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夏老師不希望被外界打擾,所以才不許我說出去的,我也不是故意隱瞞。”方冉連忙拉著裴雯賠笑臉,“我的好姐姐,你可不要生氣了。”


    “噗——”裴雯的臉色根本繃不住,笑著說:“你也不嫌肉麻。”


    “嘿嘿。”方冉笑笑,靈動十足。


    裴雯忽然說:“你知道嗎?你比以前變了許多。”


    “有嗎?”方冉納悶地摸摸自己的臉。


    “不是外形,是性格,還有氣質。”裴雯說,“以前拍《徽女》的時候,你進組看起來禮數周全,其實對人都帶著防備,不過本性不壞,所以大家到願意跟你說話。現在就不同的,你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你好像找到了自己的鎧甲,從此不再有所畏懼。”


    方冉目光微動,並沒有否認:“你說的沒錯,我已經有了自己的鎧甲。”她又看向裴雯,問:“那你呢?雯姐,你的鎧甲一直在,就看你願不願意去穿上了。”


    裴雯微微避開她的目光說:“你不懂。”


    方冉搖頭:“你看穆靜儀和夏為止兩位,一生豐功偉績,大風大浪一起經過了,可是最終也沒能走到一起。”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繼續說:“從前薇蘭姐跟我說過一句話,現在我就把這句話送給你——惜取眼前人。”


    裴雯似有觸動,看著穆靜儀和夏為止雙雙斑白的頭發,心底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夏為止帶來的騷動漸漸平息,劇組繼續討論拍攝的安排,夏為止因為沒有參與前期的準備工作,在會議上並沒有發言,不過方冉知道,穆靜儀一定早就把劇本發給了他,一旦拍攝的方向偏了,夏為止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指引方向。


    入組後的第二天,方冉就全心投入到拍攝中。《何處安放》用電影的手法講述了穆靜儀的一生,從她中學時期萌生電影夢想開始,一路追溯到名動四方,到最後漸漸淡出。人生軌跡長,人物命運跌宕起伏,為了吃透這個劇本,她已經下了不少功夫,如今恩師夏為止在前,她就更不敢鬆懈了。


    開戲的第一天就拍到了深夜,好在劇組的演員都是實力派,相互之間的磕碰很少,進度尚算順利。


    就這樣一連拍了一周,這一天,穆靜儀忽然說要改劇本。方冉拿到新劇本的時候看了一遍,之前拍的戲並沒有白費,劇本的改動在後麵,穆靜儀在劇中加入了一段感情戲。


    原本方冉在讀原本的時候,總覺得劇本少了些什麽,此時看了新劇本才意識到,這是少了感情——穆靜儀的原本連一次微妙的愛情波動都沒有,這在現實人生中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許是夏為止的到來讓穆靜儀最終打開心扉,決定正視自己年輕的感情,方冉讀過劇本一下就明白,新增的角色就是以夏為止為原型改編的。


    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位新增角色的男演員第二日就抵達了片場。


    方冉看著麵前熟悉的那張臉,又驚又喜:“怎麽是你?”


    宋禕身穿一件軍綠的大衣,臉上並沒有下飛機的風塵仆仆,而是神采奕奕地說:“怎麽,不歡迎我?”


    方冉撥浪鼓似的搖頭:“不不不,歡迎!”


    說完,她又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於激動了,小臉微微泛紅。


    宋禕輕笑一聲,因為劇組人多眼雜,他忍住抱住她的衝動,上前輕輕揉亂她的頭發,滿眼寵溺地說:“知道你歡迎我,也不用這麽興奮吧?”


    方冉斜睨了他一眼,但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繁忙的拍戲工作讓她身心疲憊,能在這個時候見到宋禕,實在是一大慰藉。她有些理解宋禕曾經說“看到你就是休息”的意思了。


    裴雯這時才插上話:“怎麽,見到她,老朋友都不打招唿了?”她的眼底一片坦然,顯然早已放下對宋禕的情愫。


    宋禕笑笑:“又合作了,還真是哪裏都能見到你。”


    “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裴雯無奈地搖頭,她也要多跟不同的男演員合作才好盡快脫單啊!


    三人的互動穆靜儀都看在眼裏,等他們說完話,她才上前說:“你們很了解彼此,這對拍戲很有幫助。”


    她的目光笑意蔓延,方冉忍不住問她:“您怎麽會找宋禕來擔任這個角色?”


    穆靜儀不答反問:“怎麽?你對他沒有信心?”


    “不是。”方冉連連搖頭,欲言又止。


    穆靜儀輕輕拍她的肩膀:“放心,絕對不是私人原因,宋禕是用自己演技說話的人,你們都不會讓我失望,我看好你們。”


    不知為什麽,方冉總覺得穆靜儀這句“我看好你們”別有深意,似乎暗指些別的。


    “好了,都到了就不要發呆了,宋禕你第一天入組,就在旁邊看看吧,了解一下演戲風格,明天才會正式安排你的戲份。”


    宋禕點點頭,在旁邊靜靜觀看,方冉知道馬上要開拍,強迫自己不再關注他,把注意力投入到劇本中去,這一場戲拍的是女主角穆蘭衣沒有參加高考,在高考當日逃離的一幕。


    這場戲的台詞並不多,但對人物內心戲的要求很大,極其考驗演員的表演功底,不過這些都難不住方冉,且不說前世的她早已磨煉出自己的演戲風格,這段時間經過夏為止不遺餘力地教導演技更是突飛猛進。


    隻見她走在鏡頭前,立刻就融入到角色中。宋禕隻覺得她渾身氣質微變,仿佛不在是她自己,而是已經成為了穆蘭衣。


    穆蘭衣私自逃離了高考考場,但她的麵色毫無愁容,隻有對母親和姐姐的愧疚悄悄掩飾在眼底。她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想了許多關於未來的事情,但最終都歸於迷茫,小小年紀的她並不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隻是知道自己此刻並不後悔而已。


    她一路走著,迴到了家,母親還沒有下班,家中隻有輟學的姐姐穆彤。


    穆彤見她迴來,瞪大了眼睛:“你不是高考嗎?這麽快就考完了?”


    穆蘭衣搖搖頭,撲通一下在姐姐麵前跪下:“姐,我不想考大學了,我要去學表演,我想當演員。”


    “啪!”穆彤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眼底又驚怒:“你瞎說什麽呢!迴去考試!”


    宋禕看到這裏,心中一揪,按下自己的心情,繼續看戲。


    穆蘭衣堅定地跪著,微絲不動:“我去不成了,考場早就關閉了,我出來,就沒打算再迴去,你打死我吧,你為了供我讀書放棄學業,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打死你?!”穆彤氣得連通紅,隨手抄起東西就往穆蘭衣身上扔,邊扔邊罵,等到東西扔完,又撲上去捶打,打著打著又忽然哭了出來。


    穆蘭衣顧不得身上疼,一把抱住姐姐,也嚎啕大哭,兩姐妹就這樣各自為自己的而命運痛哭了一場。


    “卡!”導演喊一聲,鼓起掌說:“很棒!完美!”


    方冉站起來,咧著嘴說:“姐姐你可真是手下不留情,嘶——”這麽一說話,方冉立刻感覺到嘴角抽痛。


    裴雯立刻抹了眼淚說:“沒事吧?我也是為了讓你少挨兩下,咬咬牙一次過得了。”


    方冉自然知道她的好意,隻是為了快速出戲故意開玩笑而已。她站起來說:“沒事,聽著響而已。”


    宋禕已經上前把兩人都扶好,又看看方冉的臉,心疼地問:“疼不疼?”


    方冉搖搖頭,穆靜儀還是拿來了冰袋:“以防萬一敷一會吧,臉腫了就不好了。”


    宋禕連忙接過,把冰袋放在她臉旁。


    方冉被冰得後退了半步,又被宋禕一把抓迴來。他皺眉說:“忍一下,不然腫了更要吃苦。”


    說完他往裴雯那裏飛了一記眼刀,裴雯被這個“護妻狂魔”嚇得立刻求饒:“行行行,我錯了,等拍完戲讓顧寧安抽我解解恨哈。”


    “瞎說什麽呢!”劉玲娜拿著毯子上前,把裴雯裹住,“我的寶貝藝人,我看誰敢抽你?!”


    “哎,還好有你護著我……”裴雯感動地靠在劉玲娜的肩膀上,被她扶著離開了。走之前,劉玲娜狠狠看了一眼李乘。


    宋禕仍舊氣哼哼地看著她的背影,被李乘一步擋住了說:“雯姐也是為了拍戲啊,你看看,導演多滿意,一條過!”


    宋禕狠狠地盯著他:“怎麽,為了劉玲娜連都不站我這邊了?”


    方冉一看李乘兩邊不是人,忍不住笑出來,又帶著臉有點疼,隻能含糊不清地笑了半截,看起來蠢萌至極。


    宋禕連忙說:“還笑?不許說話不許笑!老實待著。”


    方冉立刻抬眼直直地看他,宋禕馬上語氣軟下來:“乖,算我求你了還不行嗎?”


    李乘看得十分解氣,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稍作休息,補完妝,方冉又立刻投入的下一場戲的拍攝,她的表現可圈可點,隻在一處劇情那裏卡住了一下,很快被夏為止點了兩句,又順利拍下去。


    一天的拍攝結束,宋禕知道她辛苦,陪她吃完飯就送她去休息,方冉才注意到,宋禕和自己居住的酒店居然就在隔壁。


    看了穆靜儀果然已經看出了她和宋禕的關係,故意有此安排。


    方冉笑笑,關門進房,一夜好眠。


    次日,宋禕正式加入拍攝,他在劇中扮演以夏為止為原型設計的人物夏連海,在一次舞會上對穆蘭衣一見鍾情,繼而經過相識相知的過程,對穆蘭衣的才華極為敬佩,開始二人攜手闖蕩娛樂圈的過程。


    宋禕在演戲之餘,常常會觀察夏為止的言行舉止,夏為止此人極有魅力,在自己的領域是個精益求精的人,絕不容許絲毫馬虎,但在工作之外卻出人意料地幽默,一點沒有架子,喜歡個人開玩笑,愛好也很廣泛,能寫一手好字。


    宋禕希望把夏為止的言行融入到劇中人物中,以便更好地還原人物形象,演出獨有的人物魅力,因此他決定練習夏為止的書寫習慣。劇中,夏連海此人有過像女主穆蘭衣遞送情詩的戲碼,為此他特意去找夏為止要了一份情詩的手寫體,請求將這一場戲延遲拍攝,隨身帶著紙筆,一有空就拿出鋼筆謄寫那份情詩。


    宋禕原本的字就很灑脫好看,不過夏為止的字更蒼勁有力,他的字與他的性格一樣,帶著對生命無盡的魄力,人說字如其人,大概就是如此。


    他的敬業穆靜儀和夏為止都看在眼裏,眼中都是讚賞。


    方冉在拍戲之餘看到宋禕勤學苦練,忍不住找自己的老師賀章求了一些門道,希望把這些書法心得傳給宋禕,對他有所幫助。


    終於有一天,宋禕可以像模像樣地寫出那首情詩了。


    “不錯。”夏為止拿起兩張情詩,“要不是我自己的這張舊了一點,連我都分辨不出來真假。”


    宋禕說:“投機取巧而已,我隻練了這麽幾個字,要是寫別的就。”


    “你也不必謙虛。”夏為止笑著說:“能有這份毅力,你就是個敬業的演員。”


    能被夏為止讚“敬業”可不容易,宋禕聽了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方冉,方冉皺皺鼻子,不大甩他的樣子,但其實心裏樂開了花:自己的戀人這麽優秀,怎麽能不高興呢?


    之後,方冉和宋禕的配合更不必提,這部戲的背景時代不同,那時的人情緒總是內斂而羞澀的。穆蘭衣和夏連海即使兩心相悅,也不過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二人沒有甜膩的互動,隻有似有若無的情義交流,這樣的戲份反而更加難演,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淡,連宋禕這個老戲骨都破費了許多心力。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二人原本就是相愛的關係,演出來的戲更加自然,往往一個拋出,一個就能順勢接住,可以說是默契十足,每每看到二人的精彩互動,穆靜儀眼裏都有萬般思緒,既有對往事的緬懷和遺憾,也有對宋禕顧方冉二人的期待和憧憬。


    穆靜儀仿佛在她們二人身上看到自己和夏為止的影子,也是因此,她萬般慶幸自己有幸找到了這樣兩位優秀的演員,沒讓她的苦心付之東流。


    電影的拍攝很順利,宋禕和方冉也隨著時間的推進對角色的了解更深,在拍戲的這段時間,他們仿佛融入了那個時代,一舉一動都帶著戲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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