人,一共十四人,昨天晚上被狼群襲擊的屍骨數量一共七具,攏共三十七人,剩下的十六人或組成了若幹小團,或也是這般抱團而行,那麽基本可以斷定,現下這個叢林裏至少存在兩個以上的集團單位。


    除了他和紅墳,暫且包括身後的裘三烏,大家聚眾在一起的第一目的應該是狩獵場中央的——鼉獸。


    按照規則,擊殺鼉獸最多者可直接免試三考,那麽一個團隊聚在一起不可能隻為了一個人服務,為首之人一定是用了什麽辦法將大家聚集在了一起,是什麽呢?按勞分配的謊言嗎?還是見者有份的虛假之諾?初五瞄了一眼看似馬大哈般笑得燦爛的胡為榮,他一隻手攬住紅墳,有意無意摩挲紅墳的肩,與之塊頭相比,紅墳猶如一隻與虎謀皮的羸弱小鹿,然而這隻是表麵罷了,實際上紅墳才是那隻虎……雖然知道事實,見此狀,初五心中卻還是翻湧出了別樣的滋味。


    ‘沒辦法思考了……’這樣的畫麵,直接攔腰斬斷了初五的思緒,一股子心煩意亂在他平靜的心海裏投下名為焦躁的漣漪。


    裘三烏的媒人本性再次暴露,他半顫驚半玩笑地小聲附耳上前:“怎麽,吃醋啦?”


    少年不自禁翻了個白眼,這貨又來了。


    “你喜歡她很久了吧?”見前者沒有否認,職業算命先生繼續作死。


    初五有些理解為什麽紅墳總愛對他以拳相待,這張嘴也實在太囉嗦了。


    “但是你不敢承認……嘿嘿,因為她太耀眼了……”裘三烏努努嘴,繼續神神叨叨:“她比一般的女子爽朗,不嬌柔做作,不奴顏媚骨,甚至勝過無數男人,她打破你的常識,擊碎人世的規則,有時候你甚至在懷疑她到底屬不屬於這個世間?”


    聞此言,少年人潑墨的瞳孔驟然收縮,忽如被雷劈過似的駐足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裘三烏。


    “我說的沒錯吧?”此刻的裘三烏,像個得道之人似的,神神秘秘,胸有成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初五冷腔迴避問題,撇過頭去。


    “嘿嘿嘿,避開我沒用,你避不開你自己,看吧,她光是和旁人身體相觸便能令你思緒不定。”裘三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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