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夢境的紅墳忽聞林中微風徐徐,山溪潺潺,置身於一派祥和天地,周遭風景全然如水墨暈在宣紙上渾然天成。


    光影懷抱著紅墳,將其放在了一地平坦石塊之上,隨後耀眼的光芒漸悉散了去,長犄芥粒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芳華殆盡,當中一名少年渾渾噩噩倒在了紅墳的身側。


    “明澤也?”趙亞力喉間差點破音,他顫巍巍起身,踉蹌來到二者身邊,推了推陷入昏厥的少年,又瞅了瞅渾身鮮血的紅墳,這下好了,徒留他一個人麵對廢墟之中的許廣茂。


    果然,一切影視劇裏最後的boss出場時總是麵帶得逞的笑意,許廣茂自然沒有落下,從廢墟之中抬起頭來時,他明顯知曉了此時局勢是偏向他的,他一個瞬身抵達昏厥的二人身邊。


    板寸少年想都沒想,隻身擋在了紅墳跟前。


    “怎麽?你想逞英雄?”許廣茂滿眼輕蔑,他是了解趙亞力的,別看他平日裏囂張跋扈,骨子裏卻是怯懦自卑的。


    趙亞力的耳釘閃著微光,同他眼角的光如出一轍,他咬咬牙:“我從一開始獻祭時,就沒想過活著走出這裏。”


    他問紅墳,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在她的講述中,死其實也沒那麽可怕,不過是化作光芒到處亂飛罷了,他想,他其實並不願自己死後也做一方執念為禍世人,如果可以,他其實很想忘掉今生的種種。


    “既然你這麽想死,我就成全你!”禿頭男人凝聚起氣流之刃。


    氣流的刀刃卷著些許砂礫,朝著板寸少年刺來。


    趙亞力閉起眼睛。


    “唔——!是誰!啊——!?我的手!!”


    一陣痛嘯過後,板寸少年怏怏睜開一隻眼睛,遂見禿頭男人攥著手匍匐在地打著滾,牢牢套著“婚戒”的無名指,血肉模糊地躺在別地。


    趙亞力想,今天一天看到的血液,足夠令他患上恐血症了。


    正當他不明狀況之際,一語空靈之聲餘音嫋嫋:“‘訴嘩’既是用的不順手,自該早日歸還。”


    話音漸落,幾簇身影凝結在許廣茂身後的石階之上。


    趙亞力見一眾西裝革履身後矗著那位眉目俊拔的翰元祖師,他依舊那般雲淡風輕,甚至都未曾將目光落在佝僂的中年人身上,而是從始至終定睛昏厥的紅墳。


    “翰元……翰元祖師!”許廣茂捂著手規規矩矩跪拜在地,幾欲匍匐靠近石階上的男人,卻被人攔了下來:“大膽!”


    “你既然這麽厲害,為什麽不早點出手。”趙亞力緊蹙眉宇,一瞅老謀深算的許廣茂見到男人時乖順地像個寶寶,心裏瞬間不是滋味,他言辭冒犯,引得幾名西裝革履兇神惡煞欲懲戒於他。


    被稱作翰元祖師的男人嘴角掛起一盞淡笑,勾魂攝魄,唯見他擺擺手,幾名手下架起了跪拜在地的禿頭,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我沒有看錯人。”


    男人徑直與趙亞力擦肩而過,以至於少年不明白他的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昏厥的這兩人其中之一說的。


    來到紅墳跟前,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觸著她滿是血漬的臉頰,他以一種幾乎溫柔繾綣的歉疚口吻對著少女細語呢喃:“是無忱來晚了。”


    趙亞力再一次跌破眼鏡,盡管他沒有眼鏡。


    ‘無忱?’少年忽而想起白天在紅墳口中聽到的稱謂,所以這兩人是老相識?正當他疑惑之際,男人橫抱起了石台上的萬怨之祖。


    “喂,你幹嘛!?”趙亞力趕忙攔住男人:“她傷的很重,我得送她去……”在探得前者深邃冰冷的眼神後,少年匆匆將醫院二字咽了下去,他指了指明澤也:“他怎麽辦?”


    “晾著。”


    尾音未落,懷抱著紅墳的男人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趙亞力總覺得翰元祖師的最後這句話裏,透露著點莫名的嫌棄。


    雖然男人這般交代,趙亞力卻不能不管這位大明星,畢竟留他在此地隻會徒增社會公共秩序的負荷,他想,他不能丟下這個生生抗下天劫之雷的人不管不顧,畢竟自己當初誤會過他,還人多勢眾揍過他,內心多少有些歉疚。


    趙亞力扛起瘦弱的少年,驚訝於其同齡人過於單薄的體重,竟比女生都要輕些,他搖搖頭,隻歎明星這種東西,當真害人不淺。


    ※


    這是哪兒?


    巨樹環繞在清澈如鏡的湖麵,一旁遠方煙雨山巒,薄靄朦朧,一旁卻又是雷動雲破,塗炭淒荒,寸草不生——何等奇詭冷峻的夢境,少年想。而自己則站在湖麵上,明明腳底下疊疊浪濤,卻不見鞋麵有任何水漬。


    恍惚之際,遙望的視線跌落在一盞柔和光輝之上。


    隻見那人斂祍而立,渾身泛著金白相間的光暈,一襲青灰絲絨輕紗,流蘇繾綣,與之修長俊逸身影相稱的如瀑長發落入水中,玄黑如夜,定睛而去仿若夜幕悉數沉入銀河之底,他的手掌之上漂浮著一塊孩兒麵,如女子醉酒憨態之時麵頰酩酊;少年蹙眉打量這位仿佛是光芒做出來的幻影,讓他驚愕的是,此天人竟與自己有著相似的麵孔,隻是較之他更加絕塵不染,仙風道骨,輪廓似乎也更清冷。


    “你是誰?”少年首先出聲。


    仙人之姿的幻影目光像是透過少年望向更加遙遠的空間,又像是看穿了少年心底,他眉宇稍舒,露出柔和的笑意。


    “我問你話呢!”誰允許這奇怪的幻影用他的臉笑得這麽溫柔好看?少年沒好氣。


    仙人幻影隻輕輕拂袖,忽然間大樹參天,高聳雲霄,天地變色,畫麵流轉。


    轉睛之際,少年與他落於一處紅梅之林,這裏常年煙霧繚繞,風雖動,卻吹不散。


    “這……”這是少年陌生夢境係列之中印象最深的地方,無數次在這片梅林之中徘徊又最終迴到原點,他緊皺眉頭:“你怎麽知道這裏!”他急切地詢問前者。


    霞姿月韻之人沒有搭理他,隻直徑往梅林深處走去。


    “喂,你去哪!?”少年見喚不住他,緊隨其後。


    最後,幻影在一處小土丘前停駐下來,一隻手負於身後,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天色忽然黯淡,月影斑駁,原本盛開的紅梅竟無風飄落,洋洋灑灑,不知何處傳來陣陣塤聲,就著如此蕭瑟畫麵,平添了一份淒霜寒苦。


    少年側過身,方見土丘前立著根幹枯的梅枝。


    半晌,唯聞月光般皎潔的人兒一聲歎息,伴著孤寂清寒的塤,愁緒萬千讓人與之一同蹙眉。


    少年終於看清薄霧之中,隱隱約約可見的墓碑,繁複的瘦骨文字中山篆刻著幾行字:


    “枯枝為墓,白骨成霜,落紅祭魂,孤音送葬。”


    天亮了,熟悉的鬧鈴聲宛若從另一個次元傳進耳朵裏。


    少年身後出現的空氣漩渦將他驅逐出了這場太過淒麗的夢境。


    所有的畫麵分崩離析,而最後,他隱隱約約聽到誰柔聲叮囑:


    “照顧好她。”


    他在跟自己說話嗎?還是他其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隻是在自言自語?


    奇了怪了,這個人到底是誰啊?跟自己這般相像,又一點都不像。


    “澤也——!”


    “醒醒啊——!澤也——!”


    “醫生——!這孩子已經睡了五天了!”


    身邊嘰嘰喳喳的,煩死了。


    “嘖……吵死了……”睜開眼,尚未適應強光的視網膜傳來一陣灼痛感,少年下意識抬手,卻發現自己兩個手都被纏著繃帶,更誇張地是腳也被打著石膏……


    ‘什麽情況?’大明星明澤也自詡聰慧的腦袋一時間屢不清來龍去脈,怎麽迴事?自己不是好好地待在家裏嗎?怎麽此刻被五花大綁在醫院裏?這渾身的酸痛感又是什麽鬼?


    我到底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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