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過,禮儀中傷人的話不要直接出口。換種角度闡述問題,時刻維持氣氛的愉悅平和,才是社交關鍵。


    ——這裏確實是藝術之都吧。


    ——丹妮雅一直熱情地想盡辦法讓她離去,用的手段,也算聰明吧。


    “沒想到安小姐對意大利評價這麽高。那你覺得這裏的藝術都有哪些吸引你的地方?恰巧我對藝術也很感興趣,不知安小姐能否賞光和我細談一番?”


    “當然。”


    那西方男子甚至請挨著安曦兒的一位大伯讓位,擠坐到她身旁。


    久未見麵的老朋友們正熱烈談論過往及現在,這邊情況,無人在意。


    男子更是追著安曦兒,說個不休。


    忍耐、有禮!麵對他的侃侃而談,安曦兒做盡書上要求。


    偶爾晃眼,看到對麵金色牆麵裏倒映的自己唇角笑容,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灌入潛意識裏的思想久了,真的可以影響人的行動吧。


    可是,突然間一種強烈的悲傷湧上心頭——她還有什麽必要去為禮儀、去為得勝而努力、隱忍?在他已經背叛了她的前提下!明知、得勝的唯一獎品就是那個人!!!


    “那麽,安小姐。你對我感覺如何?”


    安曦兒好不容易晃過神——


    身邊男子挑挑眉,咧嘴戲謔地笑笑,那似乎是一種西方人常用的肢體語言方式,“是不是因為剛才問的問題太多,你會覺得很討厭?”


    前句話讓她有些煩躁,但麵對後一句,她唯有保持微微地一笑,“沒有,先生很健談。”總算是沒失了禮貌。


    “謝謝,安小姐。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男子起身去向洗手間的位置。


    幾分鍾後,丹妮雅也借故起身。


    靠近窗邊的走道裏,立了兩條身影。


    “丹妮雅”


    那棕眸的男子雙臂按著牆,將丹妮雅困在有限空間內,勾下頭,饒有興趣地盯著她,雙眸內放射出狼一般貪婪邪獰的淫光。


    “我說過,赫爾默,別拿你那一套對我!”


    丹妮雅低喝,“如果我現在叫出聲的話……”


    那個被喚作赫爾默的男子鬆了手,既憤怒又無奈。從小到大,他一直沒占到過這美人兒的一點便宜。


    突然,他斜了閃著貪婪戲虐之光的眸,“你給我介紹的這妞兒,挺靚的”


    眸光調正,他咧起了嘴,眸中放射出尋到新獵物的樂趣,“也正如你說言,她對我,很熱情。”


    “你會喜歡的”


    丹妮雅挑唇,方才還冰冷冷的藍眸內刹那浮上幾分愉悅。


    赫爾默迴到座位。


    “這裏這麽鬧,不如這樣,安小姐,我們出去走走。”


    安曦兒本想婉拒,一想到這幾天的煩悶,正好可趁著待客之機出去緩解一下,恬然點頭。


    出了門,赫爾默就讓她坐上自己的車。


    驅車出行,一路上,他都在談論藝術。


    突然,車子停下。


    “先生,這是到了你說的博物館嗎?”


    安曦兒往外一瞧,不自覺變色——酒店賓館。


    現在既不是早飯時間又不是午飯時間……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一路上與自己大談藝術的人,竟對她懷有想法。


    “這次能行吧,小姐?”


    俯身上酒的時候,站在丹妮雅身邊的艾瑪,偷偷問。


    “沒問題。”丹妮雅不動聲色地拭拭唇,繼續優雅觀察著桌上局勢,麵上淡然自若。


    倏爾眸光一亮,眸底溢出毋需擔憂的輕鬆自然:赫爾默在圈內是出了名的惡魔,自然是不會給安曦兒好看的。


    他變態,不在於暴力無恥,而是被拒絕後,極端激烈的反應。


    一旦被拒絕,他不會強迫xing虐,但會把對方丟下車甚至兩人一起共赴危險。這點才是他最殘忍變態的地方——用無限的恐嚇刺激折磨對方,甚至不顧兩個人的安慰,極端而瘋狂。


    被他折磨過的女子不在少數,甚至還鬧出過人命。


    “安小姐,你有興趣和我進去嗎?”赫爾默火辣目光赤、裸裸地盯著她,不再掩飾心中企圖。


    談了一路藝術,而那種以藝術為包裝的博學多識隻是他騙女孩的慣用伎倆,他早按捺不住。


    安曦兒搖頭,慘笑道,“不用了。”


    怎料,話一出口,車子驟然加速!


    猛烈的車速讓她頓時摳緊兩邊扶手,雙眼驚恐地盯著前方,慌張著連連搖頭。


    “赫爾默先生,停下來,快停車!停車!”


    車速實在是太恐怖、太迅猛了!她完全無法適應!


    但是怒火中燒的赫爾默,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兩手轉動著方向盤,滿臉通紅,青筋浮起,表現出不正常的激動。


    倏爾轉頭,雙眼浮凸地怒瞪著安曦兒,瘋狂地大喊道,“你剛才不一直對我很熱情的嗎?啊?!啊?!現在這樣,算是什麽意思?!羞辱我嗎?!”


    被他傾身吼得耳膜一炸,安曦兒彎下身,卻無法用手捂住耳朵。


    “我對你好隻是客氣、尊重,我想你剛才是誤會了”


    吼叫、汽車嗡鳴共同組成的噪雜下,她費力解釋著,她對他好,隻是出於禮儀上的尊重而已,並無他意。


    怎奈,赫爾默根本不聽,踩著方向盤的腳陡然加力,用力一踩到底!


    車子搖震幾下,瘋了般地飆馳起來!


    汽車飛馳的聲音、不停在身邊嗡嗡作響。安曦兒弓著身子,幾欲啜飲。


    車子發瘋般地闖過兩個紅綠燈,在幾道急促的按喇叭、咒罵聲中,一路闖入鬧市!


    ……


    “什麽?!然然現在在哪兒?!”


    正談公事的淳接到一道匿名電話,突然起身,臉色遽變!


    對麵馬裏諾眸光頓沉!


    又是在和他談公務的時候被忽視!還是在談論範思哲最重要的革新政策時……


    不過,他倒是對那個叫然然的有了幾分興趣。


    “我有事先走。”


    轉身,跑出辦公室,淳哪有時間看馬裏諾一眼。


    馬裏諾捏著杯子的手一用力,眸中、閃著說不清是冷酷陰沉還是幸災樂禍的光芒


    淳迅速拉開車門,開車——


    ……


    車子打翻幾個果攤、數家雞蛋、蔬菜籃,在路人啊呀——的尖叫聲中,伴著飛濺的蛋黃、車下果蔬,繼續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鬧市上飛奔下去!


    安曦兒已尖叫到失聲。


    不隻是自己的尖叫聲,還是路人的尖叫,讓她聽力也開始麻痹。隻有承受汽車不停的磕碰、不停的跳動。


    她摸索著去找安全帶,最後才發現,這變態,根本沒在車上配安全帶!


    陡然一陣急轉,將她重重甩下車座、跌在車門邊旁!


    汽車已駛出鬧市,進入郊區,然車速仍不稍減,毫不留情的碰撞、變本加厲!


    安曦兒連爬都爬不起來,不停地磕碰下、朝著赫爾默方向虛弱地擠出幾個字,“你冷靜一下……拜托……”


    “冷靜一下?”


    “為什麽要冷靜?!”赫爾默豁然扭過頭盯著她,“瞧現在、多好呀實在是太棒!太美妙了!”


    俯身一手卡住她脖子,他一手胡亂地開著車,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怪叫著,“寶貝兒讓我們一起共赴死亡之淵吧!啊哈!”


    毫無章法的駕駛下,車子開始失控——


    眼見、前方盡頭就是絕壁!


    赫爾默眸內光芒越來越大——


    “停下!快停下!”


    突然一陣急促的怒吼在不遠處響起!


    安曦兒聽出,那是淳的聲音,她掙紮著扒著車門,仰頭看著淳慌張失控的臉。


    怎料,這聲音、更加刺激到了赫爾默!他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朝懸崖飛去!


    就在安曦兒發出用盡全力的尖叫,以為馬上要奔赴死亡的時候——


    一輛黑色跑車,突然橫空出現、掉轉方向擋在前方!


    失控跑車一頭撞上橫擋在前方的布嘉迪。威龍!


    砰!一聲震徹山穀的巨響。


    響聲消散後,車門被從外麵拉開。


    一身狼狽的淳,拉起跌坐在車頭處的安曦兒,有些費力地將她抱起。


    雖然他現在一身廢屑、因受傷抱著她行走的動作也有些沉緩、但是、安曦兒從未覺得、他如此強悍英勇。


    昏迷之前,那雙淡漠的、似乎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影響到他現在情緒的眼,烙入她心底……形成冬日裏一道美麗的風景。


    不遠處,被猛烈衝擊撞地後退幾百米、塌垮大半的黑色跑車,不到50米的地方,就是懸崖邊緣……


    ……


    “不好了不好了”


    噩耗從別墅大廳炸響到五樓。


    “怎麽樣?”


    三樓處,剛聽到哭喊的丹妮雅,玩著手中象棋,對著來到門口的艾瑪道。


    她頭也不抬一下的,淡藍的眸底是雲淡風輕的篤定與自在。


    因為、她相信、這次安曦兒難逃一劫!


    “小姐,安曦兒中度受傷被少爺送到醫院。赫爾默先生他、他失血過多,不知還能不能醒來。”


    什麽?!丹妮雅眸波一閃,抬起頭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這麽快就被淳發現……知道她這次計劃的,沒有別人。誰會向他告的密?!


    ……


    不到半日,安曦兒就轉醒了。


    比起一頭磕在方向盤上,頭破血流的赫爾默,她最後一下隻是背部撞在車壁上,加之之前不斷磕碰、撞擊的小傷,也隻是中度受傷,並未到失血過多的地步。


    怕叫私人醫生耽誤時間,淳直接把她送往最近醫院。


    赫爾默倒慘了,重度昏迷,現在還處於緊急搶救中。而且,醫生查出他昏迷前服用大量搖頭丸。


    安曦兒睜眼看到周圍的白色床單、白色牆壁,一切都是白的。


    “醫生,她確定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吧?”


    “應該不會,如果可能,她也許已經醒了,不如你進去看看”


    接近病房處,談話的聲音隱隱地、越來越近地飄入她耳中,配著窗外冬日陽光,恍若隔世。


    淳邁步走向vip病房,亟欲看她是否醒來的欲望驅使他加快步伐。


    安曦兒有些迷迷糊糊地、略微抬起點身子,卻發現、渾身都是疼的、頭頂一陣眩暈傳來——


    進門就見她眩暈地欲扶額,淳急忙幾步跨前,單手抓住她手臂。


    安曦兒抬起頭,有些迷惑地瞅他一眼——


    心中一震,立即大力推開他要去穩住她的另一隻手——因為她腦中突然迸出他和丹妮雅親密的畫麵!


    晃晃頭,那些親密畫麵、以及、她被傷地傷心欲絕的情緒,無比清晰地在眼前浮動著!


    雖然她沒完全弄清目前狀況,但心中那股憤怒的感覺無比鮮明!


    “你走開!”


    她推著他,“走開!”


    “然然,是我”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走開啊!”


    “然然!”俊顏上晃過一陣慌亂,淳想去穩住她,但卻因她過分激動的情緒無法靠近……


    醫生聞聲折迴——


    “快住手!”


    “病人現在剛醒,之前受過太多的驚嚇,情緒需要穩定。而且……”白褂醫生看安曦兒一眼,撇開眸,歎息,“而且,她身上多處受傷,現在隨便動作都會全身疼痛……”


    淳聞言,迴頭心疼地看著她挽在彎眉間的痛楚神色,手鬆了點,卻依然不肯撒開。


    “病人剛受過太大驚嚇,現在不保持情緒穩定的話,很可能再次陷入昏迷。”加重的語氣,暗含警告。


    聞言,淳審慎地撤開手。


    “現在你最好出去,讓病人一個人靜一下。”


    失落地直起身,走向門口的時候,他最後瞧安曦兒一眼、漆邃摻著複雜的的眼眸,痛苦而深刻。


    他從未感到如此失落過,連喜愛的女人都不能接近,好挫敗。


    出門趴在外麵的台子上,勾頭,雙眼盯的、卻不是下麵的任何風景。


    她厭惡他。


    很明確的。剛才她的表現說明了一切。


    一定是因為她還在誤會他。


    多想衝過去告訴她一切真相。


    可是、他攥緊雙手,忍住了——醫生說,她現在需要保持情緒的平靜。


    而她一看見他,就根本平靜不下來。


    再一次握緊了拳頭,顫抖的心、隱忍的眸、盯著樓下。


    此刻,他心底的波濤起伏、表麵平靜看不出,其實,情緒比她還要激動。


    ……


    他走後好久,安曦兒才漸漸地、漸漸地冷靜下來。


    頭腦還有些混沌的她自己也不大明白,剛才突然爆發的情緒究竟為何。


    隻知道,眼前的男人、傷害了她、而且傷得很深。


    現在,她逐漸冷靜清醒過來,漸漸理清事情一切因果、來龍去脈後,深感失落傷感的同時,心底、隱隱又添了幾分別樣傷痛,那傷痛,不再隻是關於自己的——剛才她對他、的確是有點過狠了。


    雖然、他做的那些事、她不會忘記、也無法原諒。但是、一想到昏迷前他去救自己時的慌亂、救出自己時的眼神……心又亂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當時會那麽焦急?!眼前湧動著那畫麵、他臉上的慌亂、唿喊的緊張。


    又是為什麽、他會做出最後那樣瘋狂的舉動?!


    她根本就想不到,他竟會那麽做:如果撞擊力再強一點、一點點的話,……跌入懸崖的很可能就是他……


    她越想,心越寒,也越熾烈,越無法停止。


    他如果不愛她,怎麽會甘願為她冒這種險……


    可是、眼前又浮現出他和丹妮雅親密的樣子。難道……他可以同時愛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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