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說這些做什麽。”徐妃拿出手絹,無意地擦了擦眼角不甚清楚的淚水,又轉悲為喜笑著對龔毓說道,“姐姐別忘心裏去。”


    龔毓友善地點點頭,右手順手拿過幾案上的一隻精致陶製茶壺,微微高提,左手綰住寬鬆的袖口,對準案上的雪白小瓷杯倒下兩杯茶水。她遞給徐妃一杯,自己慢慢坐下,拿起另一杯,對著杯口輕輕吹了幾下,茶是早晨新泡的,這會兒還是熱的,水汽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水滴,氤氳彌漫。


    徐妃接過杯子,有些過意不去,開玩笑道:“怎勞姐姐親自倒茶,要是姐姐再這樣,以後還讓妹妹怎麽好意思過來。”


    龔毓笑道:“妹妹來齊平宮便是客人,怎有讓客人怠慢的道理。”


    “都道一迴生,二迴熟。我這都是近些日子第三次來了,早就熟絡了,姐姐可莫把我當客人了。”徐妃說道。


    龔毓放下手裏的杯子,看著徐妃,眉眼中幾分笑意,說道:“不說這些客套話兒了,我們隨便聊聊其他的。”


    徐妃笑著嗔道:“這便是了,姐姐硬是和我饒舌兒。”


    龔毓假意生氣:“你這丫頭,我一番好意,你倒不領情了。”說完和徐妃兩人相視大笑。


    過了一會,徐妃定定神,問道龔毓:“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龔毓見旁邊沒人,忽然陰沉著臉說道:“太子為什麽對他們母子倆那麽好。”


    徐妃心裏一咯噔,以為事情又沒成功,忙說道:“姐姐倒是說明白些。”


    龔毓歎了口氣道:“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可是我們估錯了太子,我沒有想到,?兒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地位,他更疼愛的是蕭歡。那麽周密的計劃,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得到。”


    徐妃猜測了三分,但還是沒有聽明白,不禁又問:“那太子到底有沒有說什麽,或者做什麽?”


    龔毓想起昨天的事情,雖說事情剛剛發生時她是滿心的得意,以為太子定會狠狠教訓他們母子,可是迴到齊平宮後直到今天早上太子去了顧山,也沒有見太子做出什麽舉動,她不禁怒火叢生,但在徐妃麵前還是壓抑住了。


    “太子隻是稍稍責備了太子妃而已,對蕭歡更是寬容,隻說了一兩句,今天把他依舊送進宮裏去了,我看這分明就是疼愛。”龔毓頓了頓,飲了口茶水,繼續道,“我本以為太子昨天會把事情處理好,沒想到今天太子去了顧山,什麽話都沒說。”


    徐妃也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太子對太子妃母子倆如此厚愛,心裏正想著該如何寬慰龔毓,這時傾兒從門外走了進來。


    傾兒徑直走向龔毓,看了看身邊的徐妃,附在龔毓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龔毓剛剛陰著的臉有了幾分笑意,她連連點頭,末了還告訴傾兒:“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傾兒歡快地又走了出去。


    徐妃沒有問龔毓是什麽事情,隻管拿了杯子裝作在喝水,她知道龔毓會告訴她的,所以她不必多問。


    果然不出徐妃的預料,龔毓高興地輕拍了一下桌子,興高采烈地對徐妃道:“剛剛傾兒告訴我,雖說太子沒有罰她,可她自己倒有些自知之明,,一個人遞了信請求住到金華宮去了。太子順了她的意,已經同意了。”


    徐妃聽了龔毓的話,又瞥了龔毓的表情,心裏暗暗覺得好笑,但嘴上還是說道:“那真是恭喜姐姐了,這麽大的好消息。”


    龔毓笑道:“也許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徐妃便問道:“不知姐姐怎麽這麽快便知道消息了?”


    龔毓道:“新進太子身邊來了幾個宮人,聽說季林甚是看重魏雅和鮑邈之,便讓他倆跟隨太子,今日太子去顧山便是魏雅跟著的。我見魏雅倒真是忠心耿耿,和季林很像,可鮑邈之看上去心術並不正,隻怕季林這次是識錯了人。傾兒隨便與他一些東西,他便把他所知的都說了。”龔毓臉上有幾分得意。


    徐妃聽了輕輕點頭,道:“姐姐接下來還打算怎麽辦?”


    龔毓皺著眉頭道:“她不過是住到金華宮裏去了,我要的可不止這些。如今她的身邊有清漪看著,我算是放心了不少,接下來恐怕還得從長計議。”


    徐妃道:“我看不急,日子長著呢,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龔毓同意她的話,點點頭。


    徐妃繼續道:“本打算讓七王爺先迴湘東,我在建康再呆些時日,沒想到年前太子就去了顧山,王爺初六左右也要動身,我覺得再留在這也沒什麽意思,就不準備再逗留。如果不出意外,我初六估計也會和王爺一起走。接下來的幾天可能不會再有機會這樣與姐姐促膝長談了,姐姐自己在東宮多保重。”


    龔毓有些小小的吃驚:“妹妹這麽快就走了?”


    徐妃應道:“嗯。不過姐姐如果遇到什麽麻煩,記得給我書信,妹妹隨時恭候。有個人商量著總歸是好的,不要怨氣、苦水都自己吞了。”


    龔毓見徐妃很堅決,知道徐妃是決定了的,不好再強求,隻道:“妹妹此去多多保重。”


    徐妃見氣氛有點沉重,說道:“姐姐放心好了,昭佩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多多愛惜自己,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停了一下,看著龔毓道,“妹妹還有句話,雖然不怎麽中聽。不過還是想說一說。”


    龔毓道:“妹妹盡管說。”


    徐妃歎息道:“姐姐別把其他看得太重。你要明白,為了自己,其他什麽都不重要。該舍棄的一定要舍棄,該下手時也一定要下手。人就是這樣自私。親情,友情,愛情,恩情……都是唬人的鬼話,到頭來隻有自己能愛護自己,誰還不是自私自利過來的。”


    龔毓不太清楚徐妃的情況,覺得她說得有些過,不是很同意,但沒有明說,隻下意識地點了一兩下頭。


    徐妃站起身道:“妹妹不多留了,姐姐有什麽事情就先忙吧。我和王爺離開建康後先要去一下顧山,到時候見了太子會給姐姐書信的,姐姐別多擔心了。”


    龔毓不知道徐妃還要去顧山,不免有些喜出望外,起身拉住徐妃的手說道:“那我先謝謝妹妹了,妹妹的好意我一定記著。”


    徐妃感受著龔毓雙手的暖意,沒有多言,又能說得了多少,也許她們隻是一樣可憐的人而已。


    二十九日的夜晚,顧山下起了滂沱大雨。


    太子於下午抵達了顧山,心裏非常難受,但還是帶著笑容和劉孝綽、徐遠陵、章閱儒等人打了招唿。安定好所有的一切,太子便一個人到先前的屋子裏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一路的勞累,內心的酸楚,刹那間一齊湧上心頭。


    屋外的雨潺潺地下著,門口的竹葉稀疏脆響,地上殘落著隨風飄來的枯黃銀杏葉。院落安安靜靜,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也不會有那些東宮的俗事困擾著他,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迴到了初本的靈魂。


    他的額頭有了些許的熱度,微微發燙,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他措手不及。他想起了鄭如,想起她溫婉的笑容,還有那顆離他最近的心。


    他不知道鄭如為何會拒絕他,從小到大,從未有人敢拒絕過他。想到這裏,他苦苦一笑,她可知道,他對他的愛意有多深。闊別不到一月,他卻對她滿心思念,隻是從未對人說起。他把她放在心底最深處,小心翼翼,視若珍寶。


    冥冥間不知想了多久,太子終於沉沉睡著了,他夢到了自己,不過夢裏的他不是太子,而是一個普通的白衣士子,遇見自己最愛的女子,執手天涯,廝守終老。


    大概是到了亥時初,天已經漆黑,到處安靜一片,隻聽得大雨還在嘩嘩下個不停。太子一覺醒了過來,沒有了睡意,身邊沒有下人,他便隨手拿了一件墨色的單衣。係好衣帶,太子走到門口輕輕打開了門,雨聲頓時清晰起來。院落裏有一棵不高的芭蕉樹,樹葉寬大,雨珠落在上麵,聲音格外響亮。風唿唿地吹動著樹葉,太子心裏忽然一陣悸動。


    他顧不得發絲被風吹得有些淩亂,返迴屋內找到了一把雨傘,又吹熄了屋內的蠟燭,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外,將門帶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太子站在廊簷下,看著雨滴和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微微一笑,撐好雨傘,轉身湮沒在了漫無邊際的大雨裏。


    太子想去找鄭如,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放不下她,一刻都放不下,他不管這一次她是否還會拒絕他。他顧不了那麽多,他隻知道自己這一刻,是多麽地渴望見到她。寺院的僧人多已睡下,太子從一扇小門走了出去,他的衣服與夜色無異,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


    白天他已經若無其事般地詢問了遠陵關於送銀兩給喬姑娘的事情,遠陵一一作答,在遠陵的迴答裏,他知道鄭如已經離開靜水庵。他有意無意地又問了一些事情,遠陵沒有覺察什麽,詳細迴答了太子。他不知道是喜還是憂,他也不知道今晚過去她是否已經睡下,是否依舊不願見他。他無法迴答自己,但他明白,他喜歡她,他願意嚐試一切,隻為換她一個微笑,一句問候。


    在王家,多數人都已睡下。夜寒雨大,鄭如沒有睡著,今天晚上是她的生日,新年前的第二晚。二十二年前,那個下著小雪的夜晚,她來到了這個人世,從此開始她在這個人間的路程。平平淡淡走過二十二年,沒有大喜沒有大憂,更多的是安穩和平靜。直到她遇到德施。


    遇見德施之前,家裏亦有給她提過婚事,她一一拒絕,她不喜歡的決不允許別人強求,好在父母都算通達,沒有強迫。更何況她的身體一直沒有大好,成親對於她而言不會有任何什麽好處。今年她進了庵廟,她以為自己的一生都會在庵院裏度過,青燈佛卷,長伴一生。可是這原以為的一切卻隨著遇見德施而一一消解,是的,她思念他,念到深處盡無言。


    鄭如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無法入眠,從德施走後,她一直很晚才入睡。晚上,所有的人都和她道了祝福,可是她心裏還是很大的失落,她知道,她在等一個無法到達的承諾。冷雨敲打屋上的瓦片,一點一滴,聲聲落在她的心頭,反反複複,宛若沒有休止的蘋符。


    她知道他有妻室,她知道他是門閥貴族子弟,而她,鄉野女子,又能奢望多少,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她知道,她明白,就像那一晚,他站在橋邊等她,而她在不遠處望著他,那麽近的距離,卻始終無法仰望。


    雨嘩嘩地下著,冷風唿嘯。鄭如心頭一陣陣涼意,在黑暗裏閉著眼睛靜靜聆聽這催人淚落的聲音,久久無法自拔。


    “咚”、“咚”……幾聲並不連貫的敲打聲傳來,鄭如心頭一緊,側著耳朵細細傾聽。風雨聲大,她不太確定是從哪裏發出的聲音,聽著像雨打板門的聲音,又像……敲門聲。鄭如想到這,不禁翻了一個身,認真捕捉起這聲音來。


    “咚,咚……”聲音輕柔而緩和。這次鄭如聽真切了,是敲門聲。她屏住唿吸,披上衣服,走到窗口準備往外看看。她心裏並不害怕,此時雖已是亥時初,但平日裏這個時候亦會有人來串門的,在庵裏,這更是常事,但因為今晚風雨交加,她心下有了些疑惑。


    鄭如走到窗口,輕輕拉開窗扣,一股寒風夾雜著雨滴頓時襲來。她下意識地開小了窗口,微微探了頭出去,黑色的夜晚什麽都那麽不清晰,她借著遠處若有若無的燈火,隻看得到有一個人影在門口,正好那個人的雨傘遮住了他,鄭如更不知道他是誰。


    雨滴密密地打來,冷風吹進屋裏,鄭如帶著疑惑關上了窗戶。她稍稍攏了攏頭發,用一根藍色的絲帶輕輕綰上,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又點了一隻短小的蠟燭,才拿起屋內的一把雨傘,準備向外走去。


    鄭如伸手掀開布簾,外麵的敲門聲此時已經停下,鄭如將蠟燭移到外屋,她的房間連著外堂,敲門聲很細小,鄭如估計裏院大家都沒有聽到。外堂離院門還有一段距離,需要穿過院子才能開門,鄭如躡手躡腳拉開堂屋一扇門時,一股冷風立即吹進,鄭如的頭發隨風飄起,她不禁眯了眼睛,迴頭見蠟燭搖搖欲墜,她趕忙跑迴去扶穩蠟燭,又將其移至裏麵的無風處,鄭如做好這一切才走出堂屋。


    屋簷邊快速地流淌著雨水,蠟燭微弱的火光從貼滿棉紙的窗口幽幽透出來。鄭如也顧不得雨大,掩上屋門匆匆向院外走去。走到門邊時鄭如一手拿著傘,一手吃力地拿開門閂,幾番用力後終於把門打開了,鄭如盡力發出很小的聲音,她怕弄醒大家。


    門開了一邊,鄭如向外張望,並沒有看到人,她有些失望,借著微光極目向遠處看了看,似乎有一個遠去的背影,又似乎沒有。鄭如看著那個若隱若現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麽,她記得,那一晚在陳塘橋邊,她看到德施的背影,和他,如此相似。


    鄭如搖搖頭,她立刻否定了自己,她哂笑自己太癡狂,也許德施永遠不會來見她了,也許他真得已經忘記了她。鄭如低頭,聽著雨往傘上淅瀝瀝地落著,她咬緊嘴唇,也許,這樣是最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瞬間,也許是永恆,鄭如忽然聽到一個久違的聲音低喚“鄭如”。她懷疑自己,懷疑自己又產生了幻覺,遲緩地抬起頭,一張陌生而熟悉的麵孔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不覺失聲,隻管抬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手裏的傘刹那間掉在了地上。如今,她日思夜念的人驀然站在了她的麵前,如此清晰,一種夢境般的幸福簇擁在她的周圍。這世間,惟久別重逢最讓人落淚,她有些驚異與驚喜。


    他淺淺一笑,低頭安靜地看著鄭如,嘴角微微上揚,充滿無法抗拒的溫柔。他把傘向前移了移,正好遮擋了鄭如頭上的密雨。“剛想走,看到門開了。”他低聲輕語。


    鄭如如此近得感受著他的氣息,一直熟悉的杜若香,這次好像多了蘭花般的芬芳,她的臉上立刻布滿了紅暈。她沒有說話,她不想說話,她願意就這樣看著他,就這樣被他靜靜凝視著。


    他繼續溫和地笑著:“這次是不是還不想見我?”


    鄭如無法再欺騙自己,她望著他澄澈、幹淨的眼睛,良久,忽然上前,雙手緊緊抱住德施,臉貼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低喃:“不,不會,再也不會。”


    太子有些意外,但馬上被突如其來的幸福久久圍住,他沒有想到鄭如會接受與理解。他一把扔下手裏的雨傘,緊緊抱住鄭如。雨在密密地下著,淋濕了德施和鄭如的衣裳,他們卻渾然不覺。


    “德施,不管之前怎樣,從這一刻開始,你便是我的唯一。我離不開你。”鄭如在雨中說道,她的眼裏有了點點淚水。隻是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該是雨水還是淚花。


    “我會記著,鄭如。我曾經嚐試著讓自己去忘記,可是那都是自欺欺人,我無法讓自己的心安下,我一定要來找你,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和我長相廝守,永遠。”太子說著說著也泛起了幸福的淚花,這一刻,鄭如隻屬於他。


    鄭如想讓這一刻不會終結,她想起了他的一些事情,那些遊離在世俗之中的事情,可此時她不願提及,她想讓這一刻的雨滌盡塵滓,滌盡一切。她要珍惜他們彼此。哪怕隻是這一刻。


    鄭如沒有說話,她任由德施抱著,風雨淒寒,她的身子微微顫動,她幸福地微笑著,此生,得君如此,更有何求。


    冷雨在他們的周圍落著,這個世界似乎再也沒有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雨開始慢慢變小直到完全停止,村落裏一片寂靜,一些小蟲“唧咕”地叫了起來。半夜的天空中,殘月若有若無地在雲朵裏透了出來,月光不甚明亮,有些冰冷,有些薄涼。


    他依然抱著他,在她的屋子裏。他拂著她的秀發,半分愛意,半分憐惜。她躺在他的懷裏,依舊無言,微閉著眼,她知道,她已予他一切,即使他不能給他所有,她也不會怪他,因為她愛他,這就夠了。


    “鄭如,有一些事,我想和你說……”太子看著鄭如紅紅的臉龐,猶豫地說道。


    “不,不要說,那是以後的事情。”鄭如沒有睜眼,她很平靜,“我隻知道現在是屬於我們的。”


    太子默默點頭,他知道這是鄭如的寬容。鄭如忽然抬起眼看著他,抿嘴一笑,太子也淡淡一笑,他們心照不宣。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鄭如低低念道,看著德施,“其實,見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是這樣,也許是我的矯情。”


    太子把臉靠在鄭如的頭發邊輕聲道:“我何嚐不是。在家裏的每一天,哪怕是看到細細的幽草,也不免在想‘綿綿思遠道’。可是所思之人在遠方,如此遙不可及。現在你真真切切在我眼前,我還以為這像是一場夢。”


    “隻恨我不能時刻留在你的身邊,每一天不過長吟詠歎,如此而已。”鄭如隨口念道,她一雙巧目顧盼神飛,凝視著德施。


    “是,隻有你懂得,一直都是。”太子把她抱得更緊。


    “那,我想說的是,‘願得常巧笑,攜手同車歸’。可願意?”鄭如問德施。


    太子握緊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笑道:“求之不得,何來不願?”


    鄭如溫婉地微笑,她知道德施不會騙她,她相信他,永遠相信。她忽然想起什麽,順手拿過床頭的小剪刀,輕輕剪下自己的一段細長的頭發,又看了看太子。太子明白她的意思,對著她點點頭,她拂過德施的黑發,剪下一段差不多長度的頭發,緊緊將兩段發絲紮在一起,握在手裏很久很久。鄭如又微閉了眼,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他的一氣一息,那般平和與安詳,蠟燭昏暗的光暈襯著這柔和的夜,如此安好無憂,平淡相隨。


    該是到了子時中,鄭如替德施係好衣裳,拿過蠟燭送他出去。她的頭發披散著,德施拂著她的秀發,輕輕吻了她的眉眼間,默默向她告別。鄭如依依不舍,眼裏含了淚,緊緊擁著他,仿佛又是一場闊別。


    “迴去吧。”太子看著她的眼睛,沒有多言,他此時明白言語是多麽得無力。


    鄭如乖乖地點頭,她為他理了理頭發,但還是拿好傘送了他一路。那一晚,她不知陪他走了多遠,似乎過了那棵榕樹,還過了一條小河。她記得的是,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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