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奇就這樣被勸住了,其實人大凡有一點活路誰願意抹脖子呀,他覺得手下之言太有理了,這一仗戰敗不能完全歸咎於他,要怪就怪林毅運籌不到,或者怪這些流賊突然撤兵,不然他怎麽會失敗?


    想想這些,李總兵心裏好受些,帶著五百多殘兵敗將在宜川南五六十裏的地方休整,等待各路援兵前來一舉殲滅這些流賊,以雪他宜川兵敗之恥。


    但他也不是在這裏傻等,遂派出三路信兵,一路是趕到延安府讓黃明發兵宜川,一路是迴西安府,再調撥一千兵馬前來助陣,這五百多人馬也太少了,第三路是前往綏德打探林毅他們的消息。


    李總兵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三路信兵必須以五百裏加急的速度,哪一路誤了事提頭來見,三路信兵應諾之後騎上快馬,帶著令箭馬不停蹄,晝夜兼程地跑。


    現在延安、西安、綏德三地離李國奇他們都不太遠,都是幾百裏的距離。


    很快捷報傳來,林毅在綏德又打了個大勝仗,這一仗比龍門山那一仗還漂亮,過天星的2萬人馬被殲滅,過天星被林毅一箭爆了頭。


    林總兵又打勝仗了!過天星也完蛋了!


    李國奇的五百多名兵將簡直要歡唿了,仿佛是他們打了勝仗一般,緊接著議論紛紛,林毅這個名字令他們心馳神往,成了他們心目中的常勝將軍,這一下三路合兵,剿滅這些流賊真的是指日可待,到時候就可以出胸中的惡氣了!


    最高興的當然是李國奇,他恨不得對老天作揖了,但繼而內心感到汗顏,同為總兵官,甚至論官職他的陝西總兵比林毅這個密雲總兵還高出一格,手下兵馬也多,可是看看人家林毅,打一仗勝一仗,而他連吃敗仗,丟人呢!


    但是不管怎麽說,官軍和流賊交戰,各有勝負,現在明顯是官軍占了上風,五六萬流賊被剿滅了大半,隻剩下宜川的這一萬多名賊人,如果三路官軍齊聚宜川,這些流賊就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因此李國奇和手下這五百多殘兵敗將都從戰敗的頹廢中振作起來……


    從綏德到宜川,四五百裏的路程,林毅的人馬不到兩天就開到了。


    同時來宜川城外的還有延安來的人馬,副總兵黃明親自督師,林毅的信他接到了,李國奇的信他也接到了,事情的變化這麽快,他也始料未及。本來他們這三路人馬要在延安府會師,裏應外合共滅流賊,但是賊人突然撒兵他也注意到了,害怕是流賊的陰謀,也沒有林毅和李國奇的消息,他不敢輕舉妄動,隻有按原計劃而行。


    很快就傳來了綏德之戰大勝和宜川之戰大敗的消息,兩個消息都令他震驚。


    他也覺得這位密雲來的林總兵太厲害了,遠道而來,而且兵馬又不多,可是連戰皆捷,短短數天,就接連殲滅了『射』塌天、掃天虎和過天星等三大股令朝廷頭疼多年的悍匪,多大的功勞!


    他們的總兵大人李國奇則相反,又一次吃了敗仗,而且這一次敗得更慘,8000官軍險些全軍覆沒。每仗都有原因,不管什麽原因吧,失敗的總是我們這些陝兵,看來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勇,這話一點都不假呀!


    黃明心中喟歎,嘴上可不敢胡說八道,見林毅和李國奇的印信之後,不敢怠慢,立即點了五千人馬,留下一千多人馬守住延安,晝夜兼程開到了宜川城外。


    林毅的人馬在城北紮營,黃明的人馬在城西紮營,這時從西安又開來了一千騎兵,李國奇帶一千一五六百人在南麵紮營。


    而宜川的東麵則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水勢足能阻擋流賊逃入呂梁山中,因此一萬多名官軍等於把宜川城給包圍了。


    宜川城。流賊不沾泥和燈不亮等人還沉浸在打勝仗的喜悅當中。


    對他們來說,這一仗打得太過癮、太解氣了。一夜之間重新奪迴了宜川,殺死了好幾千官軍,有幾百棄械投降的,不沾泥和燈不亮傳令,把他們全部處極刑,具體是,用鉤子從肛門裏鉤出大腸和五髒六腑,直到把人活活給疼死,因此宜川城中鬼哭狼嚎,這些流賊則群魔『亂』舞。


    處死了這些投降的官軍之後,他們開始坐地分贓。李國奇的八千人馬被打得隻逃出了幾百人,城中的戰利品多得堆積如山,刀矛器械就不用說了,馬匹牲口,死了的還有半死不活的一律剝皮煮了吃肉,活的能用的充到軍中,官軍身上還有能吃的能喝的以及值錢的東西,全都弄出來分了,甚至那些好的軍裝從屍體上都扒下來了。


    然後這些流賊開始肉山酒海地大肆祝賀勝利。


    但是剛祝賀了一半,壞消息傳來,綏德的過天星覆滅了。


    不沾泥和燈不亮等嘴裏的酒咽不下去了,肉含在嘴裏也嚼不動了,全都全傻,一片愕然,隨著就麵帶慌恐之『色』議論紛紛了。


    有些流賊甚至懷疑消息的準確『性』,認為傳言不可信,過天星智勇雙全,一對護手雙鉤勇冠三軍,而且他善於謀劃,富於韜略,這幾股流賊,他是大旗,這樣的人怎麽能夠被輕易剿滅?他手下有2萬多人馬呢,都很能打,朝延派出精兵強將攆了他幾年,輾轉了幾個省都沒事,大江大浪過過多少次了,小河溝裏怎麽可能翻船?


    但是很快他們消息被證實了,因為過天星的殘餘陸陸續續跑迴來一些,加入了他們,這些不沾泥和燈不亮等人全都緘口不語了。


    “林毅?又是這個姓林的!”不沾泥和燈不亮提起這個名字現在既恨又怕,他們當然早就記住這個名字了,他們五家聯軍被打熄火了三家,五六萬人沒出半個月就剩下五分之一了,這些賊能不長記『性』嗎?


    再好的酒肉吃喝不下了,勝利的喜悅全被衝散了。擺在他們麵前一個嚴峻的問題:麵臨著被圍剿的風險,何去何從?


    五夥賊現在就剩下他們兩家了,五六萬人,隻剩下一萬多人,官軍騰出手來必然發兵宜川來圍剿他們,死了那麽官軍,李國奇等人能善罷甘休嗎?李國奇和那個黃明不過是豆腐軍將,倒沒什麽可怕的,關鍵密雲總兵林毅,仿佛是他們的克星,令這些流賊惶惶不可終日。


    有人主張跟官軍決一死戰,有人主張放棄宜川,逃到山中,還過遁跡山林的日子,還有主張此地不養賊,自有養賊處,去湖北投奔張獻忠或者到河南投靠李自成,活人還能叫『尿』憋死嗎?惹不起我們躲得起,等有了實力了再殺迴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雲雲。


    一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就是不沾泥和燈不亮意見也不統一了。最後成了兩大派,一個不沾泥派,一個燈不亮,當然是兩個賊頭說了算。


    最後由商量變成了爭吵,最後酒碗也摔了,桌子也掀翻了,這兩家大有散夥各奔東西之勢。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城外來了三支官軍把他們團團圍住了。


    “娘的,跟他們拚了,弟兄們抄家夥!”不沾泥和燈不亮兩派也不爭吵了,一萬多流賊全都拿著刀槍弓箭,把城門全部打開,有往東的,有往西的,有往南的,有往北的,誰衝出去誰本事大,衝不出去的隻能怪自己命短,到了現在就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了。


    一萬多流賊像放牲口一樣從四個城門就跑出來了,呐喊聲震天,撲向官軍。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又拉開了序幕。


    人數上雙方兵力大體相當,但是論戰鬥力,這一萬多名官軍是參差不齊的,林毅的密雲兵一個差不多能當十個陝兵,但是這一萬多流賊也是烏合之眾,能打的不過兩三千人,其餘的都濫竽充數。


    一場混戰,林毅兵將防守的地方,一個沒衝出去,全部被殲滅在城外離護城河不遠的地方。


    然後林毅的兵將發起了衝鋒,以銳不可擋之勢攻進城中,然後從城中又殺出來,最後這一萬多名流賊被三路官軍壓縮到了南門之外,隻剩下兩三千人困在當中,其餘的全部斬殺。


    “爾等已經跑不了,識相的趕緊棄械請降,方能活命,林某人鄭重承諾,隻要爾等真心投降,決不殺降。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林毅向流賊喊話,他的話被手下軍將放大。


    包圍圈內的流賊拿著刀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四外裏三層外三層兵甲森森的官軍,沒有一個說話的。


    “弟兄們,跟這些明狗們拚了!”渾身是血的不粘泥揮刀叫囂,他的搭檔燈不亮已經死在『亂』軍之中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不沾泥了。


    可是不沾泥的話音剛落,突然身子一震,一口鋼刀從他後心捅進去,從胸前冒出了帶血的刀尖,鮮血狂飆。


    不沾泥的刀揮不動了,身子抽搐著慢慢轉身子,想看看是誰的下手,可是身子隻轉了半圈,還沒有看清,他便支撐不住摔倒在血泊之中,手中鋼刀落地,雙眼帶著不甘,死去。


    “我願意投降!”殺不沾泥的流賊大喊著,把滴血的刀扔了,跪倒在地。他這一帶頭紛紛了手中的武器請降。


    要依著李國奇和黃明,把這些人全都斬盡殺絕,但是林毅有話在先,此時他們也不便多言了,結果,這兩千多流賊全部成了官軍的俘虜。


    這一帶的幾萬流賊至此全部被剿滅,李國奇和黃明、林毅他們彈冠相慶。兩位總兵盛讚林毅立下大功,恭維著把林毅捧到了天上。


    清掃戰利品,分享戰功的時候,林毅畢竟遠來是客,不能反客為主,也不能喧賓奪主,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再說李國奇和黃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因此林毅很大度地表示:宜川一戰,他隻要俘虜,餘者皆可舍。李國奇和黃明心中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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