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亮的眸子裏,隱藏了一絲不為人知的黑暗。


    晚飯沒有在馬宅吃,馬峻帶她出去,餐廳有落地窗正對著繁華的夜市,行人們來來往往,車水馬龍,餐廳內金碧輝煌,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將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如夢似幻斑斕彩光,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一個白色的瓷花瓶,花瓶裏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開,和這優雅的環境倒是和諧的很。


    馬峻隨意點了幾個菜,說:“我也不常來這家,隻是聽著幾位朋友說這兒的菜色不錯,就到這兒來招待你了,你不會介意吧。”


    易沁笑:“吃什麽倒是不在意,隻是吃的心情比較重要,我想,我們有必要談下。”


    馬峻挑眉:“哦?談什麽?”


    “你到底想做什麽?”


    馬峻挑了挑眉,嘴角有一絲冷嘲的笑:“我隻是想讓你陪我演一出戲。”


    “什麽戲?”


    “掩耳盜鈴。”


    夏歆躺在病床上,麵色還有些蒼白,他走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甚至連一麵都沒有,阮廷堅剛剛離開,她的眼就模糊了,她刻意裝作毫不在乎電視裏那兩人的親密,騙了阮廷堅,終歸還是騙不過自己,她的心終究是不夠狠。


    她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小歆,你太容易心軟,你哥也是,如若我將這家產全數交給你們,讓我怎麽放心。”


    父親說的對,她的心始終不夠狠,即使再恨那個人,卻總歸舍不得,人們總說恨的反麵是愛,愛的越深,恨的越徹底。她的心,最會在他給的溫柔裏,不斷漂浮。


    將手捏成拳頭,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指甲陷進肉裏,拚命忍住心中的難受,淚還是不自覺的落下。


    香港的天最近有些昏暗,綿綿的細雨,劈裏啪啦打在窗上,打到她的心裏,她討厭雨,討厭一切不明媚的東西,正如她討厭不明媚的自己。那個會跳,會笑,會撒嬌的人,終於還是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在醫院住了幾日,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了,隻是以後要小心著,畢竟傷到了腦袋,即使現在沒有出現問題,也保不準將來會發生什麽事,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阮廷堅幫她辦了出院手續,他想要扶著她,被她拒絕了,她的心也許不夠狠,可是總不能柔弱,她的心築起了高高的城牆,任誰都無法輕易進去。


    又在香港逗留了幾日,馬峻雖然提前走了,阮廷堅卻還要處理這邊的事務,雖然收購競標的事情,馬峻未親自參加,可是那些人都知道易家和馬氏恐怕是要聯姻了,便賣了個麵子,承了個情,本以為會有些棘手的事情,卻也簡單的解決了,甚至,比預期的還能多賺些。


    夏歆每天獨自留在賓館,阮廷堅想要帶她出去逛逛,卻總是被拒絕,她的身體著實還有些虛弱,精神也不太好,休息休息總歸是不錯的選擇,他也就沒有再堅持。


    在香港的最後一天,阮廷堅卻一直堅持說要帶她出去走走,一直悶在旅館,恐怕將她悶壞了,她抝不過,隻能去了。


    晚飯是在一家海鮮店吃的,五星級的手藝,不過不失,夏歆難得的胃口好,倒是吃了好些,阮廷堅說:“我不常來這兒,如若去美國,我還能勉強湊活當半個導遊,領著你吃吃喝喝。”


    過了會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我都忘了,你也在美國呆過。”


    夏歆笑:“雖說呆了幾年,卻還是有些不熟悉,路走多了,偶爾還會迷路,有機會一起去的話,還是要你帶著的。”


    夏歆很喜歡這家的雙皮奶,嫩滑嫩滑的,有種濃鬱的奶香味,吃了一個還有些意猶未盡,阮廷堅又幫她點了一客。


    兩人吃吃談談,氣氛倒也融洽,夏歆好幾次被阮廷堅逗得開懷大笑,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


    隻是,誰也沒有發現不知名的小角落裏,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記錄了他們的一切。


    馬峻走進夏歆的臥室,王嬸已經打掃幹淨,屋子裏一塵不染,空空蕩蕩的,花瓶裏插著新換的鮮花,他仔細看了看,仿佛鬆了一口氣。


    屋子裏似乎還隱隱約約有著淡淡的香味,是她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因著時間急,王嬸還沒來得及換,躺在床上,床雖然很大,但是一點也不軟,她曾今就喜歡軟床,他嫌棄對人的筋骨不好,就沒有依她,他躺著,竟然也覺的有些磕人。


    站起來,走到窗前去,窗外就是陰沉沉的蒼穹,雨沙沙地下著。她不喜歡雨,他也不喜歡,聽著有節奏的打擊,心卻更加煩躁。


    迴自己的房間泡了個澡,他買了很多她喜歡的牌子的沐浴乳,洗發水,卻不用,隻是打開聞那個味道,以前她在美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聊以安慰的,假裝她還在身邊,從未離開,這一騙就是五年,她迴來了,可是,他還在欺騙自己。


    因為太累了,水溫有舒適,終於在浴缸裏睡著了。他是被電話驚醒的。醒來的時候,水已經涼了,凍的他直發抖,手機還在臥室裏不停地叫的歡快,他隻得起身,去接電話。看到來電顯示,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馬總,我按照你的命令一直跟蹤夏小姐,我現在把她的照片發給你。”


    在她去美國的時候,他就養成了雇人跟蹤她的習慣,雖然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更加不能忍受生命中沒有她的消息,這一次先迴來,他還是習慣性的找人,將她在香港的消息盡數發給自己。


    他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心底湧了上來,讓他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他進浴室,重新洗了個熱水澡,把頭發吹幹,才覺得迴暖了些。


    坐在電腦麵前,他突然有些害怕,他也不清楚這種害怕是從何而來,卻是深入到五髒六腑的,他的每一次害怕,都是與她有關,擺脫不掉。


    進入郵箱,點進最新一封郵件,打開附件,是她的照片,她笑的很燦爛,是他熟悉的五年前的那種笑容,可是如今卻有些陌生,她的對麵是阮廷堅,他記得她不愛吃海鮮,以前逼著她陪他一起吃,她卻怎麽也不願意,如今,卻為了另一個人,嚐試她最討厭的東西。


    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和阮廷堅有了聯係,卻是第二次後悔他做過的決定,第一次,就是報複她,將她逼到了美國,硬是扯離了他的生命。


    他站在窗戶前,拿起煙,他的自製力一直很強,雖抽煙,卻也能克製住自己,自從她迴來後,他的煙癮似乎愈來愈大了。


    煙抽完了,覺得有些無所事事,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著,但隻是睡了一會兒,就醒了。


    他爬起來,打開床邊櫃子的抽屜,找到那隻紅絨麵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枚戒指,小小的白金指環,鑲了一圈碎磚,是他準備求婚用的,可是,還未用到,她便猜出了一切的真相。


    拿起身邊的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你的任務完成了,以後,不用繼續跟蹤了。”


    第二天一大早,阮廷堅就帶著夏歆趕著最早的航班迴n城了,夏歆知道他在n城有很多事等著處理,這些天陪著她,怕是懈怠了很多。


    她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天不知為什麽又有些緊張,和乘務員要了好幾杯牛奶,最後喝到吐,淡淡的奶腥味充斥著她的口腔,她隻覺得惡心,早上又沒有吃多少早飯,她吐得五髒六腑都空了。


    阮廷堅趕緊和空姐要了杯白開水,看著她異常蒼白的臉色,擔心的問:“上次沒見你暈機,這次怎麽這麽厲害。”


    夏歆出了一身的汗,無力的說:“怕是早飯沒吃多少的緣故。”


    好不容易熬到降落,夏歆已經虛弱的不像話了,想到她的身體恐怕還沒有恢複,機立斷帶著她走了vip通道。


    剛出通道,就看見馬峻的秘書等在了出口處。


    阮廷堅和夏歆都有些意外。


    “阮總,馬總讓我來接你去公司,有重要的事情討論。”


    阮廷堅皺起好看的眉頭:“你先迴去,我要先送她迴家。”


    秘書毫無表情的說:“馬總說這件事很重要,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耽擱。”


    夏歆揚起頭,看著阮廷堅,笑著說:“你先迴去吧,我沒事,我可以打的迴家。”


    阮廷堅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她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嘴唇也沒有絲毫的血色,卻還要裝作一副堅強,百毒不侵的模樣,著實讓他有些心疼。


    他剛想拒絕,秘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恩”了幾聲,就將電話給了阮廷堅。


    “你最好迴公司,否則後果,不是你可以承擔的。”是馬峻的聲音,有些可以的壓低。阮廷堅環顧著機場四周,除了通道就是停車場,他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黑色的車,在車中隱藏。


    阮廷堅扯起嘴角對夏歆說:“那我先迴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恩。”


    然後,阮廷堅就跟著死氣沉沉的秘書離開了。


    夏歆剛踏出機場,一輛車停在了自己的麵前。黑色的車窗被慢慢搖了下來,後車座出現一張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臉——馬峻。


    “上車。”毫無迴旋餘地的霸道口氣。


    她也絲毫不矯情,大大方方的開了門,坐在了他的旁邊,車內還有著一股煙味,她厭惡的蹙眉,忍不住的咳嗽了兩聲。


    馬峻瞥了她一眼,然後讓司機將天窗打開,瞬間湧入新鮮的空氣,因剛下過雨,空氣裏還夾雜著清新的綠草的香味。這時,才覺得好了些。


    兩個人在路上都沒有說話,夏歆調過頭不經意看著馬峻,他正巧轉過臉去看窗外,很君挺的側麵,他的麵部輪廓很深,豐神俊朗,以前也總將她迷的神魂顛倒,她一時有點發呆,馬峻突然把臉轉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他似乎有些話要說,可是又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假意的幹咳了幾聲:“你今兒搬出去。”


    夏歆看著他,眼睛黑白分明,安靜到近乎清冽:“為什麽?”


    “易沁搬進來了,我答應過她父親,要照顧她。”


    她頓住,她突然想起,他曾今也信誓旦旦的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可是到頭來,卻也隻是紅塵往事。


    她笑了下:“好。”


    他撇過頭去,再也不敢看她。


    夏歆看著他,嘴角的弧線上揚,他果真是將她拋棄了,再也不要了。


    突然陰著的天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沙沙的拍打著車窗,氣流盤旋著吹進來,帶著清涼的雨絲,從天窗吹入車內,涼意一點一點,沁到人的心上去。


    夏歆忍不住的瑟瑟發抖,馬峻又命人將窗戶關上,脫下自己的外套罩著她,她才覺得有些熱氣。


    車道上車流密集,唿嘯而過,如同隱隱的雷聲,往著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駛去。


    車子在郊區的一棟別墅前停下,馬峻先下車,撐著把傘,然後幫她開了車門,夏歆偽裝的感情,卻在看到房子的一瞬間崩塌。


    她走路都有些顫抖,發絲打到雨水,垂直的服帖在額前,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她終於迴家了。


    她從不敢迴來,害怕這裏早已夷為平地,可是,它還是好好的佇立在這兒,仿佛一絲一毫都未改變,隻是物是人非,徒留了滿地的傷感。


    夏歆跌跌撞撞的走進夏德海曾經的書房,這件書房是自己兒時的樂園,那寬大的書桌下,多少次她藏在裏頭,讓父親和哥哥好找,如今卻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乳白色的文件櫃上,還有為她量身高的鉛筆劃的淺痕。


    走出書房,她站在樓梯口,靜靜的打量著這熟悉的一切。這裏的一切都老化了,褪成粉黃色的牆,茶色的玻璃窗,乳白色的寫字台,乳白色的地磚。熟悉的如同自己的手紋一樣的東西,卻這樣的陳舊了。


    想一想,也該舊了,這間屋子是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遷入了,二十多年過去了,水光如流水般匆匆而去,水麵上有過許多的漩渦和美麗的泡沫,可是最終什麽也沒有留下。


    樓梯的扶把上也積了灰,用手輕輕一抹,塵土飛揚。


    走到自己曾今的臥室前,頓住了腳,她有些害怕,伸出手,卻又縮了迴去,馬峻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後,伸出手,扭動手把,“哢嚓”一聲,門開了。


    還是她熟悉的模樣,淡粉色的蕾絲窗簾,席夢思的軟床,米白色的衣櫃,床上還有她最愛的毛絨絨的大熊,房間裏的一切似乎都和五年前一樣,和整個屋子卻顯得格格不入,一塵不染。


    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仿佛怕驚動什麽。


    床頭櫃子上,還放著他們的一家的合照,夏德海站在最後,笑容滿麵,馬峻和夏宇一個人站在一邊,各人一隻手搭在夏歆的脖子上,一隻手比出耶的手勢,夏歆站在中間,嘴裏還含著未吃完的燒烤,笑容璀璨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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