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絲霞被黑幕遮擋,沙沙作響的草叢後,總給人一種躲藏著千萬雙眼睛的錯覺,明澤也再次迴到車旁,竟發現車門被打開過,而原本當中坐著的人兒,突然沒了蹤跡。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不知從何處飄來陣陣淒鳴,湊成令人背脊發涼的調子蕩在半空,卷著濕氣與涼意掠過明澤也的耳邊。


    ‘糟了!紅墳!’躑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少年顧不得平日裏維持的形象,將右眼的隱形眼鏡摘了下來,而後,那琉璃色的異瞳在夜霧中散發出一道白淨的光。


    不遠處的篝火依舊搖曳,依舊是那群青年代表與攝製組,然而在明澤也的眼中完全成了另一番模樣,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光團,不偏不倚飄蕩在他們的腦後,一根細長的光源臍帶連接著頸椎,就像被細繩綁住的氣球,當中藍烏交織的各種顏色,說不上好看,卻也足夠獵奇。


    太陽穴突兀脹痛起來,末梢神經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以至於當少年蹲下身撚下草葉折疊出怪異的蝶狀物時,被自己嚇得朝後踉蹌了幾步,十幾秒的記憶空白讓他驚慌失措,就好像方才身體被他人操控過似的,這熟稔的感覺與那天將樸允熙手下保鏢撂倒時如出一轍。


    凝視手掌心上的墨綠色枯葉蝶,內心深處泛起陣陣暗語,如同病原體在體內擴散,直到控製意識時,脫口而出:“匿跡尋蹤,找到她。”語畢,明澤也甚至還能聽到耳廓外流蕩著自己剛剛完全無意識說出來的尾音,隨後,手掌心之上用枯葉編織的蝴蝶撲扇著翅膀騰空而起,搖搖晃晃飄向遠方,某位大明星現在極度渴望一粒速效救心丸。


    ‘忍住,忍住,不要翻白眼!’如果說曾經的驚嚇來自於旁人,現在則是被自己嚇得不輕,明澤也幾乎認定了,自己的身體裏住著另外一個靈魂,如果沒有推測錯誤的話,應該是阿祈消失前對他做出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比如把一個靈魂射進他的身體了?媽蛋,憑什麽!私闖名宅有理了是吧?不用交房租的是吧?經過我同意了嗎?


    “左邊!”意識裏突然竄出低語,下達命令般鏗鏘有力,明澤也追逐枯葉蝶的步伐差點一個大刹車栽倒在地。


    翻過重重小丘,也撞倒過幾座白蟻窩,登山靴上粘了幾粒蟲卵,排開一簇比一簇高的葦葉,一池不深不淺的水沼,倒映著麵包樹,而麵包樹下,站著兩個女人;而她們身後頸椎上紮著的“氣球”分別是醒目的血色以及……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墨色,這團墨像黑洞一樣吸食著周圍的光亮,又如同惡魔的瞳孔,不斷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如同深陷克蘇魯深淵。


    不自覺咽下吐沫,喉結微微顫抖著連大氣都不敢歎一聲,明澤也腦海中的求生欲與那莫名其妙的聲音相互搏鬥,少年是個從來不會冒險的人,也從不會讓自己深陷危險的境地,而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卻一直妄圖控製他往水沼邊走去,那個聲音一直在說:“她現在需要你,你必須到她身邊去,你必須保護她。”如同機器人三定律的完美複刻,某位大明星魔怔了一般朝麵包樹走去。


    沼澤的泥濘攀附著少年的靴子,如同挽迴即將赴死的戰士,麵包樹底,對峙的兩個女人仿佛是這片非洲草原上獅群的女王,爭奪著彼此的領地。


    “是我的錯覺嗎?你明明一身的死氣……而且,沒有半點修為,你憑什麽覺得你能阻止我得到keh的靈修?”婀娜的女人舔舐手背的動作似極了慵懶的貓咪,可透露的危險程度絕不止如此,她那不標準的普通話音調加持了詭異的程度。


    “他沒有靈修,他隻是個普通人,請你離他遠一點。”紅墳擦拭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顯得有些狼狽,眼睛沒有完全複明,現在想要看清跟前的怨靈,需要一直眯著眼睛,她一直板著身體,為了顯示自己並沒有那麽容易被打倒,又或許那個她必須保護的少年令她不得不把自己堅固成一座城牆。


    樸允熙的的目光閃過絲絲陰鷙,她冷笑起來:“我的天哪,金色的靈修誒!你居然毫不知情?這天底下隻有神的靈修是金色的,一旦拿到手,我將不必困在她的身體裏,還是說你一早就知道,一直在隱瞞?我感覺出你和我是同類,先前幾次已經手下留情,別要逼我,如果必須要通過殺死你來獲得keh,我是不會手軟的。”尾調處,多了絲威脅。


    紅墳自然知道,麵前的女人每一次出手都留有餘地,她並不想殺死自己,但她卻在通過全力的攻擊彰顯自己必須得到明澤也的決心。


    “我再說一遍,他沒有靈修,離他遠一點!”紅墳緊握雙拳,沒有修為的她連腦後的龍骨笄都抓不到實體,甚至召喚天劫都成了一種奢望,血祭的各種陣法雖然不需要修為做媒介,但她並沒有足夠多的時間和有利的地形,完全弱勢了呢,她隻能像一隻退到絕路的紅鸛,撲扇著孱弱的翅膀,做最後的抵抗。


    “執迷不悟!”樸允熙縱跳而起,尖銳的利爪朝著紅墳的方向刺去。


    “唔!”毫無靈修的身體與常人無異,笨重又拖遝,根本無法躲避一個墨怨的攻擊,雙手交叉在前用以遮擋,卻被劃出十道鮮血淋漓的口子,而後,樸允熙並未暫停攻擊,用紅墳根本就捕捉不到的身形肆意劃開她原本就潰爛不已的肌膚,口中還念念有詞:“你這樣保護他,是因為你愛他嗎?可惜了,他似乎什麽都不知道呢,你眼瞎的時候,我可是在走廊上和他擁吻了呦!”


    處在劣勢勉強抵擋的人兒悶哼一聲,被什麽人鉗住手腕,往後狠狠一拽。


    “我想可能是樸允熙小姐記錯了接吻對象。”溫醇的聲音攜帶著絕對零度,明澤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用這樣低沉的嗓子說話,“還是說,您這位財閥大小姐,患有嚴重的臆想症?”


    “澤也?!”紅墳驚恐地瞪著來者,怒道:“你快走,這裏很危險!”說罷,想要掙脫開少年的牽製,卻發現他的力量大到驚人。


    “又讓我走,你除了讓我走,還會不會說別的?你語文老師沒教你別的表述方法嗎?比如,我擔心你,比如我不想看你受傷,比如我想保護你什麽的,這種話很難說嗎?你知道每天我的微博底下多少人搶著說這種話嗎??”某位大明星大概已經被氣瘋導致語無倫次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不論是九百年後,還是九百年前,永遠都是一有情況就擋在自己麵前,可明明他才是男人,每次卻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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