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底下,各個班級的同學們匯聚在一起,仰望一樓天台上的單薄女孩兒。


    “做什麽秀呢?要跳就趕緊跳!”


    “想火想瘋了吧?要是真的想跳樓選個沒人知道的時間直接跳不就行了?這麽嘩眾取寵怎麽想都是假的吧!”


    “你倒是跳啊!”


    “真夠矯情的,還學人家跳樓,這年頭什麽奇葩都有。”


    眾人拿出手機,有的拍照發朋友圈,有的發短視頻在那些app上,留言自殺的最新動態請關注xxx,還有的甚至開啟了直播。


    趕到人群外圍的紅墳望著這些圍觀者們不自禁握緊雙拳,骨節“咯咯”作響。


    “是善濃!”隨後趕來的易小月驚唿一聲,緊緊捂住嘴,想都沒想便衝向教學樓,想要爬上天台,卻被消防人員推攘了出來。


    “讓我進去!我是她的同班同學!我們是一個班的!”易小月不服氣,又一次衝向警戒線,瘦小的身軀自然拗不過消防員。


    紅墳單手接住朝後踉蹌的易小月:“他們不會讓你進去的,先別急。”另一隻手摸到口袋裏的小紙人。


    消防隊長舉起擴聲器,“嘀——”的一聲嘯音劃過眾人耳膜,同學們齊齊捂住耳朵,而後便聽到當中響起了苦口婆心勸說的聲音:“咳!上麵的那個同學!天台非常的危險,想想你的父母親人,她們淚流滿麵的樣子!把你生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站在那裏的!”


    第一段話告一段落,而天台上的身影一直未有所動,她仿佛隻是在欣賞這所學校的美景而恰巧站在欄杆外而已。


    “趕緊跳唄!我們還要趕迴食堂吃飯呢!菜都涼了!”另一個不同腔調的女聲透過擴聲器響了起來,當她反應過自己離消防員太近時遭受到了消防隊長的一記白眼,立馬悻悻住了嘴。紅墳淩冽的視線投向了這個女生,很巧,是她宿舍的那個有先天性哮喘病症的劉萍,劉萍忽覺寒氣逼人,不自覺拎起校服領子。


    “同學!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跟叔叔們說,叔叔們會為你做主,你的人生還很長,不要輕易輸給自己的負麵情緒!”擴音器還在繼續開導天台上的人。


    天台上能清晰的看到天邊的雲彩,白鴿成群晃晃作響,陽光不算刺眼,照在身上暖暖的,陳善濃放開一隻拉著欄杆的手,擦了擦眼睛的晶瑩,嚇得樓底下一眾人以為她要縱身而下,紅墳更是掏出了小紙人,咒令即將破唇而出;不能再這麽幹等下去,必須得做點什麽。


    轉睛之際,突然看到韓英2班靠花園的窗戶被誰打了開來,一剪身影不費吹灰之力輕巧翻牆而進,正躡手躡腳朝樓梯走去,隨後風一般三階一跨迅速跑了上去。


    巨大的氣囊已經充好,怕就怕天台的人突然變換方向跳下來。


    陳善濃望著烏壓壓的人群,嘴角泛起點點淒淒,倘若另外一隻手鬆開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得救了?她總是沒有改變自己的勇氣,而最後的最後,至少要有一躍而下的勇敢吧,閉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之時,那顆從未堅定的心,這一刻無比堅硬;忽然,女孩兒探得擁擠人群裏躋進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如破冰之輪,排開人群,來到消防隊長的身邊,趁其不備,一舉奪過擴音器。


    “別跳!”


    當那令人如沐春風般溫淳的聲線響起時,烏壓壓的人群炸開了鍋。


    “明澤也來了!”


    “快看,是明澤也!”


    “哇塞,我居然離他這麽近,媽呀……他真的好帥……”


    “快看快看,他的皮膚好好哦!”“真的耶!”


    ……


    女孩兒凝視樓底下的少年,原本鬆開欄杆的手又握了迴去,是他……那個大明星,說起來,如夢似幻,每當自己陷入夢魘,總會想起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這位大明星俊逸非凡的側顏,那一股令人心定的力量說到底隻是夢境裏自己的臆想罷了,陳善濃從不追星,有時候她也想不通那無比真實的意象,到底來源何處。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對這個世界絕望,但你相信我,隻有活著才能得救,隻有活著才能看到黑暗被驅逐的那一天!”在《破窗》之前,少年根本不懂校園裏那種霸淩於人身心的摧殘,直至拿到劇本的那一刻他都不敢相信這部電影是根據現實事件改編的,讀完劇本,他深感到一種被人用塑料袋套在腦袋上的窒息感,他問過很多有過校園霸淩經曆的粉絲,她們,不願提及,更不願再次想起,哪怕時隔多年,那孤立無援的絕境也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陳善濃淚流滿麵地朝著人群嘶吼:“你懂什麽!?你是個大明星!眾星捧月的大明星!大言不慚地說出這些話!你什麽都不懂!”


    “是!我是不懂!”明澤也咬著牙迴應:“可我知道什麽是絕望!”絕望是車輛巨大的碰撞聲,是孤兒院裏的滑滑梯,是陌生城市裏街角的紅綠燈,是權色交易時交易者臉上的笑意,是被人簇擁在紅毯之上人聲鼎沸時內心深處的刹那寂靜。


    明澤也吸了吸鼻子,繼續喊道:“如果可以,請你活下去,我可以唱歌給你聽,可以跳舞給你看,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無足輕重,也改變不了你對這個世界的失望,但我希望你明白,這個你失望的世界上,還存在著希望你平安的陌生人!”


    原本哄鬧的人群,不知何時因明澤也的這段肺腑之言全全安靜了下來。


    那些將手機對準了明澤也的人,也不再關注直播間粉絲的數量,默默地放下了手機,人群裏,有些女孩兒竟小聲啜泣了起來。


    樟樹旁的易小月目光鎖在人群裏高挑的少年身上,又望了望樓頂上的陳善濃,紅了眼眶。


    天台上的女孩兒忽地蹲在欄杆外嚎啕大哭了起來。


    “別哭了。”


    區別於來自稠人廣眾的聲音頹然響起,女孩兒急急轉過頭去:“你!?你怎麽上來的?”瞅了一眼反鎖的天台門鎖,女孩兒驚恐問道。


    紅墳理了理凝神時被吹散的鬢發,答非所問:“很抱歉,我不是複仇女神。”對上陳善濃疑惑的麵容,少女繼續道:“當然,也沒有辦法幫你殺掉那些人。”說罷,掏出口袋裏的紙人朝空中撒去:“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幽幽翠竹盡是法相。”紙人如獲生命,脫離了物理常識,懸浮在空中。


    “你!?你是……”女孩兒瞠目結舌,眼前這顛覆了她十幾年歲月的常識嚇得她腳上一滑,朝後仰去。


    前者眼疾手快,凝神瞬移到了女孩兒身旁,將驚魂未定的她橫抱著懸浮在半空之中,寧心決緩緩從紅墳口中飄出,女孩兒眨眼間沉沉睡了過去,紅墳望著女孩兒安靜柔和的睡顏,溫柔呢喃:“但是……我會保護你,睡一覺吧,辛苦的孩子。”


    紙人結界外,眾人看到的一幕則是陳善濃木訥地自己跨迴了柵欄裏邊,打開了天台的門,消防人員衝了進來,為女孩兒裹上毛巾。


    樓底下響起一陣延綿不絕的熱烈掌聲。


    今日頭條,“明澤也救人。”副標題“論優質偶像的素養,大愛無疆。”


    忙著為明澤也新電影宣發的劉雅梅抽空點開頭條,助理端給她的咖啡剛抿了一口便全全噴了出來,“這臭小子!上個學都要給我惹出點新聞出來!”


    “劉姐別生氣,現場視頻我看了,澤也真的救了那小姑娘一命。”助理一旁解釋。


    “我看看。”劉雅梅拿過助理遞過來的手機,點開視頻。


    抖動的錄像裏,沒有美顏,沒有濾鏡,除了瞥見自家崽子黑眼圈有點重,其他一切還算ok,一邊尋思著要不要跟校長商量著讓澤也迴來住,一邊擔心這小子平日裏有沒有好好吃飯……各路思緒匯集,最終被錄像裏他的一句:“但我知道什麽是絕望。”攝去了全部意識。


    直到最後不知不覺淚流滿麵,在助理的提醒下才驀地鬆開了手機,劉雅梅抹了一把眼角,悻悻道:“小兔崽子,長大了,能耐大了,還敢去勸輕生的人!虧得成功了,倘若人家從上邊跳下來,那另一種報道也足夠將他封殺!不知輕重!教過他幾萬次了,就是不聽!”嘴裏數不清的埋怨,心下則是道不明的心疼,他小小年紀,身在同齡人的最巔峰,卻也嚐過遠比霸淩還要淒楚的過往;可他還是熬過來了,一步一個腳印,滿身荊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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