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這話時,眼睛裏滿是對麵世界的向往與渴望。


    他從小與姐姐相依為命,見到的人不多,出門更是沒有幾次,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躺在一間滿是書籍的屋子裏。


    天氣好的時候,姐姐才會背著他去庭院中曬曬太陽。


    他連最普通的花都叫不出名字,認識最多的,也不過是那些幹枯的藥材。


    他這一生太過單薄乏味,從來沒體驗過正常人的生活,如今既然有了選擇的機會,他為何不按著自己的意願去選擇接下來的人生?


    他博覽醫書,精通醫理,卻沒辦法自己為自己醫治。


    姐姐雖然也精通醫術,可她一定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


    看著少年一雙清亮的瞳孔中滿是乞求,薛九常再次心軟了。


    他忽然覺得,這些孩子甚至比他看得還要透徹,也更懂得人生的意義在哪裏。


    反倒是他,活到這麽大歲數,依然什麽也看不穿,想不透。


    如果世界上有一種藥可讓人變得鐵石心腸,那他一定千方百計也要找到這種藥。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才開口說道。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尊重你,畢竟每個人看待人生的角度不同,我不能以我自己的想法來衡量你的決定,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我便成全你。”


    薛九常心中十分沉重。


    他這一生,自學醫起,從來沒救過幾個人,反而因為這點醫術一次又一次將人推至絕境。


    也許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救贖,可他的內心卻要受著無比強烈的煎熬。


    蘇小川看到他緊閉的眸子,笑著將手伸向他緊握在身側的拳頭。


    “薛神醫不必為我感到難過,我能達成所願,過上我想要的生活,是一件直得開心的事。”


    他雖然不明白這位薛神醫看到他為何會有這麽大的感觸,可他卻知道,這位看起來五大三粗、高大魁梧的漢子其實有著一顆比任何人還要柔軟的心。


    “那好,等用過晚膳,我們便開始吧,我先去準備一下可能會要用到的東西,你不妨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幾天你可能會有些不適。”


    火鶴草的毒非同一般,他都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承受得了。


    蘇小川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蘇小川忽然開口問道。


    “我可以叫你一聲常叔嗎?”


    第一次見他,蘇小川就覺得他有一種親切感,讓人覺得他並不是一個隻活在人們臆想中的江湖神醫,反而更像是一位親人。


    薛九常腳步一頓,卻並不迴頭,簡單道了兩個字就轉身出了這小小的院子。


    “隨你。”


    晚歌見他們終於談完了,這才抱著小白走進屋。


    “哎哎,你剛剛都跟薛神醫說什麽了?我瞧他黑著張臉,似乎要吃人的樣子。”


    晚歌對這位薛神醫不太感冒,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神醫,更像是一個山野村夫。


    蘇小川輕輕一笑,推著輪椅出了房間。


    “沒什麽,他隻是麵相有些嚇人,其實是一個心地十分溫柔善良的大叔。”


    “是嗎?”晚歌一臉的不信,“就他那樣,我覺得一點都不像一個神醫,拿兩把刀站在山頭更適合他。”


    蘇小川笑了笑,緩聲說道。


    “有的人不能隻光看外表,等你與他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白了。”


    蘇小川知道她的性子,也並不與她爭執,推著輪椅走到院牆下的花格窗前。


    透過花格窗口往外看去,可以看到那邊的迴廊上正擺著幾盆盛開的茶花。


    嬌豔美麗的顏色為這肅殺的秋天增添了幾分暖意。


    晚歌彎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再看少年麵上帶著淺淺的笑,好奇的問道。


    “你喜歡那花?你喜歡我去幫你折幾支來。”


    她說著將小白放進他懷裏,跳上一旁的台階,開了小木門,跑去折茶花了。


    少年無奈的輕歎一口氣,卻並沒有阻止她。


    這個天真的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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